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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个希望——莎尔夫人

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安徒生穿上他最好的衣服——那件改制的礼服,换上一双擦得锃亮的新皮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便去拜访首都著名芭蕾舞明星莎尔夫人。

安徒生欣喜若狂,沿路询问莎尔夫人的地址,因为莎尔夫人很有名气,所以很快找到了。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地找到了莎尔夫人的住地。在那扇雕着卷云图案的黑亮亮的铁门前,停住脚。他擦去额上的汗,又掸去帽子上的尘土,重新整理衣帽,并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些。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做到呢?一想到自己就要成为演员,就要在大剧场里表演自己喜爱的艺术,他的心就会加速怦怦跳动,血液就会涌流到头顶。

安徒生头上那顶帽子,实在太大了一点,不停地滑到眉毛上来。他刚把它往上推,过不了多久,又滑下来。因为,这是他父亲的旧帽子。安徒生一只手不停地往上推帽子,一只手去摁莎尔夫人的门铃。

这时,一个女仆提着篮子从楼上下来,向他和蔼地笑了笑,给他一枚钱币,便轻快地走开了。他惊讶地注视着她给的那枚钱币,在后面喊了她一声。

“收下吧!收下吧!”她回转头来诚恳地告诉他,然后就走了。

安徒生差一点儿就要哭出来。他心里想:“今天,我穿着一身平日舍不得穿的衣服,没想到在首都的人看来,竟认为我是个叫花子!”

他一面望望那个铜板,一面看看那个女佣:“我是来看莎尔夫人的,还有介绍信在这儿呢!”

“噢,原来是这样。”善良的女仆笑了,“好吧!跟我来吧。”

就这样,安徒生终于可以去见莎尔夫人了。

“这次要是失败的话,就完蛋了!”他一脸紧张的神情走了进去,一会儿,莎尔夫人就出来了。

莎尔夫人的个头不高,体形很匀称,两条优美的腿一下子就让人把她和芭蕾艺术联系起来。但现在有些发胖,她轻轻地打开信笺,很快就看完了信,眨着困乏的眼睛说:“这位写介绍信的伊贝逊先生,我并不认识。不过,对于您想演戏的心情,我很理解。那么,你到底想演什么戏呢?”

安徒生听后,立即脱下靴子,因为这样会使身体轻快些,又把帽子摘下来,当做手鼓用。他使出所有的力气,调动平生所有的艺术细胞,自唱自舞,表演了皇家剧院曾经在奥登赛演过的辛德里拉。表演结束后,安徒生两颊涨得通红,头发像刚刚洗过一般,湿漉漉的,渗着汗水。他紧张地等候着莎尔夫人的评价。

莎尔夫人的表情,已经变得和刚才不一样;她把头侧在一边,安徒生凭着自己聪明的头脑已经预感到了不祥。“不能放弃,要勇敢些!”安徒生涨红了脸。

“我还有事,今天我看就到这儿吧。关于剧院方面,以后有机会,我会帮你问问。”安徒生还想向她表述自己的理想,不料莎尔夫人对女仆说:“给客人准备食物吧!”而后,又回过头来对安徒生说:“我很累,您就自己用餐吧!”说完就径直朝卧室走去。

安徒生从语气上听得出来,她是说:“请你回去吧!我不希望有人打扰。”

安徒生眼前漆黑一片!他满怀兴奋,告别亲爱的妈妈和奶奶,离开了奥登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下场!

安徒生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着,茫然地在宫殿后面的运河边徘徊。运河里,横着几艘小船,他就斜倚在石墙上,低头沉思。

船上飘过来一阵阵歌声,这歌声提醒了他,使他又恢复了一点生气。

“找剧场经理去说说看。”这样一想,他又鼓起勇气走向剧场。

安徒生向经理家的看门通报了姓名,说有事要见经理。但看门人说经理太忙,不接见任何人。安徒生凭着勇往直前的勇气一再恳求,看门人被说服了,进去通报了主人。他终于被接见了。

“年轻人,”荷尔斯坦看着眼前这位陌生人,问道:“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尊敬的经理先生,我想当一名演员。我会朗诵莎士比亚的作品。乡亲们都夸我唱歌好听,还说我会成为歌唱家。我是从一个遥远的小镇来这儿的。经理,我请求您给我个机会,我会十分努力的。”安徒生用期盼的眼光等待着经理的回答。

经理反反复复端详着这个有着像鹳鸟一样的细长身材的年轻人,然后断然地摇摇头说:“不行!小伙子,说实在的,要演戏的话,你的身体太瘦了,舞台上没有适合你的角色,而且,我们这里请的演员,都是受过教育的。你还是回去吧!”说完,便埋头审剧本去了,安徒生早有思想准备,他恳切地说:“薪水我要求不高,够我生活就行了。”

荷尔斯坦笑了笑,可还是摇头,“对不起,我们五个月之内不招人。”。

这次安徒生又碰钉子了。在这样大的哥本哈根城内,竟没有一个人肯对安徒生说一句好话,或者给他一点安慰。

“难道只有死路一条了吗?”安徒生难过得只好抬头望着天空,向上帝祈祷。

安徒生思潮翻滚,带来的十多个塔立尔已所剩无几。

京城剧院今天正上演歌剧《鲍尔和弗吉尼亚》。安徒生看了一眼海报,突然,他改变了主意,管他呢,好歹先看场戏,于是,他买了一张戏票。

安徒生第一次坐在豪华剧场里观赏歌剧,心情一直不能平静,当看到剧中主人公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悲惨情景时,安徒生不禁痛声哭出声来。邻座的一位女观众劝他说:“不要当真,这是演戏,台上的人悲恸欲绝,可到了台下就快活极了,他们当演员的活得可自由啦!”好心肠的女子还塞给安徒生面包、水果。安徒生非常感谢她,自从到了京城,还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关心。

安徒生呜呜咽咽地把自己想当演员的理想和近些天所遇到的种种不幸,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他激动地说:“我的遭遇就像戏里的情节一样,我就要和我所喜爱的戏剧永远分离了呀!”

那女人听了这番话,觉得很惊奇,以为他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可怜孩子!

安徒生仰慕的哥本哈根,竟有这么多的艰苦和悲痛的事情等着他,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到了这时,安徒生所有的财产,除了付给客栈的房钱以外,只有一个塔立尔!

安徒生在心里暗自盘算着:现在我是回奥登赛市,还是在哥本哈根找一个师傅学手艺?

可是,他又想:“回到奥登赛市去,还不是去当学徒!我想那一次占卜,不会有错的。还是在哥本哈根找个工作再说。”

下了这样的决心以后,第二天早晨,安徒生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度量衡店招募学徒的广告,他就应征进了这家度量衡店,当起学徒来。

这家店的老板待他非常好,可是,那些职工却时常在他面前开玩笑:“喂,快来看呀,来了一个小姐!”

这和以前在织布工厂里的情形一样。原来,安徒生有一头金发,漂亮得好像女孩儿似的。所以职工们拿他开玩笑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安徒生为了保住饭碗,只能默默忍受着。第二天他来得很早,6点钟开始干活,干得很卖力。

师傅虽然很好,但他不教手艺,只让安徒生干重的力气活,让他帮顾客抬家具。安徒生太瘦了,他常常累得脖颈上都绽出条条青筋。那个粗壮的大汉又借机讪笑:“嗨,看哪!大鸵鸟变成小麻鸭子啦!”安徒生听后更加局促不安、拘束腼腆,而这时,工人们就越发起劲地奚落、讪笑。

工人们的冷嘲热讽,如雪上加霜。但这些比起他丧失的东西来,却是微不足道的。他想到不能亲手毁掉朝思暮想的水晶城堡,放弃苦苦追求的远大前程。

不到天黑他就去找老板,说他不想订合同。

“是不是小伙计们把你欺负苦了?”老板马德生问道,“你刚来,他们跟你还不熟。往后,一切都会好的。”

“不,不,马德生先生,”安徒生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安徒生从店里跑出来后,又走向那耸立着国王克利斯汀五世骑马铜像的大广场。而席乐天荷佳王宫和皇家剧场,就在广场旁。

安徒生不禁掉下了眼泪。他想:“我安徒生的遭遇,竟惨到这种地步!”

在奥登赛时,他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意大利人西博尼要当皇家音乐学校校长的消息。这时,他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的歌喉,不是曾经在奥登赛受过大家的赞赏吗?就去找西博尼谈一谈吧。要是这一次再不行的话,上帝一定会叫我回去的。”他下了这样的决心以后,就鼓足勇气,到皇家音乐学校去找西博尼校长。

经历了又一次的失败,安徒生没有退却,为了实现理想,他要不断地拼搏。

安徒生按照广告上的地址,兴冲冲地找到了音乐学校,人们告诉他,西博尼正好在家里。

西博尼是位才华横溢、热情好客的教授。和往日一样,社会名流人士在西博尼家中济济一堂。丹麦的作曲家惠斯,丹麦的民族歌剧的创始人、诗人巴格森,还有爱仑士雷革等人都在这里。

当年轻的安徒生敲响西博尼家的门,向出来的女管家道明来意后,女管家却说:“年轻人,西博尼先生不可能接见你。他正在跟几位朋友聚会,都是些很有名的人物,没有时间见你。你另找时间来吧。”

“可是我必须见他,”安徒生说,“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从奥登赛来的,我的歌喉很好。我只求他听听我唱歌和朗诵。一些有眼力的人都说我有前途,我自己也很有信心,但我现在的境遇很糟糕。让我进去吧,让我向西博尼先生证实一下我的才能吧!他可能会对我感兴趣的。请不要拒绝我啊!”安徒生的诚恳态度,终于感动了女管家,她答应去通报。

安徒生小心谨慎地把来意向西博尼校长说明白以后,那位一头蓬松长发一直披散到肩头的西博尼回答道:“请你到这边来!”

说着,就把安徒生带到钢琴室去。

“你唱一首你喜欢的歌给我们听听看!”

西博尼教授坐到钢琴凳上,轻快地弹出荷尔培尔一个诗剧的序曲,安徒生立刻和着琴声唱了起来;因为他不习惯有伴奏,开始唱得判断续续,不很合拍;但是他很快进入了角色,高亢的童中音在大厅盘旋,唱到忧郁的地方,他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在座的艺术家和教授们为这孩子拍手喝彩了。

安徒生又背诵了几首诗,还表演了荷尔培尔剧里的一段独白。他的吐词那么清晰,声音那么洪亮,感情那么真挚,越往下朗诵越入迷,整个人都进入了角色。他就像是在演他的悲惨遭遇一样,往往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全屋的人深深地被他的朗诵吸引住了,眼睛随着他的手势转动,听得如醉如痴。安徒生的洪亮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穿戴时髦的绅士们都像被一股无形的魔力吸引住了。

当安徒生红着脸停了下来,紧张地望着大家时,人们才回过神儿来,对他的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起初,安徒生不曾想到这些掌声是他自己的歌声引起的。直到诗人站起来发表意见时,安徒生才明白过来。

巴格森说:

“我不妨在这里向大家预言,这个孩子,不久,一定会有相当的成就。可是,孩子,我要对你说——”

说到这里,巴格森特地掉转过头来,对着安徒生:“你千万不可以自负,因为将来一定会有很多人为你鼓掌!”

这番话,在安徒生听来,简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珍贵!

接着,西博尼校长说:

“小朋友,只要你肯用功,你一定会成为皇家剧场的歌手,而且,成功地踏入歌坛!我会尽我的力量帮助你。”

他带头捐助,几位艺术家慷慨解囊,立刻募捐,当下凑了70个塔立尔。钱由西博尼保存,作为安徒生的生活费用。他可以白天来教授这里学习声乐,晚间到惠斯教授家去学习德文,因为德语对于进修音乐课和听懂西博尼的辅导是不可缺少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那天晚上,安徒生感到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兴奋得直到半夜都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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