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未见太后如此严厉，一时间筵席上乌压压跪了一片。太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扶着我的手起来。我大惊，忙站在太后身边扶住她。老太后颤颤巍巍走到慕容漓身边，“事到今天，哀家也顾不得那么多皇家规矩了！混账东西，这大半年你野到哪里去了？走的时候连只字片语都没有，今天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还把你自己当王爷吗？”
皇上忙下来劝解，“儿臣知道母后心疼漓儿，不过也用不着动这么大的气呀！我看漓儿在外面这么久，也知道错了。母后还是不要……”
“你就是纵着他！由着他！惯得他不成样子！”太后是真动了怒，皇上也不好再劝。“来人啊！跟着王爷的是谁？马上拖出去打死！”
“母后！”
“太后息怒！”我俯身跪下。“奴才们没有办好事情固然该罚，只是，要说起这下人奴才，儿臣理应首当其冲啊！若不是琼莹无能，怎会让王爷新婚便起离京之意，若不是琼莹无能，怎会让太后生如此大的气。更何况，今日家宴，若因此大家不欢而散，岂不更是琼莹的罪过？此事皆因琼莹而起，身为臣子，不能为太后分忧；作为儿媳，不能与王爷承欢膝下，让太后以享天伦，请太后恕琼莹死罪！”
太后神色掠过一丝赞许。皇上也连忙说：“是啊，母后，若真是责罚下来，恐怕朕这兄长也要断个教唆失责之罪了！母后……”见皇上如此，下面的嫔妃也都请求太后开恩。
太后的脸色缓和下来。慢声说道：“都起来吧！”接着看着慕容漓说：“有妇如此，夫复何求！不要太任性！若不是你的王妃求情，今日哀家定当将你交到宗人府圈禁起来！”
慕容漓看了我一眼，道了声“谢太后”站了起来。
皇后见宴会上的气氛有些压抑，忙笑着开解道：“看看，母后只顾着责备三弟了，连刚才王妃的舞都忘了赞赏了。弟妹的舞姿当真天下第一，这后宫之中无人敢居右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我恭恭敬敬的行礼，微笑着退下。
“才说呢！让漓儿这臭小子气得我都忘了赏舞了。”太后笑着说，“莹儿这舞跳的新鲜，哀家久居深宫，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舞蹈。不知莹儿这舞蹈师从何处？”
我听了大窘。论这学习舞蹈，不过是平日里看着滴翠轩的竹影落花随性跳的，选秀之前，二娘找了几个舞蹈师傅教了会子，化入了些自己的动作罢了。我忙行礼，“让太后取笑了。琼莹自幼好文，舞蹈却也不曾学过多少，只不过每见窗外清风拂竹，杨柳依依之姿就胡乱跳了些……”
“怪不得！这水袖腰身，还真有那弱柳扶风之姿。”太后赞道，“像你的人一样，清新可人！来人呀！赏！”
我叩头谢恩。太后赏的是西域进贡的玳瑁项链，黄金镶底，几颗硕大的玳瑁宝石围成莲花的图案，精细的图案花纹颇有异域风采。这东西如此贵重，足见太后对我的器重，在座的许多嫔妃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皇上的目光掠过我，赞许的一笑，我的脸一红，忙低下头去。我偷偷去瞄身边的慕容漓，刚才那一幕，恐怕也搅得他有几分难受，一直低头不语。虽然这家宴上，我独拔头筹，但也不再说话，只希望这场风波能够尽快过去才好。
太后年纪大了，刚才又动了气，不一会儿就嚷着乏了。太后一走，这众多嫔妃变着法儿的讨皇上欢心，我呆着无趣，便和王爷一起告辞出来。一路上，慕容漓没有说一句话。我望着车窗外寂寥的风景，夜沉沉，秋风吹过，落叶缭乱人的心思。马车走在路上，咯吱咯吱响，是碾碎叶子灵魂的声音。
回到王府，刘成见我和王爷一起回来，吃了一惊，忙让仆人们小心伺候。一进门，我便和碧云回到自己的小跨院。累了这半夜，觉得自己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碧云看着没事儿人一样的我，忙提醒我：“小姐，现在王爷已经回府了。”
“我知道！”拔下簪子解开头发，我把这一身宫装扔给碧云，“那又怎么样？想来今夜在皇宫里发生的那一切，王爷也不会想要见我。我还是在这里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吧。”
碧云皱着眉头，“本想王爷回来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不过依奴婢看，小姐这苦日子，要过得更苦了。要不是太后闹得这一出……”
“太后也是爱子心切！”我轻笑，一边摘下那翡翠耳珰放好，“你真以为太后想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宗人府吗？”我摇摇头，笑着说，“不会的。不过王爷私自离京，确实犯了错，身为太后，不能总护着。而且，太后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帮我抓住王爷的心。只是……”我顿了顿，想起那张冰冷的脸，心里就不寒而栗。“要怎么做，还是要看我自己呀！”
卸完了妆，打发碧云去睡了，我如往日那般蜷缩在榻上翻一本书。翻来翻去，却索然无味，不由望着蜡烛出神起来，困意渐浓，眼皮也不听使唤。
却听那门的响声忽起，我一惊，忙坐起来，却见慕容漓已然到了我的榻下。他的脸逼近我，呼吸声都听得分明。我陡然睡意全无，只屏息盯住他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