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窗上结了浓重的白霜。沈舒打开窗子，萧瑟的秋风就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又是一年花落时啊。
她搓了搓手，向手心哈着气，白色的雾气很快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还有多久出发？”她转头问宋暮。
宋暮碰了下她的手，触感一片冰凉，于是递过去一杯热茶，携着温和笑意：“大约两三天吧。京城里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妥当，暂时还走不了。”
沈舒笑眯眯地接过茶盏，恰到好处的温暖传递到她的掌心，舒适而又妥帖。她轻轻吹着气，小口抿着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纤细小巧的羽扇，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宋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道：“塞北那边可比京城还冷，你确定你受得了吗？”
“当然了，大不了我多穿一点……”沈舒的语气有点弱，底气不足的样子。
宋暮轻笑，揉了把沈舒的头发。
沈舒迅速退后几步，摸着头顶，严肃地瞪着宋暮：“不许摸我头发！”
“好。”宋暮感受着掌心那一抹残余的温暖柔软，漫不经心地答着。
两天后。
沈舒坐在颠簸的轿子中，对前几天自己的多嘴表示深深的悔意。她忍住胃中泛起的不适，掀开帘子想透透气，却被迎面刮来的凛冽的寒风吹了个正着，连忙又把帘子放下。
她在轿子里翻找了一阵，意外的翻到了一盒桃花酥，立刻就又眉开眼笑起来，所有不快都抛到脑后了。
她拆开盒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虽然有点凉了，但因为保存得当，并不影响糕点本身的酥脆松软。
吃饱以后，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靠在轿子里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见，隐隐约约感觉轿子停止了颠簸，还有清吟的嗓音“娘娘，醒醒，下来了。”
“到地方了吗？”她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时的慵懒。
“没有呢。现在快天黑了，陛下命令停下来休息一晚再前进。”清吟说道。
“哦。”沈舒应了一声，扶着清吟的手下了轿。
入目已不是熟悉的京城的繁华。虽然算不上荒凉，但已很少能看见人烟。空气很干燥，许是夜幕降临的原因，越发叫人觉得寒冷了。
天空已经接近黑暗，远处有暗红的晚霞垂在天际，仿佛很快就要落下去。苍穹很干净，一轮圆月高高悬起，月华纤瘦，群星璀璨。
沈舒无意欣赏这塞北的夜晚，裹紧了衣裳快步走进收拾好的行宫里。行宫的规模虽然远比不上皇宫，倒收拾的异常干净温暖，沈舒一进去就倒在了床上，抱着被褥捂了好一会儿才肯松手，半晌才缓过劲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宋暮，想也不想就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用晚膳？”
“就是来喊你出去用膳的。”宋暮有些无奈。
沈舒从被子后面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眸，委屈的说：“外面冷，我不想出去。”
“你呀……”宋暮实在无奈，只好叫侍儿把菜肴都端进来，言语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沈舒笑弯了眼睛，软软地撒娇道：“宋暮，我要喝茶。”
“自己倒。”宋暮不去看她那双勾人的眼睛。
“我要你倒。”沈舒往前蹭了两下，正好拽住离床榻不远的宋暮的衣角，“给我倒吧。”声音越发甜糯。
宋暮暗暗在心中重复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转身抬手倒了杯茶递给她：“就这一次。”
沈舒接过茶盏，还不忘吆喝宋暮说：“你也喝呀。”自动忽略了宋暮刚才的话。
宋暮看着她放下被子，小心地吹了口气，猛地灌了一口下去，结果把自己呛得直咳嗽，连忙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埋怨道：“多大的人了，你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沈舒被呛地眼泪直流，却还有功夫理直气壮道：“咳咳……我才……才十四。”
……宋暮觉得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好不容易沈舒不咳嗽了，她又把茶杯一放，往后一仰倒在床上闭眼小憩起来。
“喂，用晚膳了。”宋暮催促道。
他见沈舒没有反应，就自己一个人走到桌前，拿起银箸自顾自地吃起来，边吃边赞叹道：“嗯，不错，好吃。”
沈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奔到桌前抢过一副碗筷，用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暮，抱怨道：“也不知道中间停下来休息一下。都走一天了，我累得身子骨都散架了。”
“时间紧，越快到越好，再说了，不是你主动要来的吗？”宋暮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
沈舒在嘴中塞满了菜，好不容易拍着胸口咽下去了，小声嘟囔着：“真不领情，我还不是因为关心你才来的嘛。”
宋暮的眸光柔软下来，语气却不怎么好：“慢点吃，有没人和你抢。”
沈舒百忙之余抽出一只手来朝他指了几下，意思是：你难道不算人吗？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宋暮无情地纰漏了这一事实。
沈舒刚刚因为有了吃的东西而盈满幸福感的小脸一下子又垮下来：“啊，明天还要继续？”
“快到了，明天应该不会像今天这么累了。”宋暮软言安慰道。
沈舒很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连挥舞筷子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无力。
两人像是突然找不到话题了一般，一下子沉默下来。半晌，宋暮放下碗筷，用绢布擦了擦手，起身道：“我吃好了。你也少吃点。早点睡，好好休息。”
沈舒无声的点点头，看着宋暮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她也就放下碗筷，重新躺到榻上，看着窗外塞北的风光，想了很多。
她想着留守在京城的沈国公一家人，想着随军跟来的赵曜，想着作为这次主将的定国公的嫡长子朱裴，想着那还安稳待在馨尹宫里的朱锦，甚至想到了那早已魂归天际的谢楚。最后，她想着宋暮的言语谈笑，在困意的笼罩之下，逐渐睡去。
在微弱的烛光里，能看见她起伏平缓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