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应该是一种晶体！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真相就在我眼前，隔着一层纸的距离。我的后脑勺烫得好像冰冻住了一样……我只需再向前一小步，只需这么轻轻地一捅，真相就会显现无疑了！
羊皮纸……羊皮纸上的符号！
我逮住真相的尾巴了！一切的谜底，都在那个冥想室里。曾经有一种古老的宗教，相信要满足人的欲望就要放开欲望而不是把欲望囚禁起来。然而这个教派很难发展起来，因为没有多少人相信无止境的欲望真的能够找到某种方法从而得到满足。而这个教派教义的精髓就在于“冥想”——他们通过冥想满足自己的欲望。不劳动不外出，却能生存下来。这个势力和规模都很小的教派一直依附于佛教，所以在很多记载中都把他们认为是佛教的一支，并靠化斋度日。事实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真的根本不需要劳动——而只要靠冥想。
冥想室是由一种特殊晶体构成的，这种晶体一定有着非凡的振动频率。而人的脑电波，事实上也是一种振动频率。
是这样的了！
这个僧人太聪明了，他修建这座钟楼，钟声响起时，产生一种更为剧烈的振动，这种振动所蕴涵的能量通过冥想室奇特的晶体材料与人脑中冥想的振动相切合，从而转化为相应的实物。
而他们的经书，也许来自天外，也许来自古人某种神秘的信仰。
正如核电站也会发生核泄漏一样，这种晶体材料的能量也会偶尔因为外界环境的改变而发生某种程度的“泄漏”。比如，突然与某些人某些时候的脑电波共用一个频道，从而使他们产生出“撞鬼”一样的行为。
这就是整个钟楼疑案的谜底了！
我那天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明明听见钟声。一定是刚好这些“泄漏”与我的脑电波共用了一个频率。几百年来一直被冷落的钟声就在我脑海中清晰地响起。钟楼与外界构成一个更大的共振环境，而我与冥想室的晶体材料就成为了这个宏观环境的联系纽带，于是，我在我可以控制的振动频率中从树上摔了下来，否则肯定得摔出什么毛病来。
天啊，小刀！我一遍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说，你真是个天才！
有个伟人说一切画蛇添足的行为都是在花篮上挂了个马粪篼子。
所以其实这些后话我是很不愿意开口的。
我在清晨温暖的阳光中舒醒，那些绝妙的推理原来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境。我喷嚏连天，唾沫四溅，害得围在我身边的八个老师连连扩大他们的包围圈。
在图书馆校志档案室冷冰冰的地板上睡了一夜，我不幸着凉了。
管理资料的老师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很惊讶地发现一个学生躺在一堆校志中间，呼呼大睡，脸色惨白。当其他老师也赶到并且叫醒我时，他们认出了我，并一致惊叹道现在真是人心不古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能在图书馆看到逃课最厉害的学生。
我的手捧着胸口，暗想与钟楼疑案的惊世谜底相比，他们在我眼中已不算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我清了清嗓子想要宣布我的重大发现。
这时我看见了数学老师的脸，他挤在围观的老师们中间，于是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告诉大家被看不见的手扯了一下袖子的人，被看不见的东西绊倒的倒霉蛋，还有在钟楼前做大鹏展翅的那个白痴——以及，借故强调自己一再“撞鬼”的家伙——都是他！
另一个无比绝望的真相在聪明的我面前慢慢浮现了。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古老的教义、神秘的羊皮纸和冥想室的秘密也许根本就没什么离奇之处。
而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钟楼闹鬼的事件完全是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编造出来的！
我失望极了，委屈极了，眼眶里储满了泪水。所有的老师都同情地看着我，充满了对一个爱书如命的好学生的慈爱。
“现在好了，”我安慰自己道，“胖子可以来上学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鬼。而我，也因为读了大半夜书又浑然睡去而染上了感冒，反倒不用上学了。”
可是，谁又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那么清晰地听见并不存在的钟声？
午饭时候的S中学食堂永远是人满为患，谢小刀穿越排队的人肉森林，找了个看上去起码一百年没有擦过的桌子，在尽量安慰自己把馒头咽下去的时候，肩膀上被一只胖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不但把馒头拍了出来，还差点把他拍到桌子底下去。
“谁啊！干吗啊！”谢小刀愤怒地扭过头，看见一张鸡蛋大饼模样的阔脸，是同班的肇事者，等等，你看他这名字取的——他原本叫赵世哲，可是因为常常鬼魅一样出现在你背后，所以大家顺着他的名字叫他肇事者了。此时赵世哲的脸仿佛一张被拎起来的油汪汪的鸡蛋大饼，直往下滴着油汗，他喜气洋洋地说：“谢小刀，甭啃馒头了，走，我请客——这次模拟考试我物理考了85分！吃完饭咱们再去图书馆，我呀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
一提图书馆，谢小刀就后背发凉，上次给他讲一道热力学题目，嘴都说成三片儿了，那张饼子脸依旧没有烙熟的迹象。但是谢小刀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一帮一的助学对子是人家慕名来找我的，那就不能让人家说坏话。所以上次天摸黑的时候，谢小刀好不容易把饼烙熟了。无巧不成书，这次模拟考试的压轴大题就是他讲的那道，于是赵世哲愈加把谢小刀视若神明。
谢小刀想到以后的苦日子，就立刻放慢了吃饭速度，用尖牙细细地撕着整碗菜里唯一一块发育不良的瘦肉，说：“哎呀，我饭菜都打好了，你自己先去吧啊？”
赵世哲诚恳地说：“不行不行，班上——不，全校就你物理最好了！再说，谁不知道你是出名的热心肠哇。”两句直白的马屁呛的谢小刀满脸通红，眼泪直打滚儿，那块瘦肉也乘机从筷子间逃脱，搞的谢小刀面对一碗清水菜毫无食欲，所以只好和赵世哲出去，他请吃牛肉拉面。
走在路上，谢小刀想：世界上唯一可怕的只有一种人，就是认真的人。
S中学图书馆历史颇久，1943年一个日本商人安室兼仁在S县办了一个仁和书舍，藏书丰富，在省里都小有名气，不过那时兵荒马乱，只有少数有钱人才会经常去。安室兼仁的书舍也做古董生意，后来书舍规模渐大，竟盖起了一所学堂，每年都免费让若干孩童读书，这就是后来的S中学。文革期间，这里几乎要被全部砸烂，但当地造反派头头是个颇有眼力之人，料得文革总会过去，于是瞒天过海转移重点去狠斗S县的几个老军人，居然把个书舍连同学校保存的七七八八算是完整。
改革开放后，安室兼仁的家属专程从日本飞到中国查看安室兼仁当年心血，发现书舍无恙后连叫“呦西”，拨了两百万资金把S中学修缮得富丽堂皇，书舍添了五十万册藏书，俨然成为省内最气派的中学图书馆了。
这段话是谢小刀看的烂熟的，出自于《S县志?教育篇》，那书上还说，安室兼仁1964年病逝于S中学，照片上中年时候的安室兼仁和电影里目露凶光的鬼子不一样，他慈眉善目，看久了你甚至会觉得他有点仙风道骨哩。
“那，你看，滑杆在下滑的过程中，同时在重力场、磁场和电场中运动，你先把这几个场的力求出来，还有摩擦力……”谢小刀一口气给他派制了一堆任务，然后慢慢溜到附近的书架上找书看。这里是二楼，都是理科资料集，没什么意思，不料一个转身，碰掉了一本厚厚的《S县地图册》，奇怪呀，这个不属于理科资料，怎么在这里呢？看来管理的老头老糊涂了。
谢小刀把书拣起来，里面飘出一张纸，边角上印着鲜红的一个印，有指甲大小，谢小刀以前学刻章时候认识了不少小篆，这印上就是。他仔细一读，不由大吃一惊：竟然是“安室私藏”的字样！
安室兼仁当年收藏了大量的珍本、孤本或绝版古籍，至不济也是名匠编制的善本，这些书里都夹有“安室私藏”的印记，但是解放后政府就把这些珍贵的书籍放进了不公开的储书室，像《S县地图册》这种破书怎么会夹有这样的印记呢？
谢小刀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印记，只是从资料里知道有这么回事。于是就把这张纸摊开阅读，原来有一根细线把纸缝在书上，纸质很怪异，薄而坚韧，也不透光，更怪异的是：纸上什么也没有。
玩什么花样？谢小刀用拇指擦擦那个鲜红的印，因为觉得好象是最近才盖上的，不料这一下，仿佛是擦了阿拉丁的神灯，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一定是大脑缺氧了：老天爷，我不是走进了哈里?波特的世界了吧？因为这分明是一张——
活点地图！
黑色和蓝色的细线显现出来，勾勒出精确的S中学平面图，无数的绿色小点一闪一闪地在上面移动，只有一个略大的红点一动不动，那正是谢小刀站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谢小刀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捧着这个诡异的玩意儿……他很想叫出来，但是由于紧张，喉头只发出类似母鸡下蛋时候的咯咯声，但是到底叫出来了，因为一眨眼间，地图像一束烟一样消失了，其实就是变成了一束烟，因为它融化了，挥发了，空气里只留下一股子烤糊的大蒜味。
“啊！——”
在杀猪般的叫声后，管理图书馆的老头子和沉迷与于电磁场的赵世哲都跑过来。老头子暴戾地盯着谢小刀和皱巴巴的《S县地图册》，说：“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叫？啊？”
谢小刀眨眨眼：“老鼠……”
他们狼狈地在老头子的怒视中逃下楼去，赵世哲说，那我们到一楼看看吧。谢小刀心里还在琢磨活点地图的事儿，所以就被他拉进了一楼，直到谢小刀在一楼最隐秘的杂志架子上看见了一本厚厚的《S县地图册》才明白：我是被什么纠缠上了，那好，我就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本《S县地图册》出版于1964年，他翻到关于S中学的部分，页首印着“S县卫红中学地图详解”。
谢小刀认真的阅读，同时对照着脑海里整个学校现在的地形，几十年来，S中学不断扩建翻新，可是谢小刀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特殊来，最后翻到了关于图书馆的那一页……
在一楼西首的地方，现在是厕所，可是1964年时候是一间会议室，在地图上，不知道被谁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
活点地图、1964、十字、厕所……安室兼仁！
谢小刀决定下午放学以后去一楼厕所看看，他预感到其中有一个天大的机密，天大的隐情，天大的……
肩膀上被狠狠地拍了一下，谢小刀呲牙咧嘴的转过头去，看见肇事者兴高采烈地说：“该去吃饭了！请你吃烧烤！”
谢小刀只有叹息一声，合上地图册，悻悻地走开。
下午六点，谢小刀晃进图书馆，在看了一堆无聊的杂志之后，时间已经是6点43分，还有17分钟就要闭馆下班，于是他溜进一楼西头的厕所，躲在其中一个格子里一动不动。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少，最后只有管理员的脚步声和一大串钥匙晃动的哗啦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然后不久，大门轧轧地关上了，再也没有任何声响。谢小刀从厕所里探出头来，阴暗的走廊空空荡荡。
他回到厕所，蹲下去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手电筒和防身的小猎刀，他用嘴巴叼着手电筒，专心致志地整理包里的东西，忽然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脖子。
谢小刀面无人色，张口狂叫一声，手电筒落在地上滴溜溜地转动。
肇事者在身后笑嘻嘻地说：“奇怪！使劲打你你也叫，轻轻捏你也要叫……”
谢小刀火冒三丈：“赵世哲！你有病啊！躲在厕所里干什么？！”他拣起电筒，照在那笑的一朵花一样的大脸上，赵世哲旁若无人地说：“谢小刀……我还没问你呢，你在这里躲着干什么？”
“干你屁事！”
赵世哲突然不笑了，严肃地说：“小声点！过来！”他伸出可以抓住篮球的手掌，一把把谢小刀拉进另一个格子，连同地上的书包。谢小刀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啊——”接着嘴巴就被赵世哲捂住了，对方低声说：“闭嘴，他们来了。”
厕所外的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
谢小刀第一次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有趣的游戏，他想叫也不敢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皮靴，整齐得好象一个人一样。谢小刀手脚冰凉，“他们”是什么？是人？还是……
忽然他觉得手臂上被针刺了一下，冰冷入骨，接着他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喉咙都像被棉花堵住。妈的，赵世哲这个混蛋，一定和“他们”是一伙的！
皮靴声音陆续走进厕所，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也许他们在等什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说起话来，令谢小刀毛骨悚然。
“八格牙鲁！有奸细混进来的干活！拉出来死啦死啦的！”
接着是整齐划一的拉枪栓声，谢小刀几乎停跳的心脏急剧地跳起来，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一口气上不来，顿时昏了过去。
赵世哲慢悠悠地推开格子门，懒洋洋的说：“犬田君，何必这样神经紧张呢？”
厕所里，十名日军士兵的头灯明晃晃地照在赵世哲脸上，他并不生气，笑嘻嘻地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这时候要是谢小刀醒着就会看见犬田就是图书馆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
犬田挥挥手，士兵们把枪放下，然后犬田啪得敬了个礼，说：“少爷，刚才是我们冒犯了！请少爷训导！”
赵世哲点点头，说：“你，过来。”犬田上前一步，立刻挨了一个大耳刮子，余音绕梁。
也就这时候，我们坐在马桶上的主人公谢小刀悠悠醒来，很聪明的继续装昏，眯着眼睛观察。
赵世哲厉声责骂犬田：“奸细是如何混进我等秘密所在？你身为此处负责之人竟然毫不知情……”
老头辩解说：“不是啊少爷，白天您也看见了，不知道谁把我们联络用的纸质电脑地图放在很明显的地方，结果被这个人看见……”
赵世哲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放的？要不是我跟踪他到这里，并把他制服，你们一个个都会泄露我们的机密！都是死罪！”
犬田灰头土脸气急败坏地拔出东洋刀走向谢小刀，举刀过顶，大吼了一声“马基给给”，刀带着风劈了下去，谢小刀心如死灰，闭目等死，然而啪的一声，赵世哲一手抓住犬田的手腕，那刀停在空中，离谢小刀脑门只有几厘米。
谢小刀松了口气，全身都麻痹了，脖子后面汗象溪水般流下来，裤裆也湿了少许。
赵世哲骂道：“蠢材！这个奸细还有很多利用价值，我还没有审问清楚你就想杀了他，是不是你想灭口？免得泄露你什么秘密？”
犬田满头大汗，不知道怎么解释，赵世哲又冷笑一声，道：“正好我也要进去，那就一起去吧。把这个少年带上，不能伤了他！”
两个日本兵把“昏迷”的谢小刀从格子间里抬出来，谢小刀歪着头看见犬田把厕所洗手池的水龙头反向拧了两圈，墙上滑开一个小洞，然后老头从他腰带上那一大串钥匙里掏出一把插进小洞，谢小刀惊讶地看着水池在低沉的轰鸣中沉了下去，展开一个走向地下的甬道。
日本兵鱼贯而入，最后是被抬进去的谢小刀。
甬道漫长，顶部每隔十米左右有一盏小灯，谢小刀数着到了二十八盏，人们停了下来，他被放在地上。
在人群前面，竖起了镜子一样的水墙，幽蓝的水纹在水墙上湍急地流动。赵世哲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水墙上的花纹变化的愈加激烈，最后终于形成旋涡，谢小刀甚至能听见那呼啸的声音。旋涡渐大，赵世哲带着人们走了进去。
脸朝上被抬进去的谢小刀看见黑色的甬道忽然变成了无穷深远的蓝色空间，没有天和地，也没有上和下，他们似乎都被装进了一个极为扁平的玻璃盒子，比如做医学实验用的切片……
谢小刀不知道，他们正处于二维空间中。简单的解释一下吧，读者您所在的是三维空间，通俗的说就是任何物体都有长宽高，而二维空间里的东西只有长和宽，没有高。
谢小刀张开眼睛，他估计没有人看见他醒了，实际上他被发现了。因为如果你我在二维空间，无论躲在哪里也没有用，三维空间的观察者都可以一眼看见我们在什么地方。
观察者思考了很久，大约有0.4秒，决定暂时不说出这个事实，因为对它来说，这些人的争斗和两团蚂蚁之间的鏖战没有什么分别，它不关心这个，况且现在还不是极端环境。随后它保持着沉默，并使它的人间代言人出现在二维世界里。
谢小刀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远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模糊小点，谢小刀眨眨眼的工夫，黑点在零时间里抵达人群前方，凝成一个人型。不会错了，是仙风道骨的安室兼仁。
谢小刀每次走进图书馆大厅，都会看见S中学十年前为纪念安室兼仁而塑的半身铜像，基座上刻着：一衣带水，中日情深；先生德惠，当铸永存。
眼前正是早已去世的安室兼仁，和那些画像、塑像不同的是，安室兼仁真人面色阴郁，眼光如同攫食的兀鹫。他身穿笔挺的军服，戴着白色手套，拄着很长的东洋刀，他用流利的汉语说：
“我大日本帝国虽含冤败于列强之手，但武士道精神与天照大神同在！我，当初在S县苦心经营教育机构，就是因为支那人不懂教育，偏又装作很重视教育。多年来，因为支那的政治环境，我一直没看好下手的机会，但是我们的机会就要到了，现在，我们请天照大神的使者——尊使，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
安室兼仁带头鼓掌，于是日本兵们也整齐划一的鼓起掌来，谢小刀在心里暗骂：无耻！
“尊使啊，自从您挑选了我，我就一直在您的指示下努力奋斗，二十年来，在您为我营造的二元世界中，已经有了一百万士兵，愿意为大日本帝国的复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做？请尊使告诉我们吧……”
我不能告诉你。观察者思揣着。大规模的把二维平面人转化为三维立体人，这不单是个技术活，更要命的是个体力活，我喜欢思考，可讨厌出力。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尊使大人每次只能转化相当少的几个人穿梭于二维和三维，仅此消耗的能量就足以把整个太阳系的所有行星粉碎。你这个低级简单的生命啊，你不会理解。
尊使开始说话了，它的声音在整个维空间里回荡，直到无穷远处。一百万木偶般的士兵呆呆地听着，他们从远方向这里走来。
尊使说：“作为一个观察者，把观察对象放置在一个极端环境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不认为它有意义，但是一定很有趣。因为意义只存在于低级生命的情感中，对于我，事实就是事实，不存在意义的说法。事实上，我尚有一丝羞愧，为我观察你们而产生的兴奋感而羞愧。我猜这也是二十亿年来我还没有达到最高级文明的原因之一。”
“安室兼仁，你的名字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对中国人有意义；中国人对我没有意义，但又对你意义非凡，因为你恨他们，而他们还以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使者。记住，我是一个超然的观察者，观察原始单纯的行为，比如杀戮，****等，或许能够启发一些我关于生命进化的灵感，但对我来说，你们之间一切有意义的东西最终是不存在的。”
“在之前短暂的几十年里我帮助你建立了一百万的二维平面人士兵，你记得你要他们做什么吗？”尊使提问说。
安室兼仁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说：
“让这一百万士兵通过不占用空间的方式抵达支那的各个政治、经济命脉，然后转化为三维的真实士兵！让从天而降的神风武士切断整个支那的命脉！尊使，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才甘心被您输送进这个空间，并不遗余力的寻找更多的日本青年肩负上光复帝国的历史使命！几十年来我终于拥有了一百万的大军，而且他们现在已经被您的神力清洗掉了所有的恐惧、猥琐和安逸的思想，他们现在就是一台台不会退缩的杀人机器！”
“正确。”观察者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那时侯你只有一个人，你是处于极端环境的，你是具有被观察资格的，所以我帮助了你。”
声音突然停止了，远处，各个方向都出现了一条浓厚的黑色烟条，缓慢的滚动着卷来，隐约还有雷声。
“尊使！你要抛弃我吗？抛弃这一百万忠心耿耿的士兵吗？”安室兼仁声嘶力竭地仰天大吼。
没有回答。
虽然尊使的声音响起来，但明显是自言自语了：
“不久以前，几千年前吧——我对短暂的时间总是记不清楚。我帮助一个中国人建立了人类史上第一个二维平面场，那是在一条奔腾汹涌的江边。他是我见过的最具有智力的人类，可惜他被时代所限制，最后只活了几十年就死了。他补充了我的单纯平面场概念，加入了分隔、交错、连环等奇异而有规律的构思，他说不是他发明的，而是从祖先留下的著作演化而成。”
“我帮他设置了一百万士兵，守在代表二维的石柱森林中，他说他在那里等一个夙敌经过时，让这百万虚兵狙杀他于阵中。我不知道他等到了没有，因为他不愿意我让他永远活在平面场中，他说人生下就是为了要死去，化为安静的尘土。这个思想我现在依旧没有明白……”
“不！”安室兼仁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尊使的话，“你不能放弃我们。的确，我和这百万士兵终将死去，但是我们要完成身为武士的意义之后才能去死，死的才有价值！”
“意义？价值？”尊使嘲讽的说，“我提醒过你的，和我谈这个没有意义。”
“猪猡……哪个该死的支那猪这样愚蠢！把平面士兵局限在一个固定的场所，还宣扬愚蠢的支那思想！安静的生活就是支那灭亡的原因！”
“呵。”观察者笑起来。谢小刀看见安室兼仁的脸上现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一定没有听过尊使会笑。
远处的黑色烟条拉近了，谢小刀看见潮水般涌动的黑色人头，闪亮的刺刀，黄军装，大皮靴。即使是统一规划的脚步节奏，但声音在空间的四周不断反射，干涉，叠加，脚步声震人心魄。
无形中，一只巨手把谢小刀扶起来，这下子，正在发呆的安室兼仁看见了。
“八格！这个人是谁？谁带进来的？”
“我。”很久没有开口的赵世哲说，“带他来玩玩。”
安室兼仁的老脸上几乎要炸开了，他似乎已经明白游戏快要结束了，于是不顾一切的掏出手枪向赵世哲连开六枪。谢小刀心头一震，却见六颗子弹如同陷进淤泥的钻头，尽管尖啸着旋转推进，最后还是无法进入赵世哲身前半米，子弹一颗颗地落在地上。
“咦？你们在做什么？没有我的批准，武器是无效的。”观察者仿佛从梦中醒来，“我想起关于他的事情了，那个中国人名字叫诸葛亮，有时候他也被称做孔明。他的话我思考了两千多年，今天才明白他独到的中国式智慧的精妙，他把百万虚兵安置在日夜奔腾不息，流动不止的江水边，正是用动来掩盖虚兵的静啊。二十亿年来我追求着永生，这也是所有最高级文明所已经达到的事实。来地球之前，我在一个荒凉的星系中心遇见一个最高级文明的个体，我虔诚的问它：究竟怎样才能进入最高级文明？我在亿万光年中奔波了二十亿年，访问了无数高级或者低级的生命，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请问你，答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