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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白玛被噶厦的官差抓走了(1)

汪丹和洛丹带着刑具正在西郊大寺的工地上干活儿,一个喇嘛走过来,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儿跟他走。汪丹和洛丹面面相觑。洛丹小心翼翼地问:“喇嘛爷爷,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喇嘛面无表情地说:“到了就知道了,别问。”

洛丹不敢多问,他看了看汪丹,汪丹冲他摇了摇头,两个人惴惴不安地跟着喇嘛走了。

喇嘛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僧舍前,僧舍的门刻着花,很漂亮。喇嘛推开门,嚷嚷着:“师弟,人我给你带来了。”

白玛从里面走出来。他看着汪丹和洛丹的脚镣,试探地问:“师兄,他们的脚都化脓了。”喇嘛明白他的意思,过去打开汪丹和洛丹的脚镣。汪丹和洛丹更加疑惑不解。

“你叫汪丹?”白玛问道。

“啦嗦。”汪丹答道。

“那你就是洛丹啦?”

“啦嗦。”洛丹答道。

“你们两个以后就住这儿了。”汪丹和洛丹看着眼前雕梁画柱的僧舍,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先在这儿养伤,不用每天去干活儿,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的师兄,他会帮助你们的。”白玛又说。

汪丹感激不尽地说:“恩人,您……我怎么称呼您啊?”

“你就别问我是谁了,你们也不用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进去吧。”

汪丹和洛丹还是晕头晕脑,稀里糊涂地随喇嘛进了僧舍。

僧舍二楼的窗户前站着一个老喇嘛,他一直注视着楼下的几个人。老喇嘛见他们进了僧舍,脸色不快,想了想,转身离开了窗口。

一轮明月悬挂在夜空,月光照在多吉林寺,僧房里的酥油灯都熄了,僧伽们已经酣然入梦,寺院里安静极了。白玛多吉躺在床上熟睡着。突然,他被门外纷乱的脚步声惊醒,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僧房的门咣的一声被推开。几支火把冲了进来,是噶厦的衙役,气势汹汹直奔床上的白玛多吉。白玛多吉始料未及,惊恐地望着他们。

“你是白玛多吉吗?”衙役头问。

“是……我是。”

衙吏一挥手,两名衙役上前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不由分说,就五花大绑了。白玛多吉挣扎着,大叫:“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衙役头上前一个大嘴巴打在他脸上,凶巴巴地说:“闭嘴,有话去噶厦跟老爷说!”衙役们将白玛多吉拖了出去。白玛被他们押到了布达拉宫下的监狱,绑在石墙的铁链子上,衙役们疯狂地抽打着他,白玛惨叫着,他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衙役头用鞭子挑起他的头,逼问道:“还不说?”

“你让我说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玛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什么同党啊,我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多吉林寺,除了念经、侍候师傅,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照顾那两个囚犯,谁指使的?”

“没人指使,我是个喇嘛,慈悲为怀,我看他们可怜……”

“我让你嘴硬!”衙役头冲着白玛多吉当胸就是一拳。白玛多吉一声惨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大早,德勒府的院门被敲得山响,家奴边朝大门跑,边嘟囔:“这谁啊,打锣啊。”刚珠闻讯也来到门前,家奴把门打开,娜珍出现在门口。

刚珠意外,忙迎了出去,他问道:“你……你怎么来啦?”

娜珍一把推开刚珠,直冲进来:“我找少爷。”

“少爷不在家。”

“别骗我,你让开。”她朝院里冲去。

“姑奶奶,夫人在家呢,这不是要闹事儿吗?”刚珠拉住她说。

“我有急事儿找少爷。”娜珍急赤白脸地说完,甩开刚珠,直奔碉楼。她一把将客厅的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刚珠说道:“你看,我说少爷不在家吧,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缺钱还是缺用的,等少爷回来了我跟少爷禀报,然后给你送去,行吗?姑奶奶,快走吧。”

“今天不见到少爷,我绝不走!”

“这是谁啊,大吵大嚷的?”

娜珍回头望去,见是德吉从侧室里出来。她手上擎着那柄银手镜左右照着,用手整理着头发,根本没把娜珍放在眼里。

“我要跟少爷说话。”娜珍急巴巴地说。

“你是谁啊?”德吉明知故问。

“我是谁不重要,请其美杰布少爷出来,他会告诉你。”

德吉火了,喝斥:“一大清早,哪来的泼妇。刚珠,给我轰出去!”

刚珠伸手拉娜珍的衣服往外拽她。娜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汉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今天他不想见活的,那就叫他出来收尸吧!”

德吉一愣,怒视着她。刚珠赶紧哄娜珍,劝说道:“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三句话不来就亮刀子,有什么话你跟少奶奶好好说,少奶奶是菩萨心肠……”

娜珍心中有事儿,无奈地说:“少奶奶,二十年了,我从来没到府上打扰过你们。可是今天,我没办法……我不来求少爷,我们的儿子就没命了。”

“你说什么?”德吉惊讶地问。

娜珍心一软,刚珠趁势把她的刀子给下了。娜珍抽泣地说:“我和其美杰布有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十八岁了。”

德吉闻听,大怒,她吼道:“哪来的儿子,胡说八道!”

扎西从侧室里出来,看见娜珍,惊讶不已。娜珍倔强,继续说道:“你不用觉得委屈,真正忍辱负重的是我!我为其美杰布生下儿子的那天,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正在娶你进门……”

德吉怒不可遏,冲上去要打娜珍,扎西上前把她拦住。

娜珍一见扎西,胆壮了,她大声地说:“当年德勒老爷在世,他嫌弃我出身小贵族家庭,身世卑微,死活不同意我和少爷在一起,可那时候我已经怀了少爷的孩子。其美杰布,你告诉她,我说了半句假话没有。”

扎西不置可否,只好盲目地点头。德吉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冲着扎西发火,骂道:“其美杰布你个罗刹,你们居然在外面养一个儿子,还瞒了我十八年。”

娜珍哭得更凶,冲扎西说道:“少爷,白玛多吉出事儿了。”

扎西闻听,一激灵,他问道:“白玛多吉?”

“昨天晚上,他在多吉林寺被噶厦的官差抓走了。”

“为什么?”

“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唆使,竟然和噶厦的重犯搅和在一起,噶厦的官差把他当作刺杀仁钦噶伦的余党,收了监。现在正押在布达拉宫下面的大牢里。少爷,他可是你的骨肉,你快想想办法,把孩子救出来吧。”

扎西一时语塞,忙问:“娜珍,多吉林活佛是否知道此事?”

“我想过去求多吉林活佛,他在政教各界德高望重,白玛又是他的侍从,请活佛给噶厦打招呼,白玛就能平安无事。可是活佛去后山的山洞里闭关了,执事的喇嘛说,活佛闭关期间,不能见客。所以,我才来找你。”

“娜珍,你不要着急,这件事儿,我不会袖手旁观。刚珠,你先陪娜珍在这儿等一下,我和少奶奶商量个办法。……上茶!上点心,快快,别怠慢了!”

德吉觉得扎西的态度反常,正纳闷呢,扎西一把拉起她就朝外面走。德吉被莫明其妙地拉到院子里,她甩开扎西,生气地说:“你对她真是有情有义……不就一个晚上吗?”

“你就别损我了,白玛被噶厦治罪一定是我惹的祸!”

“什么意思?”

“是我托付白玛照顾汪丹和洛丹的,可我真的不知道白玛是娜珍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认识他?”

“我住多吉林寺这几天,活佛派他来照顾我。”

“怎么会这么巧呢?是活佛有意的?”

“活佛并没说这孩子和……德勒少爷的关系,更没提娜珍是白玛的母亲。我在寺里的时候,感觉……那孩子好像并不知道谁是他父亲。”

德吉被气糊涂了,她指着扎西怒斥:“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还十八岁,不会是这野女人讹我吧。你到底有没有这个孩子,你给我说清楚!”

扎西哭笑不得,无奈地说:“德吉,这事儿你哪能问我啊,我一喇嘛,哪有那本事。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事儿毕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知道你很吃惊,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块冰坨子。可是,这个祸患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啊。”

“你怎么管?”

扎西无话以对,他抬头看着屋顶的经幡,思索着。把白玛多吉抓进监狱的一定是仁钦!仁钦怎么知道德勒少爷是白玛多吉的父亲?不会,他肯定不知道。这么说来,仁钦也就不是针对德勒府。那么,仁钦犯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难道另有原因。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不能直接出面,否则,不但救不了这个孩子,还把自己和汪丹、洛丹的关系暴露了。白玛多吉是无辜的,我必须救他出来。可是怎么救呢?

扎西思忖片刻,伸手招呼奴仆:“我出门,牵马来!”

“你去哪儿?”德吉问。

“去想办法。你和娜珍在家等我消息。德吉,气大伤身,你是贵族,有身份的人,要注意风度。”

扎西接过奴仆牵过来的马往外走,他再次回头叮咛说:“德吉,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娜珍站在窗前,一直关注着窗外,她见扎西走了,扭脸望着不远处的佛龛,心绪万千。娜珍不想看德吉盛气凌人的样子,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德吉的强硬态度会一直持续下去。娜珍拿定了主意:不管她!为了我的儿子,什么样的屈辱我都忍了!这个孩子太可怜了,当年,德勒少爷为了遮人耳目,在白玛还不满三岁的时候,就强行从我身边抱走他,送到了多吉林寺出家为僧。白玛伴着清灯古佛长大,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关爱,今天,我必须为孩子做点儿什么!

扎西的两个随从牵着马在热振佛邸的大门外等候着。佛邸的大门开了,热振管家送扎西出来。

“德勒少爷慢走,等热振活佛回来,我一定转告你来拜访过。”热振管家说。

“我早该来拜访活佛,今天有事儿才来登门,实在无礼。”扎西不好意思地说。

热振管家把扎西送到了门外,他见扎西一脸沮丧,忽然说:“德勒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儿,其实不一定来找热振活佛,你可以找另外一个人。”

“还可以找谁?请管家大人明示。”扎西惊喜地问。

“我想了想,你可以请江村孜本帮你通融通融。”

“江村孜本?”

“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做了点儿莽撞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村孜本应该有能力帮你这个忙。”

扎西听得似懂非懂,骑马离开了。他回到德勒府还在琢磨热振管家的话,走来走去,一脑门子沉思。德吉不满地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晃得我头直晕。”

扎西停住脚步,看着德吉,说道:“我理不出头绪,热振管家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去找热振活佛呢?”

“多吉林寺是热振寺的属寺,多吉林寺的喇嘛惹了麻烦,热振活佛出手帮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没想到不凑巧,热振活佛到拉姆措观湖相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回不来。……我们德勒府跟江村孜本过去有没有什么交情?”

“江村家族在拉萨只能算作中等贵族,因为十三世达赖佛爷在世的时候,对他很器重,他又通西洋,所以获得了孜本一职。我们家老爷和他只是同僚……每年藏历新年江村孜本都会来拜府,但和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道。”

“他曾经审过我和仁钦的那场官司,我记忆犹新,对江村孜本的印象很深,他表面上对仁钦毕恭毕敬,可官司却是我们赢了。这个人有城府,不畏权贵。”

“我听说江村孜本现在很有势力,但他处事谨慎,不像仁钦那样张牙舞爪。我们家老爷过世以后,拉萨官场上能跟仁钦噶伦抗衡的,就属江村孜本了。”

扎西警觉,他问道:“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大家背地里都这么说,是不是属实我不清楚,可以去问问土登格勒。”

“我明白了。热振管家对拉萨各种人物之间的关系稔熟于心,他知道我不可能去求仁钦,那就去求仁钦的政治对手……对,他就是这个意思。德吉,我们去拜访江村孜本,现在就去,你多备些礼品,要表明我们的诚意。”

德吉怪怪地看着他,没动。

“少奶奶,你别坐着不动啊,进了布达拉宫下面的监狱非死即残。这十万火急的事儿,你快着点儿吧。”德吉从卡垫上站起来,瞟了扎西一眼,不理不睬地走了。扎西见状上前拉住她问:“干什么去啊?再不去救那孩子,他就没命了。”

“他是谁啊?你那么上心?”德吉说完,甩开扎西朝房门而去。

扎西急了,断喝:“德吉,你站住!”

德吉迫于扎西的压力,倔强地站在那里。

扎西走上前,扳过德吉的肩膀,逼视着她说:“你刚才不是还忧心忡忡地跟我一块想办法吗,现在办法有了,你怎么突然就翻脸啦?”

“他是个野种!我为什么要救他?”

“野种也是你们德勒家的种!”

“你是成心……拿他寒碜我!”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他毕竟是你丈夫……是其美杰布的孩子。你恨他也好,讨厌他也好,那是你跟其美杰布之间的恩怨,跟这个孩子没有关系。”

德吉执拗着不理扎西。

扎西又劝道:“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够延续德勒家族骨血的只有这个孩子了!为了德勒老爷生前的嘱托,为了德勒家族的繁衍,你也得把他救出来!”

“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把他迎进门来,当主子不成?”德吉轻蔑地说。

“那要看他愿不愿意,这事儿也说不定。”

德吉翻脸了,打掉扎西的手,又要走。扎西火了,一把拽住她,大声地问:“你真的见死不救?”

“不救!”

扎西用嘲讽的口吻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救。你是怕这个孩子出了监狱,真的进了家门,德勒府就有了顶门立户的子嗣……”

德吉打断他说:“我还怕他夺我家业不成?”

“你不怕!但我这个假其美杰布就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白玛回家之日,就是我离开之时。”

德吉一激灵,生气地说:“你……自作多情!”

“你不用嘴硬……我说中了,你的心慌了,对吧?”

德吉被揭穿了心思,眼泪夺眶而出,她推扎西:“你放开我。”

扎西不放手,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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