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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兄弟之间的情谊

文森特不发脾气时倒是很乖。

他平时不跟弟弟妹妹争吵,喜欢一个人到野外散步,欣赏花草,观察虫类。

他的妹妹伊丽莎白后来写了一本书《回忆哥哥梵.高》,其中有一段话,正是描写当时的文森特:大哥不说一句话,匆匆地从我们面前经过。只见他走出庭院,经过牧场,就在前往河川的路上消失了。

不过,我们心里都明白大哥要去什么地方,因为大哥手上拿着一个玻璃瓶和一张渔网。虽然如此,但没有一个人会和他说:“也带我去吧。”

事实上,谁都知道大哥决不会带我们一起去的。

对于捕捉水中潜伏的鱼虫,大哥很有一套本领。任何大小、形状的鱼虫,都逃不出大哥的手掌。

回家以后,大哥把他捉来的一条条的鱼虫很小心地放进小盒子里,把它们排在一张白纸上,分别用清楚的法文给它们取名,这些名字是很难让人记住的,只有大哥才有本事记住它们。

大哥平时决不接近村里的人,他常常跑到原野或森林里去观察小植物的萌芽,以及小鸟的生活习性。

对于小鸟的生活动态,他了如指掌。他知道什么鸟住在何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倘若看到一群云雀飞到麦田里,他立刻就能猜出它们将会停在何处,做什么事,结果往往全都像他说的那样。

大哥的这些本领,可能是因为大自然在他的耳边悄悄地告诉了他不少秘密吧。

弟弟德奥的出生让小梵.高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终身的伙伴,找到了生命希望的寄托。尽管他已经有了大妹妹安娜,德奥之后还有二妹妹伊丽莎白,小妹妹温美娜,甚至后来还有最小的弟弟康内利伍斯。但从德奥出生开始,小梵.高就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表现出格外的喜欢。

哥哥文森特死后,小梵.高作为弟弟来到人间;而现在,弟弟德奥来到人间,可他作为哥哥却仍然活着。哥哥的死亡和弟弟的诞生之间,对小梵.高而言,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微妙的关联。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梵.高对弟弟德奥的态度,决定了他与弟弟德奥的关系,甚至影响和决定了他的整个生命。

兄弟俩打从德奥磕磕绊绊学走路开始,就像双胞胎一样形影不离。这甚至让梵.高的大妹妹安娜感到些许妒忌,因为在儿童时代,她不时会遭到梵.高的戏弄,而德奥却从来没有被梵.高欺负过。

和哥哥梵.高相比,德奥长得比较瘦小,肤色有点苍白,但他和哥哥在一起时总是兴致勃勃的。梵.高经常带着德奥去郊外游玩。宋德尔特的阳光是那么的灿烂,走在身边的弟弟德奥脸上的笑容也是那么的灿烂。

梵.高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但在弟弟德奥面前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而德奥也总是安静地走在梵.高身边,听梵.高讲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话。梵.高向德奥绘声绘色地描述远处麦田里的风景,指给德奥看自己在石楠丛里发现的甲虫,还有沟渠边刚开的野花。

去郊游时,梵.高有时候会带上自己的速写本。他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妈妈翻他的本子,但梵.高总是很乐意让德奥对他的画品头论足。每次德奥对梵.高的作品提出修改意见,梵.高都会欣然接受。德奥从不怀疑哥哥梵.高发现美的能力,他看过梵.高的一些速写和临摹的石版画,在德奥的心目中,和他最亲近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

父亲德奥特和母亲安娜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于是,在梵.高八岁的时候,他被送往宋德尔特当地的乡村小学读书。但是因为一个意外的原因——学校的校长居然酗酒,学校被关闭了,梵.高才读了一年就中断了学习。回家后,他就一直在父母的指导下自学。但是梵.高对此一点都不在乎,因为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弟弟德奥一起在宋德尔特的原野上玩耍了。

兄弟俩怎么会忘记在宋德尔特度过的童年啊!他们忘不了那儿层层的麦浪,忘不了田野上高高的相思树,还有那像巨人一样伸着长长胳膊的莱斯维克老磨坊的风车。就在那个老风车下,梵.高和德奥互相击掌盟誓:“让上帝作证,让老磨坊的风车作证,让宋德尔特的麦田作证,我们发誓,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永不背叛。”

温热的风掠过了田野,白色的云朵在碧蓝色的天空里变幻出各种奇特的形状,在地面上投下了多变的影子。莱斯维克老磨坊的风车开始转起来,轮子和磨石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也在轻轻地回响:“好兄弟,好兄弟……”

弟妹们暗地里很怕这位大哥。他有着红色的卷发,眼神有时呈青色,有时发出哀怨的光,虽然是一副骨瘦如柴的身体,但让人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粗犷的力量,使人望而生畏。

文森特的确遗传了很多母亲的特质,因为他像母亲一样的倔强,有时竟表现出不可理喻的固执。

往往稍微一点儿小事,他就会大发脾气,全身颤抖,到底他心里盼望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当然,他自己也不明白。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呈现出狂热的态度,把癫痫的特性表露无遗。接着,他又会懊悔万分。

文森特就读于村里的小学时,因同学都来自可怜的农家和纺织工人的家庭,言行自然比较粗鲁,文森特很快就被感染了。

他常常跟同学吵架,不守校规,反抗老师。在这种环境里他把癫痫的特质充分地表现了出来,全校师生对他都伤透了脑筋。

班级老师经常到牧师公馆来,向德奥特牧师诉苦说:“像这样下去,我会被文森特搞惨的,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实的德奥特牧师无可奈何地回答说:“我知道这个孩子经常麻烦老师,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其实,这个孩子的本质并不坏,有时也很温顺……”

“他会温顺?只有天晓得,他简直像个野蛮人。”

“既然如此,干脆让他退学算了!”

文森特的本质果真很温顺吗?也许是德奥特牧师站在父亲的立场说出的偏心话。不过当他在孤独的时候,的确曾出现过这种特性,这是他弟弟德奥常常告诉父亲的。

那时候,德奥偶尔看见大哥的亲笔画,例如花朵、桥梁、狗、风景……啊!这些图画充满丰富的感情,根本不像野蛮人画的。

德奥心里暗自忖思:“唯有在这些画里面,才能发现真正的大哥。”

听到大哥被人讥讽为野蛮人,他就忍不住对大哥流露出一种亲密的情感。

同样,文森特也能感受到弟弟的心情,于是,内心里突然间对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产生了一股浓厚的爱意。

“德奥,我要出去散步,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文森特难得发出一次邀请。

兄弟两人绕着宋德尔特附近的原野、池塘和小河边散步。这时候,文森特一面指着花草、昆虫、鱼、鸟和树木,一面好像泄露秘密似的,说出它们的名称以及生活动态。

德奥感到非常吃惊,那些平时看在眼里,不觉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从大哥嘴里说出来时,竟会如此新鲜,而且充满生命的跃动。

两人来到河边的柳树下,拿出钓竿来垂钓。只见文森特有时候好像梦幻似的,眺望着天上飘荡的浮云;有时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微风激起的波纹。

“哥哥,你看,有鱼上钩了。”

不管德奥如何催促,大哥好像没听见似地默不做声。

“大哥呀……”

文森特这才突然仰起头来,顺手拉起鱼竿,一面检查鱼钩,一面失望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这样性急呢?我以为什么鱼在抽动,原来是鱼钩被树枝勾住了。”

德奥心里暗想:“还是大哥的性情温和,又有耐性。”

德奥除了红色卷发跟大哥类似以外,其他方面截然不同。德奥的身材像父亲,也很喜欢与人交往,比较懂得应酬,举止也沉稳大方。

从这时候起,德奥对大哥怀有一种怜悯和爱惜之情,这种心情虽然也时有起伏,但却一直没有改变。

兄弟俩的感情,也从此与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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