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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工业界的巨兽

托拉斯组织成立之后,洛克菲勒从来没有认为此举对工业界有何影响,他只认为他完成了统一混乱市场的愿望。直到老年,他还沾沾自喜地说:“虽然当时我只觉得散乱小厂商互相之间的杀价竞争是一种浪费,我现在才觉悟,知道我们当时是处于时代的转折点,个别竞争做生意方法已渐渐被淘汰,取而代之的应是联营制度。我们公司首当其冲地建立了托拉斯,实在是一种革命性的举动,使世界从此改变管理及经营方法,阻止了盲目的竞争,统一了混乱的市场。”

洛克菲勒的托拉斯包括经营油田、控制油管、炼油、出产副产品并制造一切与炼油相关的物品。在管理方面,他们控制了内、外销市场,订立业务方针,鼓励发明新产品等。这一切就像一架机器的各个机件,分开时仅是滚动的零件,合而为一时,却是部有效率的机器。

油田方面:洛克菲勒于1887年开始着手购买油田。他开始购买在宾夕法尼亚州及西维吉尼亚州的油田,后来曾大量在俄亥俄州的利玛油田区购买。这一举动是很明智的,使“标准石油公司”在宾州油田减产和中部油田断续开采时,没有受到原油缺乏之苦。

油管方面:“标准石油公司”所属的管路,四通八达,西到芝加哥,南到肯塔基,东达匹兹堡和纽约。再加上油管终点站的油库、抽油站、供应修理厂及各地运输站的各种收入,收入之巨令人咋舌!当时管理这部分的“国家通用公司”的资本是全公司资本的1/3,由此可见“标准公司”在油管方面也很有前途。

炼油方面:我们早已知道在19世纪80年代中期,托拉斯旗下共有40家炼油厂。多数分布在纽约的布克林(约二十三或二十四家),匹兹堡十五六家,克利夫兰及费城各五六家。规模最大的自然仍是克利夫兰的老厂。各厂产品不同,最重要的当然是“照明油”和“挥发油”。此外,还有润滑油、煤油及石蜡。

最初,当然是燃灯油的市场最大,后来因为内燃机的发明,汽油的销售也开始有了很好的出路。再加上其他的机器发明,保护机器所用的润滑油也开始畅销了。

1870年到1880年间,挥发油和石蜡还没什么生意。“标准石油公司”为了推广业务,就雇人改进当时的炉子,希望借此能为挥发油及汽油打开一条销售路子。研究成功之后的炉子也确实很畅销,再加上机器市场的需要,挥发油的生意好是意料中事,石蜡还供不应求呢!1891年洛克菲勒还会命令助手们暂时停止东郡波士顿的炉子和石油的推销,而将石油供应到机器市场去。由此可见,当时的石油市场是多么兴旺。

副产品方面:更是数不胜数。洛克菲勒是一个讲求物尽其用的人,所以炼油剩下的残余物,他都加以利用,制成各种副产品。像炼油之后所生产的油脂,用来做润滑剂;残渣提炼成凡士林,它不久就成为美国家庭的必需品;生产制造蜡烛的石蜡,据说英国有很多蜡烛商就专门指定用“标准”的牌子。美国人怀特也大量购买残渣,制造口香糖。此外,还可做染料、干冰、油漆、去光水原料等。总之,“标准石油公司”陆陆续续地出产了约三百种不同的副产品,利用与卖油一样的推销技术,将这些副产品推广到市场。

我们知道洛克菲勒是很节省的,所以作业的方针也都朝这方面进行。他希望由于托拉斯的组成,使一切均能实现自给自足,而不需要依赖或受到其他市场的牵制。他们自产炼油所需的硫黄酸,抽油用的大型衔筒,运油用的油车以及盛油的木桶。洛克菲勒在其他方面也讲求经济实惠,如果任何人经手做生意拿太多的利润,他马上就会出面干涉。

譬如,最初装油木桶尚未能完全自制时,“标准石油公司”将木桶包给一名叫虎特的厂家做。有一天,洛克菲勒与一员工坐火车,路经虎特家,员工叫洛克菲勒看一幢由虎特建造的华屋时,洛克菲勒说:“你知道这是谁的家吗?这是为我们制桶的虎特先生家。这房子很贵,是吧,我看这位先生是太贪了一点!”回去马上查账,发现他赚得太多,经过虎特本人同意,将他的厂买下,而送他“标准石油公司”的股票。

还有一次,厂内有人提议,不用最上等的木材来做盛油桶的木盆,也不致影响成品质量,但可以省下很多钱,这个提议当然被通过。采买时,洛克菲勒绝对鼓励大量采购,因为可以打折。总之,他常强调做生意要精打细算、谨慎、有远见。这三种信念,也深入每个员工的脑海,成为“标准石油公司”的座右铭。

托拉斯好似一架机器,由许多部分组合而成,每一小部分都要相辅相成,才能把工作做好。所以,没有一部分可以被忽略,这在管理方面是很棘手的事。平时,各部门各自为政,但一有问题时,却需要总公司来解决。行政方面当然报告“执行委员会”;技术方面的难题,先报告“生产委员会”,再请示“执行委员会”。

“执行委员会”决定公司的一切方针。“执行委员会”的委员其实就是管理所有股票的托管小组委员,他们不但是大股东,也是为“标准石油公司”打下天下的元老。所有营业、财政、产品,内外销市场等各方面,全由委员会订立方案及检讨。任何需要经费五千美元以上的工作都必须呈报委员会。他们决定每家炼油厂产油的种类及其配额、市场的价格等。

托拉斯既然包含这么多巨大的工厂,又如何能一一管理?所以在“执行委员会”之下还有各种特别的委员会。这些委员会每天收到无数封由炼油厂、经销商、代理商、推销商等各方面寄来的信件,经过委员们过目整理、分类精选,再反映到“执行委员会”。比如,任何工厂如有要研究新技术或实验新产品时,大多先报告“生产委员会”,再由“生产委员会”呈交“执行委员会”批准。所以这些特别委员会是联络工厂和行政部门的一座桥梁。

他们更将各部门的生产进度、营业利润的报表全部编号,分给同仁,以使彼此能互相激励。因为所有的文件全是编号的,所以不会引起员工之间的误会。这种方法,可联系全国各地大小的部门,使他们互相了解、互相警惕。

“执行委员会”多半采取午餐会的方式举行会议。起初,在纽约珍珠街总公司举行,后来公司在百老汇买下一间大厦,午餐会就开始规律化地在该处举行了。开会是以讨论的方式来解决困难,洛克菲勒自然是主席。他虽然很尊重他人的意见,但对于每个难题,都希望当事人能把事实交代清楚。如果讨论之后,尚有疑惑之处,他决不仓促做决定,大家必须再深入探讨。讨论结束时大家都很自然地转向洛克菲勒,请示他的意见。因为他的明智和经验,他才是裁夺决策的适当人选。由此,我们可得到一个大概的情形,即托拉斯虽庞大、虽分散、虽独立,但它们仍受制于纽约总部,因为这样才能使得大家方针一致、步调一致。

账目方面,严密的查账制度控制了所有机构。这一制度是由细心的维拉斯建立的。每三个月,总部派员到各分公司、各部门核查各种账目,从成本到售价,从投资到红利,没有一项能逃过核查人员的眼睛。曾有主管觉得每三个月查一次太麻烦,请示洛克菲勒改为半年一次,却被洛克菲勒拒绝了。这个制度是使托拉斯能平稳进行的原因之一。

洛克菲勒知人善用,他对员工都是很优厚的,他主张起用新人,不断地录用有才干有抱负的年轻人,给他们适当的环境和机会施展才华。他公司的待遇也偏高,每年还有红利,如果对公司做出有利之事,要求加薪也往往是被接受的。当任何职员到别的地方出任新职,洛克菲勒一定命令当地公司帮助他。洛克菲勒也鼓励行政方面的人员雇用平常人来做琐碎呆板的工作,而本身则加入更富创造性的行政工作。他反对员工有任何不正常的生活。例如亚格博酗酒,他就要亚格博每个礼拜给他一纸证明,证明他上星期滴酒未沾。这样持续了三十二个礼拜,他终于帮助亚格博戒了酒。

因为洛克菲勒本人勤快,热爱工作,所以他决不允许任何员工偷懒分心。哪怕是“执行委员会”的委员,如卡麦登选上参议员后,也怕分心而离开了“执行委员会”。对外来说,洛克菲勒虽称覇商场,对内来说他却是非常厚待员工的。

洛克菲勒是商场上的天才,他确实有一套很完整的制度来推动这么大的一个联合企业。虽然,在技术及管理方面,他非常得心应手,但令他头痛的一环,却是市场的管理和控制。“标准石油公司”虽然号称垄断市场,但它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地扫荡炼油业市场,清除所有对手。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它们总是只占了全部市场的百分之九十或八十的生意,从未百分之百地垄断市场。

“标准石油公司”的“执行委员会”着力压抑小的、独立的炼油厂,使其生产量永远不超过全市场的五分之一。压抑的手段有二:一是“标准石油公司”在运输方面比独立工厂条件优厚。它们不但自己有油管输送原油,而且与铁路公司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尤其在1887年《州际商业协条》成立之后,他们也不再拿回扣,铁路公司更怕失掉这么一个大客户,而“标准石油公司”总是要铁路公司保证,不可过分优待独立厂家。铁路公司当然不愿随便得罪这个大客户,虽然偶尔有让独立厂家低价运油,但也很谨慎地不让小厂家在运费方面得逞。

二是控制市价。当与独立厂商在销售市场上竞争时,托拉斯就全面性地跌价,使小厂商在竞争中下跌至亏本甚至倒闭,等到托拉斯将倒闭的厂商买过来之后再回升价钱。有几家厂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买过来的。但这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因为大公司的产量大,一旦跌价就会使得收入全面减少,同时,大公司开销也大,如果收入少,是否真的划算呢?洛克菲勒和他的助手考虑得很多,他们想小公司多半狡猾,万一他们在大公司杀价之前,先赚一笔,等到大公司开始杀价之后,他们又紧缩市场,停止作业。一旦大公司跌价跌疲了,再把市价拉起来的时候,他们又恢复作业。所以洛克菲勒若非十分有把握,不会随便命令手下杀价。如此一来,市场内的小独立工厂就无法肃清,他们分布各处,常常像小人国的小人一样冷不防地给大公司来上一击。他们固然有些是为了想在炼油业争一席之地,但也有许多独立的小公司知悉“标准石油公司”多半会优待合并的小工厂,给老板利润丰厚的股票。于是,他们常故意在市场上攻击“标准石油公司”,尽量使他们难堪,渴望托拉斯在厌烦之余将他们买下,也好赚进一笔股票。

既然杀价无法消减所有的竞争者“标准石油公司”只好用其他办法来进行抵制。这个办法并不简单,就是每当有独立公司要将石油销到“标准石油公司”地盘时,“标准石油公司”的代表多半小心翼翼地观望,如果有人想抢地盘,或太露锋芒,则“标准石油公司”就会跌价,否则“标准石油公司”多半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不跌价。所以跌价与否全靠每天买卖的行情和独立公司的产量和运输量等而定。分销商和零售商都无法预先知道价钱,只见“标准石油公司”一下子跌,一下子不跌,再不然跌了又回升,常弄得独立厂商糊里糊涂无法随意地进攻市场。自始至终,洛克菲勒总是高唱“低成本,大市场”,他是薄利多销的忠实信徒。

但是无论市场多广阔,洛克菲勒始终没有肃清敌手,因为“标准石油公司”的代理往往情愿让小厂商在地盘内赚赚小钱(也有积少成多致富之人),也不愿降低价钱而减低收入。这个方法固然能维持公司的收入,却无法完成垄断市场的宏愿了。“标准石油公司”就只好妥协在已控制四分之三的市场里,如果永远以大吃小,以不公平的姿态出现于商场,这也往往引起世人的误会和不满。而托拉斯这个制度却一直影响着世界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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