小姑娘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担子从肩上掉落,稻谷撒了一地。一个满脸胡渣的日本兵大声吼叫着,其余几名日本士兵肆意地大笑,步步逼近。“一个日本兵过来就抱着我,在我脸上乱亲。后来又一个人在我背后搂住我,把我衣服脱光了,前面的还在我的胸上乱摸。我就抓住那个日本兵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他松手了。”黄有良回忆说,手上被咬了一口的日本兵恼羞成怒,脸变得扭曲,操起军刀,要朝自己头部砍来。“有一个军官叫他住手,他就住了手,站到一边。那么多日本兵大声笑,我就大哭了。”
黄有良回忆,那些面目狰狞的日本兵在她的哭声中扬长而去。她穿好衣服,挑上空担子,往家里赶。回到家,父亲上山砍柴还没回来,只有双目失明的母亲在家。她没有想到,一个悄悄尾随而来的日本兵突然从自己身后蹿出来,死死抱住她,不顾她反抗,把她压在床上强暴了。“母亲看不见,只听到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后来母亲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日本兵把我强暴了。”
突如其来的灾祸,让一家人愤怒而又惊恐。夜里,父亲把黄有良送到邻居家暂住。“一整晚,我都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抽泣,父亲在屋外发出沉沉的叹息声。”黄有良说。
一家人没想到,噩梦远未结束。
黄有良回忆:“第二天,有个日本军官带了几个兵来家里找我,找不到,就把父母打了。我在邻居家听到,父母好像倒在地上快死的牛一样痛苦呻吟,很惨。我就回家了。”
回家看到瘫倒地上的父母,黄有良哭喊着扑到父母身上。日本兵上前一把拉起她,得意地笑了。
“父亲就说:‘叫你不要回来,你回来干吗?’像那样子,我不回去,怎么受得了?”黄有良说,“那个日本军官把我强暴了。”
鬼子走后,村民们来了,他们只能沉默。
此后整整一年时间里,鬼子经常来黄有良家蹂躏她,直到她被抓进慰安所。
“希望自己早一点死去”
黄有良被抓进慰安所后,日复一日受到性虐待。
黄有良回忆:“衣服被扒光,被强暴,如果不顺从就要挨打,冲我头上打。”
黄有良说,她和几个姐妹白天要洗衣、煮饭、种菜、砍柴,进行粗重的劳动,到了晚上,就要忍受折磨。“有时一晚上每人有两三个日本兵来强暴。姐妹们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你看到我,我看到你。”
有的姐妹受不了,含恨自杀。黄有良不想死在这里,她想逃走,但日本人对慰安所把守很严。“我们住的那个房间,门是不锁的,日本兵在外面站岗。”
黄有良回忆:为了防止她们逃走,鬼子残忍地在她们身上刺了文身,成为一个抹不掉的屈辱标志。一个名为陈有红的姐妹逃跑时遭到毒打,两天后死在了姐妹们的怀里。
此时,在山西盂县西潘乡进圭村的鬼子炮楼,14岁的侯巧莲痛不欲生。
“我受了那罪,痛苦得不行。”侯巧莲生前回忆说。一被抓进炮楼,她就被强暴了,全身疼痛,不能坐也不能躺,蜷缩成一团,像个死人般,在角落里挨过了一晚。
被抓进炮楼那天,刘面换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口,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
刘面换回忆:“一个当地人叫他‘毛驴’的日军小队长进来了,看着我笑了一下,说:‘花姑娘,好的。’说完就走了,他手下把我们关在窑洞里。窑洞里连铺的席子也没有。到了晚上,我被一个日本兵带到了另一个房子,他把我糟蹋了。之后,他把我送到‘毛驴’小队长住的地方。我又被小队长糟蹋。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才被送回到窑洞里。当天晚上,又来了几个日本兵,我就喊救命,他们拿手巾把我嘴塞着……5个日本人,然后又进来两个,一共是7个。他们走后,我已经爬不起来了。”
窑洞里黑黝黝的,只有一点冷冷的月光。
“每天就哭呀。”耄耋老人刘面换声音颤抖。
后来,一个汉奸也来糟蹋刘面换。“他在枕头底下抽出把刀子,说:‘你不脱衣服我就杀了你。’我就怕了,他把我的衣服脱了。”
在那里,刘面换吃得很差。“每天早晨送来一天的两顿饭,都是没去皮的土豆,还有小米粥。”
天天遭蹂躏的刘面换,不顺从就要挨打,一条胳膊被打成重伤。她的活动受到严格限制。“只能出门上个厕所,看看天气,就得回去。后来就不能走了,就爬出来。”
40多天后,同被抓去的姐妹中已经有人死去,刘面换不能坐也不能走动,不成人形,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她“希望自己早一点死去”。
“我不丑,丑陋的是他们”
刘面换生不如死的经历持续了40多天。“就在这一个多月中,我父亲到了鬼子据点8次,也见不到我。有看见过我的村里人对他说:‘你闺女再关里头就活不成了,不能走了,脸也肿了。’父亲更着急了,他找亲戚走关系,央求日本人放我回家治病。为救我,父亲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卖掉,又把一群绵羊送给日军,日军才允许放我回家治病。”
刘面换父亲用箩筐把她抬回家。“我回到家里,半年不能动,母亲伺候我,那时我吃饭端不了碗。家里穷得不能过,吃的喝的什么也没有,就摘一些野菜和树叶回来吃。”刘面换说。
侯巧莲也被放回来了。她回家一看,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日本人抢掠一空,只剩下一个土炕。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打掉孩子后,侯巧莲疯了。
1944年,经历了漫长地狱生活的黄有良在同村人帮助下逃离慰安所,一家人背井离乡。
战争结束后,黄有良回家了,只是此时,她又要面对另外一种侵扰。
“回来后发现,全村人都已知道我曾经被日本人抓到慰安所,经常有人在我背后说这事。”黄有良说。
刘面换身体复原后,不再出门。“屈辱的经历让她变得十分内向,因为她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夷。”曾和刘面换交谈过的苏智良说,“但相比来说,她还不算最惨的。有人没被赎出来,死在里面;有人被赎出来,社会的贞操观却容不了她们,她们就自杀了;还有人被日军蹂躏后,丧失生育能力,晚年无子无女。这都是有个案的。”
刘面换说:“过了几年,我也大了,父母说,女儿不能老关家里和咱们受罪,父亲对人说:‘帮我女儿问个人家。’人家说:‘你的女儿不好找对象,因为被日本人糟蹋了,那和寡妇、二婚的一样。’”
刘面换后来有了个对象,对方比他大10岁,丧偶,带着小孩。他知道刘面换的遭遇,从来没有提起过。
刘面换的丈夫去世得早,她独自抚养5个孩子长大。孩子们曾经在下地干活时被村里人笑话,说他们的母亲是进过鬼子炮楼的女人。“过去的事情了,不用说了。别人真要笑话,我也不怕。”刘面换说。
多年前那段耻辱的经历,在刘面换心底挥之不去。“经常想这些事情。有天晚上,小孙女说,奶奶你睡觉时叫唤什么?我说我做了个噩梦,害怕得叫唤。我不愿意告诉孩子,其实是梦见鬼子又拉我走呢。就在那窑洞里头,对面住的是老百姓,他们晚上经常听见有人哭,那就是我们。”
疯女人侯巧莲结过两次婚,生下6个孩子。二女儿不理解的是,每次母亲发起疯来都要往茅厕里跑,藏起来,有时一藏就是几天,怎么拽也不出来。
侯巧莲二女儿回忆说:“她动不动就说,把我的头割下来,抬到水渠子里洗干净。她主要是脑袋难受。疯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半夜起来跑了,我们只能时时地看着她。她受罪,我们也受罪。我们受罪是小事,主要是她受的罪太大了。”
1996年,侯巧莲和当年同被抓进炮楼的老乡郭喜翠向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
1999年,“只活了14年”的侯巧莲去世,她没有等到判决。4年后,她的墓地已经难以辨认。8年后,她的案子有了最终结果:日本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认定原告二战时被侵华日军绑架和强暴的事实,但驳回其要求日本政府谢罪并赔偿的诉讼请求。
2001年11月28日,黄有良走进日本东京地方法院,代表8名中国海南妇女在日本侵华战争中所受到的终身伤害出庭,提出:要求日本政府正视过去的侵略事实,向中国人民正式道歉、公开谢罪,向每位原告提供经济赔偿。
2006年8月,东京地方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驳回了黄有良等8名原告的诉求。2009年3月,东京高等法院作出的二审判决,依然驳回原告方的诉求。2010年3月,日本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维持原判。
刘面换走过了一条和侯巧莲、黄有良相似的跨国诉讼路。从1995年起,她先后5次到日本出庭作证,为自己的尊严讨还公道。“我不觉得丑,要丑也是日本政府和日本侵略者丑,要揭露他们的丑。”刘面换说。
2004年冬案子二审时,刘面换胃部大出血,她仍然强烈要求去日本打官司。她说:“这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和日本把官司打下去。”
虽然最终败诉的结果,让老人难以接受,不过,她已经为自己重新赢得了尊严。
2001年11月,东京一所大学,刘面换参加一个慰安妇问题的证言大会。日本老兵金子安次到会为侵华日军的性犯罪作证。会后,金子安次和刘面换有过交谈。金子安次的回忆录中写道:
“那时我告诉刘婆婆,想帮忙筹款,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也带了来,请她接受。可是刘婆婆说,我不要,绝对不拿。我说,我在战争时干了很多坏事,对很多人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想把钱塞给她。律师也帮忙拿了,但她始终不肯收。刘婆婆说,你光明磊落地重新站起来,所以不需要你的钱。我只想得到日本政府的正式赔偿。”
表情坚毅的刘婆婆和向受害者暴露自己罪行的安次,被众多工作人员团团围着。
“身体还可以吗?”
律师把安次的话翻译过来。
“还可以,我们今后都要继续努力。”
刘婆婆边看翻译员,边看安次,温和地笑着回答。
“我会尽力而为。”
安次回答,两人一起握手。[[日]熊谷伸一郎:《回头已是百年身:日本老兵金子安次侵华回忆》,香港精英文化动力2007年版,第173~174页。]
侵华日军掳掠慰安妇罪行
1937年底,日军在苏州掳掠了2000多名妇女,无锡则有3000名妇女被日军裹胁,在杭州一地被抢的妇女达到2万人。
1938年,徐州一战中,23名中国女战俘被强迫进入日军军中妓院。
1939年11月,广州日军将拘留于黄德光医院的2000多名妇女强制编成“姑娘慰劳团”。
1940年初,海南感恩县新街市日军慰安所成立,40多名当地年轻妇女被强行抽派。
1943年春,日军“扫荡”江苏益林,抓走当地妇女,送到军中妓院。
1944年5月,日军天津防卫司令部强制150名中国妓女前往河南开封一带的日军慰安所。
日军在中国各地的慰安所数量很多。苏智良说:“从目前调查的状况看,南京的慰安所至少在60个以上,武汉的慰安所也有这个数量。海南岛的日军慰安所有60多个,而根据笔者的调查,上海的各类慰安所至少有83个。”[苏智良:《日军性奴隶——中国“慰安妇”真相》,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5~76页。]
其他国家慰安妇心声
朴永心(朝鲜):“我就是死了,也要证明我就是那个遭受日本鬼子蹂躏的慰安妇,也要指认我被关押过的慰安所,我要让那帮家伙承认我没有说谎,我更要他们给我老老实实地赔罪!”
金学顺(韩国):“我是一个女人,可时至今日却没有一天是像个女人样生活的。我不知道怎样形容50年来埋在我心中的仇恨。仅仅是日本人的原因,我才如此地度过了一生。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除这仇恨。”
玛丽莎(菲律宾):“日本军人对我所做的一切让人无法想象,他们的所作所为残忍无比,他们像野兽一样,他们还不如野兽。”
日军强迫中国妇女充当慰安妇的几种方式
第一是抢夺。日军在战场或者在占领城乡时,公开用暴力掠夺中国妇女充当慰安妇,也有在占领一地后秘密抢夺当地女子的。日军侵入上海掠捕中国妇女后,即当众“剥掉衣裳,在肩上刺了号码”。日军占领芜湖后,甚至到尼姑庵中抢夺年轻的尼姑。
第二,以俘虏充当慰安妇。当这些女俘虏已不能再做性奴隶时,通常被日军新兵拖到空地上,做刺杀练习胆量的活人靶子。
第三是欺诈与诱骗。日军及日侨等经常在占领一地之初,以招工、做饭、洗衣等名义诱骗中国妇女充当慰安妇。
第四是依靠汉奸组织,强迫良家妇女或强征妓女充当慰安妇。南京陷落时,日军曾指使傀儡组织利用发放良民证之际,扣押数千名妇女,到东北等地充当慰安妇。在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大城市,都有不少妓女被强征为慰安妇。日军侵入芜湖后,经常派人到妓院,强行索要名妓轮流去日军慰安所当值。[苏智良、陈丽菲:《侵华日军慰安妇制度略论》,《历史研究》1998年第4期。]
苏智良评日本法庭对中国慰安妇诉讼案的判决
2007年4月27日,日本最高法院就中国慰安妇诉讼案作出终审判决,认定中国慰安妇在二战时被侵华日军绑架和强暴的事实,但分别以“赔偿请求权的时效已过”和“《中日联合声明》放弃了中国人的个人赔偿请求权”为由,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