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慕容傲天上前将玉姬娘娘的手握紧，他才发觉她的手心十分冰凉。他抬眼望去，脸上的愤怒顿时多了几分。
“来人，怎么不放暖炉？”
正被慕容决训斥的太监宫女们颤抖着声音答：“昨晚娘娘吩咐过，不准奴才放暖炉。”
“还不快拿暖炉进来？！”慕容决没有将那太监的话给听进去，怒火冲天地踢了那太监一脚，那太监赶紧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子来，朝殿外跑去。
“母妃，你不要急，姜夏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此话一出，玉姬脸上忽然就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慕容傲天忍不住皱眉，却又猜不出玉姬现在的心思。
“姜夏？她会医术？”慕容决问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慕容傲天替玉姬掖好被角，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慕容决面前，恭恭敬敬地答：“是，姜姑娘懂得医理，虽然方法和一般的大夫不一样，但总归能药到病除。”
“但愿她能治好。”慕容决轻哼一声，似乎不太相信。
“二哥，母妃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昨天都还好好的……”慕容泠月吸了吸鼻子，扑进慕容傲天怀里，委屈地掉泪，慕容决见此场景，想要喝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任由那两团人影抱作一块。
“我也不清楚，等姜姑娘过来，也许就能查清。你别哭，放心，母妃不会有事的。”慕容傲天轻拍着慕容泠月的背，慕容泠月的抽气声渐渐变小，但泪水仍然止不住。
“姜夏求见皇上！”一个内侍太监在外面喊道，慕容决赶紧开口：“快宣！让她进来！”
此时姜夏刚被叫醒，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走了进去，猛地看到一屋子的人，瞌睡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怎么了？”她只是被柯青云给叫醒，说有急事需要她进宫一趟，她也没想到会瞧见眼前的场景。
“姜姑娘，你快替爱妃看看，她究竟为何会中风！”慕容决着急地将姜夏拉到玉姬的床前，姜夏这才发现躺在床榻之上的，是昨日才同她见过面的玉姬。
她嘴唇微张，十分讶异地开始替她把脉，又给她施针，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中毒了。姜夏正想站起身同慕容决说清事实，却忽然看到床榻上的玉姬不停眨眼。
姜夏愣住，顺势坐到床边，不让别人看到玉姬此时的表情。
她不禁想起玉姬昨天的话。
——至于泠月，我会想法子，让她不再成为你们成就大业的阻碍。
所以……这毒是她自己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慕容泠月的注意力？姜夏没想到玉姬娘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她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半晌之后，姜夏终于缓缓站起来，转身望着慕容决、慕容泠月和慕容傲天。
“玉姬娘娘此次中风，实乃积压多年的疾病暴发，娘娘平日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终日忧心忡忡，病由心生，这次中风，恕我无能为力。”
姜夏做出一副十分遗憾的表情，听了她的话，慕容泠月蓦地变得十分激动，眼睛瞪得老大：“姜夏！你骗人！你就是想报复我！想报复到我母妃身上！你这贱人！”
慕容泠月上前就欲给姜夏一巴掌，姜夏下意识地躲开，而慕容泠月显然也没能得逞，慕容傲天将她的手给钳得死紧。
“二哥，你放开我！都到这种地步了，你干嘛还维护那个女人！我听说昨天母妃召见了她，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你是不是被她迷得失去心智了！”慕容泠月大声嚷嚷着，眼中充满了怨愤和担忧。
“泠月，你冷静点，姜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冷静？母妃都已经这样了，你要我怎么冷静！她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好歹抚养你长大，二哥，你竟然为了袒护那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慕容泠月越说越激动，眼中再次溢出泪水，鼻头红红的，看起来让人又是可怜又是可恨。
“你知道昨天你母妃和我见面说了些什么吗？”姜夏忽然开口。
果不其然，慕容泠月立刻安静下来，她睥睨着面前的女子，“说什么了？”
“她所忧虑的，是你要死要活都要嫁给二皇子，她希望我能劝你，造成她变成今天这样的人，是你，泠月公主，她为你操碎了心，你却冥顽不灵，现如今，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么？”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原因。”慕容泠月猛地摇头，不停喃喃自语，仿佛试图催眠自己，姜夏朝她靠近了几分，捉住她抱着脑袋的双手，在她耳边大声道：“我没骗你，就是这样，你若是还有一丝良心，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心一意照顾你母妃，也许……她还有希望。”
“你什么意思？母妃还有救？”慕容泠月听出了她话里的重点，眼底飘出几分期待来。
“是，只要你陪着她，只要你告诉她，你不会再惹事了，只要你坚持，她也许还有救。”
姜夏撒了谎。以她的医术，玉姬娘娘的病很快就能好转，可是身为当事人的她并不愿意，自己也只能遂了她的心愿，让慕容泠月暂时有事情做，不会阻碍她和慕容傲天。
慕容泠月呆滞住了，她一脸懵懂地望向躺在榻上的玉姬娘娘，缓缓开口：“母妃，姜夏说的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你就眨三下眼睛。”
一、二、三。玉姬娘娘眨了三次，慕容泠月顿时情绪崩溃，她跪坐在玉姬床前，“母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的，我该乖乖听你的话的……”
“姜姑娘，真的只有这个法子了？”慕容决盯着姜夏问道，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玉姬是他唯一爱上的女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要忍受瘫痪的痛苦。
“是，就算活神仙来，也只会得出这个结论，娘娘的病，需要静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慕容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原本平静的皇宫陷入了混乱之中，后宫之主少了玉姬娘娘，又生出了许多汹涌的暗潮，争宠夺位，是后宫女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回隽永殿的路上，慕容傲天突然吩咐轿夫停下，姜夏不解地皱眉，他却已经将她从轿里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们去哪里？”姜夏疑惑地开口问道。
慕容傲天却依然沉默，他拽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上下所有力气，姜夏根本挣脱不开。她望着身旁男人的侧脸，他的表情十分清冷，一双眼睛泛着凉悠悠的光，下颚绷得死紧，姜夏能够察觉到，他好像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夜深了，连月亮也藏进乌云中，四周一片漆黑，姜夏被他拉着走在陌生的路上，差点被碎石给绊倒，好在他及时将她扶住。
“慕容傲天！你究竟在做什么？”姜夏终于忍不住，有些凶巴巴地问道。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良久，他终于停了下来，轻轻松开了姜夏的手，姜夏望着前方，凭借着星空的微光，她看清了前方的画面，那是两座坟茔。
“这是……”姜夏狐疑地望向身旁的男人，眼中满是惊讶。
“昨天玉姬娘娘找你，究竟说了些什么？”慕容傲天没有回答姜夏的问题，反而反问她。
“没……什么。”
“她是不是……自己服毒？”
“……我不知道。”
听到这四个字之后，慕容傲天蓦地转过头来，眼神近乎凶狠地望着姜夏，姜夏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一瞬后，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他转过头去望着那两座坟茔：“父皇，母后，丞相，是傲天没用，现在竟然要奶娘做出这般牺牲，是我没用……”
听了慕容傲天的话后，姜夏忍不住杏目圆瞪，嘴巴微张，他刚刚……说“父皇”？“母后”？
察觉到了姜夏的疑惑，慕容傲天这才回过头来，眼中充满了颓废绝望的味道，“没错，我不但不是慕容决的儿子，我还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是前朝和安国的太子，玉姬娘娘是我当年的奶娘，我们为了逃过那场浩劫，设计了慕容决，如此，才能存活至今。”
“所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国？”
姜夏这才明白慕容傲天真正的目的，她从前知道他想要夺位，却不清楚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想造反，原来竟有这样的隐情。
“是。”慕容傲天回答，眼中闪着悲壮，“我本以为要实现这个目标很容易，慕容决已经老了，再也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将军，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没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他对我的戒心很重，还有慕容晋康，他想方设法地试探我，就是想要除掉我，我的敌人太多，计划好的战争也一再拖延，而当我终于和东无痕联合，奶娘为了不让我为难，为了让泠月不再成为我复国大业的阻碍，牺牲了自己。”
慕容傲天闭上眼睛，早在看到玉姬复杂的神色时，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后来看到姜夏说谎的模样，他便猜到了七八分，而刚才问姜夏的几句话，不过是想最后再确认。
“难怪玉姬娘娘不停提醒我要记住她说的话，难怪她要帮你而不是慕容决，原来……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