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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童年回忆

一九八七年农历六月初十,骄阳如火,烈日当空。太阳张牙舞爪地吐着火舌,让大地上的人们不敢正视。多数人选择蜷在家中的凉席里,好躲避这午后毒辣的烈日。秀才镇的街道上寻不到半点风的痕迹,路基上的灰土,此时也异常的安分,一动不动。镇上医院的那株杨柳树低垂着头,一副懒得摆动的样子。相传,小镇上秀才特别多,到如今已经数不胜数了,小镇也就因此得名:秀才埠。

此间午后,镇上医院的病房却分外热闹,院内空气中弥漫的欢声笑语清晰可闻。就在几分钟前,一个乳名为“小之”的男婴在这里呱呱坠地。欢笑声,正是从杨柳树旁的病房窗户传来的,散落到医院的每一寸土地上。一切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小之出生后不久,便开始拒奶,这也暗示了小之生来就是一个长不胖的孩子。面对此情此景,经验丰富的姥姥显出了处变不惊的从容。回家后,姥姥依照老一辈人的方法,大费周章请来了当地有名的操刀婆。传说,婴儿生来不吃奶,是因为口腔两边的肉太多,才影响吃奶。只要割掉这“多余的肉”小宝宝就会开始吃奶了。姥姥是过来人,这一决定不允许任何人动摇。显而易见,“多余的肉”最后还是切除了。小之也因器械消毒不全,造成了术后感染。小之又从家里回到了医院,此后的几个月便在医院里度过。这段时期,小家伙的眼睛里见过最多的就是漂亮的护士阿姨,除此外,就是睁眼就能看见的硕大玻璃盐水瓶。也许,冥冥中就注定了,小之与护士有着不解之缘。

“姥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摘桃子”

婴儿时期的记忆总是那么淡,那么容易被抹去。转眼间的小之已经3岁了。早已忘记,3年前陪伴他的那些盐水瓶,还有漂亮的护士阿姨。此时的小之,就像是姥姥的一条小尾巴,姥姥到哪,小之就跟到哪。3年前,小之出院以后,跟姥姥来到了乡下祖屋,开始了幼年生活。

姥姥家的祖屋采用的是老式建筑风格,大门口有一个较高的木质门槛。小之想要偷溜出去玩,首先要做的就是翻过这个门槛。事实证明,经过了长时间的努力,小之才做到进出自如。正对大门5米处,有一颗高大的古树,树下有一个可供5人坐的竹制长靠椅。长靠椅是小之的爷爷,在附近山上砍了几根大竹子,花了好几天时间做的。长椅一时间成了小之的溜溜板,爬上爬下,好不快活。那个时候,小之认为爷爷是个万能的男人,什么都会做。尽管爷爷做的竹椅很长,但是还是不够用。包括小之的父亲在内,爷爷和姥姥膝下有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可以说是儿孙满堂。从此,长椅就成了,小之和堂哥堂弟们的嬉戏宝地了。

爷爷是名屠夫,每天清晨出门到离家5里远的镇上菜场去卖猪肉,下午回来时篮子的最下面总会有一块“没卖完”的好肉,还有很多的筒子骨。那时的人们买菜,多数是只要肉不要骨,所以时常会剩下许多的筒子骨。后来,这些却成了孩子们的最爱,骨头汤煮面,筒子骨里的骨髓,经过姥姥双手烹煮之后变的鲜美无比。排排坐,由姥姥分给小家伙们每人一小碗面,和一个筒子骨。小家伙们立刻变得很乖,埋头努力的吃着,直到碗里一根面条都没有,还不忘允一下手指,才满足的摇晃着去门口的长椅上玩。

姥姥起的比爷爷还早。每次小之起床,睁开眼总看不见姥姥。机灵的小家伙抹一抹眼睛就直奔厨房,因为在那可以找到姥姥。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准能在灶台边,找到小之最爱的酥油锅巴和放糖米浆。长期来,已经成了每天早上的第一期待。姥姥一整天都在忙,小之很少看见姥姥停下来的时候。大约上午十点左右,姥姥要出门去菜园子里摘菜。姥姥的菜园,小之去过,那里有一排排绿油油的蔬菜,各种各样。尽管姥姥告诉过这些菜的名字,小之依旧是记不住。菜园的角落处,有一株桃树,也是姥姥种的。姥姥摘了一个桃给小之吃,从此就记住了,这棵树叫桃树,树上的果子叫桃子。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可以跟姥姥一起来菜园。大多数时候,姥姥出门去菜园之前,会从房间里拿出那条很长的红色布料绳子,将小之还有稍小的堂弟们,绑在门前的大树下。布绳很长,小家伙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就这样在树下玩耍等姥姥摘菜回家。

乡下和城里的夏季,区别在于乡下蚊子多。晚餐过后,小之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逸的躺在门口树下的大长椅子上。姥姥在一旁,摇着硕大的蒲扇帮小之驱蚊避暑,爷爷在树下扭藤条,准备制造点什么。之所以要说是硕大的蒲扇,那是因为姥姥手中的扇子确实很大,小之也曾偷来玩过,努力了半天,根本就扇不出风来。

“卖冰砖啦!两毛钱一块啦!”

那时,乡下还没有冰箱,小贩们大多是从秀才镇而来。他们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一个白色泡沫箱,箱子内圈都是棉布,用来保存冰棒散发出的冷气。就这样沿路吆喝叫卖。箱子里冰棒的品种较少,最便宜的属冰砖2角一块,一般的雪糕5角一根,黑猫警长牌雪糕要7角。冰砖是所有冰棒中块头最大的,长方体,和一块小板砖没什么两样。冰砖的主要成分是冷水和色素,所以制成后会有各种颜色的,小之最喜欢的还是淡红色大冰砖,那样看起来很漂亮,格外的美味。

夏天的傍晚,大树下、长椅上、透明的大冰砖。想到这,小之就迫不及待想立刻舔上一口那甜甜的冰砖。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往吆喝声那边去了,并且一点也不想移开。小之,本打算闹着让爷爷买冰砖,下一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这之前,堂哥就是以不吃饭为由要爷爷买冰砖,结果还是失败了,只能一个人蹲在角落玩沙子。

“之妹,姑姑带你去买冰棒”正从大厅过来的二姑姑说。

不知道什么缘由,自从小之能听懂大家说什么以来,姑姑还有姥姥就一直称呼小之为“之妹”。兴许是长辈们希望后辈中再出一个女孩吧,暂时只能这么认为。二姑姑是前几天来姥姥家的,这次小之总算是得偿所愿,拉着姑姑的衣角屁颠屁颠地去挑选那个淡红色大冰砖。后来,这块冰砖让小之一直吃到睡着了。整晚都抱着枕头舔,在小脑袋的梦里还一直在吃冰砖呢。

炎炎夏日,最值得一提的事情,当属抓知了、摸泥鳅和下河游泳了。但这些对于已经5岁的小之来说,还是不敢尝试。小之的一天变的忙起来了,吃完早饭,就和小伙伴们一起,扛着爷爷制作的小网罩去捕知了。小队伍显得分外的整齐,一个跟着一个,年龄最大的堂哥抗网罩走在队伍的最前,显得十分神气。小之年纪最小,自然是在队伍的最后面,心想哪一天也能神气一次该多好。运气好的话,一上午大家能捕到数十只知了,甚至还能抓到比较少见的天牛。抓到的知了通常被小伙伴们拿来玩耍,等玩腻了,知了就被穿在小木棍上,生火烤来吃。当然,并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也有收获不好的时候。一上午就抓到几个知了而已,等烤完以后,小之只能分到个知了腿解馋而已。即使这样,小之依然很满足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吃过午饭,自然是夏日午休时间。小之一直认为午睡应该是大人们的喜好,小之并无睡意,却被迫执行午睡的动作。摆在大厅中间的竹床,毋庸置疑也是爷爷做的。小之躺在上面,凉凉的确实很舒服,即便是这样还是毫无睡意。睁眼就能看见房梁上的燕巢,一堆旧泥,显得毫无新意。小之翻了个身,干脆趴在竹床上,这样就能看见地面上来来往往的小蚂蚁。偶尔伸出小手指戳一下蚂蚁背着的饼干屑,看着小蚂蚁慌张的样子,有趣多了。和小蚂蚁玩耍可不是一件什么长久乐事,很快就会玩腻。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之会偷瞄一下大门附近的姥姥。为了防止小之偷溜出去,姥姥在门槛边放一个竹椅,就在上面休息。姥姥哪里知道,小之每次都是从屋后的厨房偏门溜出去的,从不走大门。小之,主要靠观察姥姥手中的蒲扇来判定姥姥是否睡着。

这会蒲扇不动了,偷溜应该比较安全。爬下竹床算是出逃的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因为只要小之一动,竹床就会发出吱吱的声响,这响声在安静的午后会放大许多倍,很可能把门口刚入睡的姥姥吵醒。从而,导致整个出逃计划的失败。轻轻地,蹑手蹑脚的坐起来,竹床依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这时的小手掌撑在床缘上,身体已坐起来一半,小之不得不立刻停止动作,转过头看看门口,幸好姥姥还没醒。小心脏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跳的厉害。一分钟之后,等“小兔子”稍有平息的时候,才敢沿着竹床边缘继续往下爬。每当小脚丫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小之就仿佛看见胜利在向他招手。熟练地弓着腰,踩着猫步顺利溜出了偏门,每一次的出逃,都显得惊险而又刺激。当然,并不是每次都会成功,大多时候还是被姥姥抓回到竹床上继续午睡。

成功的喜悦,总能带给人们一个好心情。平日里讨厌的麻雀声,此时也觉得悦耳起来,空气也分外新鲜。小之,开始哼起了小调,踏着碎步,朝着村后的小泥塘进发。

十五分钟的田间小路,感觉走起来特别快,远远就能看站立在泥塘边的小伙伴们。在抓泥鳅的活动中,小之的任务就是看守鱼桶,当伙伴们抓到泥鳅时,把桶子伸过去接泥鳅。话说这会,小之已经熟练地蹲守在水桶边,等候下一条倒霉的泥鳅上岸。此时的水桶里已经有了两条泥鳅,胡须长长的,身上有黑线纹,较大的那条暂且叫它大嘟嘟,剩下小胡须较短这条叫二嘟嘟。一会再抓到,就按照胡须长短来重新排位取名。把玩被抓的泥鳅是小之另一大乐趣,泥鳅的生命力比较顽强,即使伙伴们收工之后,水桶里的泥鳅依然安然无恙,游来游去。换做是别的鱼类,恐怕早已翻了身,肚皮朝天了。

接近傍晚十分,泥塘的芦苇叶才轻轻地摆动起来,迎面拂过了一些带着泥土气息的凉风。小伙伴们谁也不知道详细的时间,因为大伙都没有手表。时间看似不早了,此时的鱼桶已经有了19条泥鳅,这个数字是相当准确的,泥鳅已经被小之反复数过多遍。伙伴们陆续上了岸,小脸蛋上随处可见星星点点被风干的泥斑。满是泥泞的小脚丫,踩在乡间小路上,留下一排排清晰的印子。一眼望去,小队伍倒像是凯旋归来的王师。

回到村子附近的老地方,大伙就忙开了。在这附近,轻易能找到许多细木条。用木条将泥鳅串上,然后找点干树枝生火,就可以开始烤泥鳅了。烤泥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泥鳅串的太松,烤的时候泥鳅一挣扎就会掉到火堆里,自然不能吃了。烤的时候不能心急,泥鳅离火苗太近容易烤焦。小之永远不会忘记,因为心急烤出的木炭鱼,非常难吃。这些都是伙伴们从无数次失败中,总结出来的经验。除此以外,烤泥鳅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总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依据按劳分配原则,这次小之分得了两条香喷喷的烤泥鳅。从那时起,小之就懂得多劳多得的道理。尽管只有两条烤泥鳅,好在还很肥,小之很满足,因为这些是靠自己劳动换来的。“做一餐饭要一个小时,吃一餐饭往往只要十分钟”厨房真理又一次得到了完美诠释。辛苦烤了半个钟头的泥鳅,一会就只剩满地鱼骨了。小伙伴们抹了嘴,添完手指,各自回家。

小之,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槛边的椅子上只有那把蒲扇静静躺着。不用想也知道,姥姥一定是在厨房做晚饭。此时的小之还不饿,干脆就躺在树下的长椅上,回味刚才烤泥鳅的香味。也许是玩了一天的缘故,没多久小之就在长椅上静静地睡着了。

傍晚古树下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树上那天牛,那知了,还有那美味的烤泥鳅。多年以后,还会被人谈论起吗?

六岁那年的一个早晨。小之起床第一件事,依然是去厨房找甜米浆和酥油锅巴。不过令小之惊讶的是,厨房里除了姥姥之外,还有爸妈。一时间既然忘记了米浆和锅巴,扑向妈妈的怀里。小之哪里懂得‘分开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这个道理,这次的相逢,意味着将要发生的分离。吃过早饭后才知道,爸妈是来带小之回去的。至于爸妈说的什么,小朋友要听话,六岁都要上幼儿园等等,小之一句都不想听。小之只想要和姥姥爷爷在一起,只想要甜米浆和酥油锅巴。后来,没有后来。那天,小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竟然累到睡着了。

醒来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席梦思弹床、黑白电视机等等都让小之感觉到无所适从。也许是睡了很长时间,这一觉醒来小之觉得非常饿。按照平时的习惯,朝着厨房去找甜米浆和酥油锅巴……泪水,再一次奔流而下。小之,找不到厨房在哪,更找不到甜米浆和酥油锅巴。

数日后,妈妈给小之买了新衣服、新书包,新铅笔总之一切都是新的。上学的美丽憧憬,已渐渐冲淡了记忆里爷爷姥姥鬓角的白发。

幼儿园,离家大约十五分钟路程。起初由爸爸接送上学,几个星期后小之就能自己去上学了。

幼儿园采用类似北京四合院的建筑结构,三面环抱的都是教室,剩下一面是进出的大门。大门地势较高,通过水泥斜坡与平地相连。迈上斜坡,最先映入眼帘是中央位置的小花园,其中的三棵大柏树,显得高大而整齐。小花园的右侧有一处空地,摆着一座旋转木马,整个木马是纯铁制的,也可以称呼它为旋转铁马吧。四周由四条走廊相通,由大门进入,左侧走廊第一间教室是育婴教室俗称托儿所;第二间是游戏房,溜溜板、翘翘板等等都在这里。再往前右转就是正对大门的走廊,这一排的房间多是教工专用。最后是右侧走廊,这里有三间教室,依次是大、中、小班。小之被分配在第三间的小班教室,正式成为一名幼儿园小班生。

幼儿园的日子总是可以那样悠闲而快乐。上午大约有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其余则是课间休息。期间由老师教同学们识字以及简单的算数。就这样,从这开始逐个字逐个认识。除此以外,每周还会有两堂音乐和美术课。毋庸置疑,小之人生的第一首儿歌也是在这学会的。

教音乐的是一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老师,很年轻也很漂亮。瓜子脸、杏仁眼,时常绑着一束调皮的马尾辫。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部会有一个浅酒窝,显得愈发迷人。修长纤细的十指,仿佛被施了某种魔法,一触碰到黑白色钢琴键,动人的旋律就继之而来。美妙的音符就这样飘荡在教室的上空,掉落到孩子们清澈的眼睛里,停留在孩子们细细的发丝间,直到每一个角落。每一堂音乐课都仿佛一个令人陶醉的梦,但愿长睡不愿醒。

年轻的音乐老师,轻而易举获得了孩子们的崇拜,就像明星被追捧那样理所当然。在孩子们的眼里,音乐老师是多才多艺的,不仅会弹钢琴还会画画,因为美术课也是由音乐老师教。对于小之而言,也许用涂鸦来描述美术二字更为贴切。老师用彩色粉笔画在黑板上的花孔雀,色彩斑斓,细长的孔雀翎简直漂亮极了。小之课桌上的水彩笔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绘画本上一只类似小鸡的彩色动物,显得格外有趣。比起孔雀,小之认为还是上堂课的小鱼更容易画。

当然了,对于小之而言,最欢乐的时光不在课堂上,而在课间十分。一颗贪玩并好奇的心,永远不会满足。下课的铃声,仿佛是天籁的歌声,时时让人感到期盼。事实证明,下课铃声一响起,孩子们就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冲向花园边的旋转木马,游戏房的溜溜板和跷跷板上。生怕自己喜爱的玩具被别的小朋友占去了。在这之前就算是音乐课,依然无法改变这一现象。顿时间,嬉笑声,打闹声肆无忌惮地扑向每一个人的耳朵,浸染着每一颗心。此刻的你,即使愁绪万千,面对此时此景,忧愁也会瞬间被击的粉碎。

调皮这个词,似乎和男孩密不可分。幼儿园的旋转木马没有通电,需要有人在周围推才能转,类似于秋千。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让原本单调的木马又多出了几分乐趣。简单来说,一个人玩不了木马,最少需要两个人,一人坐上面,一人在旁边推。幼儿园的旋转木马最多能同时乘坐八个小伙伴。这天正好轮到小之推木马,开始还和其他小伙伴推的好好的。不知在谁的怂恿下,队伍一下子显得分外团结,大伙一起加大了推力。不一会木马就转的飞快,几个胆小的女生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眼泪顺势而下,被风吹落在木马的朱红色把手上。一旁的“小推手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推木马而是站在外围哈哈大笑,表现的十分得意。直到五个推木马的小伙伴一起被叫到老师办公室之后,才有所醒悟。最糟糕的结果是,五个人都被罚一个礼拜不能领饼干。

幼儿园每天放学两次,分别在中午和傍晚。这一刻的到来非同寻常,比课间十分钟更让人激动和期待。放学铃声一响起,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的喊出了放学口号,节奏异常的整齐“发饼回家,发饼回家!”

放学后,每人可以在老师那领取到两块饼干,表现好的还能领到一朵小红花。小之最喜欢的还是奶油夹心饼干,掰开双层饼干,首先就把夹层里的奶油舔光光,然后才对付饼干。现在,放学对小之而言,变得不那么美好了,甚至有些害怕。每当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着同行的伙伴,吃着刚领到的饼干,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这种心情,绝对不是两块饼干可以形容的。

随着一场大雪的来临,冬季如期而至。

昨夜的雪花,悄悄落了整晚,一夜间给这个世界换上了纯白色的外衣。冷风轻轻地吹,雪花静静地舞,似乎正等着梦中醒来的人们,欣赏这一美丽的杰作。

早餐是小之意料中的蛋炒饭,因为在昨晚睡觉之前,妈妈就问了小之早餐想吃点什么。吃完美味的蛋炒饭,小之就该去幼儿园了。妈妈早已准备好了小之的书包和雨伞。接过这些之后,和妈妈做了一个简单的告别,小之这才出门去了。

昨夜的积雪,没过了小之的脚背,小靴子踩在洁白的雪面上发出“兹兹”的响声。小之扛着妈妈准备的大雨伞继续前行着,忠实的雨伞将小之保护的很好。远远望去,只有雨伞在雪地里移动,还有雪地上那两排小小的雨靴印子。

早起的鸟儿,此刻似乎也变得懒惰起来了。一路上没有亲切的鸟雀声相伴,显得冷清了许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还有风儿在耳边轻轻吹。虽然有些冷,但至少不那么寂寞了。偌大的伞檐遮住了小之前方的视线,小之便干脆沿着脚下道路延伸的方向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不知在多少次重复之后,小之终于抵达了幼儿园门口。

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狂奔向大门口的水泥坡。坡并不高,底端离地面约二十公分,斜角三十度向上延伸约两米。两秒钟之后,小之为刚才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瞬间摔了个人仰马翻。书包里的课本散落一地,雨伞竟然趁机和风儿嬉闹起来,越跑越远。小之丝毫没有犹豫,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三步并着两步将企图逃跑的雨伞追了回来。

再次站到水泥坡前时,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小之的心头,也许是担忧,也许是恐惧,让小之觉得正大敌当前。经过刚才惨痛的教训,小之深知积雪已赋予水泥坡新的力量,很滑很滑。

这次,小之不会再鲁莽了,小心翼翼的将右脚的靴子先跨了上去。然后,轻轻猫下身子,试图降低重心,好将左脚也摆上水泥坡。可靴子刚离开地面,悲剧就再次上演了。这次跌倒后的疼痛更为厉害,让小之有种想哭的冲动。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小之随即做出了决定,暂时还是不哭了。因为不知道哭给谁看,即使哭的很伤心,也不会有人来安慰自己。

这一番思索过后,小之第三次站了起来。水泥坡理所当然的成了小之眼前的敌人,坡面上那一道道的滑痕,仿佛时刻都在讥笑着自己。

小之尝试第三次越过水泥坡。结局是意料之中的,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积雪的水泥坡就像一个无法被战胜的魔鬼。

风,继续吹……

小之,早已忘了两年前那天摔倒了多少次,忘记最后是怎么去到教室上课的。然而,幼儿园门前积雪的水泥坡,却在小小的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光影似箭,欢乐或痛苦的回忆总显得短暂。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之的个头比以前要高出许多,高到不用小板凳便能拿到桌子上的弹珠,那年小之七岁。

九月的秋天,落叶时不时,从门前两棵老树上飘下来。一片,两片,三五片。小之蹲在门前认真的数着。数着数着,离别的泪水,渐渐爬上了少年忧伤的眼眸。画面像极了一幅油画,布满黄叶的画布上,一个蹲在门前的小男孩,眼眶里擒着泪,认真数落叶的样子。

“小之,快八点了!赶紧,别担误报到。|”妈妈催促着。

九月一日,在小之看来,像似一盘放了三勺盐,而外表看起来很美味的蛋炒饭,期待而不愿尝试。在小之的内心深处,臧着更多的是不舍和留恋。幼儿园的小伙伴,动人的音乐课,飞快的旋转木马,还有那贴心的奶油饼干,此时都只能无奈的埋在记忆深处。

随着一只温暖的大手忽然袭来,小之的小手一下就陷进大手的掌心里。同时,回忆的思绪被击的粉碎,回到不愿面对的现实。

“出门了,书包背好。”

去往学校的路上行人很多,大多是大手牵小手,俩俩而行。小之今天背的是新书包,之前幼儿园那个印有葫芦七兄弟的书包不让背了。新书包里除了文具盒之外,别无它物。小之却感觉异常吃力,因为它比“葫芦兄弟”大两倍以上,不敢想不久后它要装多少作业本。

熟悉的声音由上空飘过来。仰头而望,一只肥嘟嘟的灰色麻雀,站在稍底的枝头唱的很欢。这歌声荡在萧瑟的秋风里,没有增添多少气氛。一步一步又一步,小之低着头默数。在这了无生趣的晨间,佛起了一阵小风,一团难以抗拒的香气藏在风中,游走在行人们的鼻间。小之一下就分辩出了这熟息的味道。不远处的大叔,依旧在这个时候,手持两根被油浸成黄黑色的大筷子,忙的不可开交。一对对可爱的油条在大油锅里翻滚,金灿烂的十分诱人。在上幼儿园时,如果妈妈早上没有准备早餐,便能拿到一元钱在这吃油条和稀饭,不过这种机会不是很多。油条两角五分一根,稀饭五角,小之一般只要两根油条。这样一来,可以拿在手里边走边吃,还省下五角买辣条,想想都觉得很满足。不过,辣条每次都要偷偷买,在放学回家之前一定要吃掉。辣的一头冒汗,还不忘把小手指吮干净,回味无穷。

“小朋友,去上学呢,來两根油条吗?”

大叔很忙,却也不忘招览生意。口水在小之的舌下打转,但今天是吃了早饭出门的,纵然是再想吃也是徒劳。惟一的办法是哭着闹着让妈妈买,可是小之并不打算那么做。只好做罢,把回水唵回肚子里去。

一路走一路回头,大叔伟岸的身影在视线里也越来越远,远到空气中丝毫嗅不到那诱人的香气。

小之只能继续数着之前的脚步,1-100数了很多遍后,不远处迎来嘈杂的声响,类似菜市场的早市,一片嘈杂。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微风中无力的舞着。红期后方是一座两层髙水泥砖房。一楼的走廊下,人头孱动,十分热闹的样子。不多久,小之也身在其中。徼过学费,登记名字,就算报名结束,妈妈便回去上班了。小之被安排在一年级一班,第四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都显得手足无措,新的环境里谁都不敢肆意戏闹,只好安静的坐在桌前,呆呆望着黑板。尝试着从一穷二白的黑板上找出几分乐趣,显然是徒劳无功。小之索性把眼神移到,课桌中间那条用小刀刻的线上,线刻的很深,密密麻麻反复被划过很多次。这条线像征着领土国界,神圣而不可侵犯。也在日后的学海生涯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国界”的另一边是个女生,绑着细细的马尾,双眼皮,金鱼眼。细细的胳膊,懒懒地放在课桌上,压在了“国界”上,她显然沒有注意到这点。此时,是不是要向对方宣示主权,这个疑问在小之心中反复判断。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姓杨。”接下來的时间都是杨老师在发言,教室气氛似一煱温水般平静,只有发课本时沸腾了几下。领完新课本,放学回家。告别了令人怀念的奶油夹心饼干,小之背着比以前重很多的书包,朝着回家的路慢行。没有放学的喜悦,只有被释放的解脱。也讦,小之还没有适应当下的改变。

初秋的傍晚,晚霞似火,那一片艳红的天,印红了整个大地。门前的大树上,秋蝉发了疯地鸣叫,一阵一阵,此起彼伏。空气里依旧散着几分夏未的热气,妈妈挽起袖子,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前洗菜,水花溅到盆外,落在路过的小蚂蚁身上。小之拾起身边的小树枝,轻轻将蚂蚁从水珠里移到旁边干燥处,一种胜利的喜悦由然而生。

“打雷要下雨,下雨要打伞。”小之仅用三秒钟便能判断出,这是动画片海尔兄弟的主题曲。小之丢掉了手中的树枝,一个箭步冲进个房间,在小之的心里即便是片头曲,也不容错过。小之安静地趴在冰凉的竹蓆上,电视就在正对面,这个角度刚刚好。小之就这样每天聍听智慧爷爷的教导,乐此不彼。

小之,吃饭了,有你最喜欢的酱油拌饭哦!动画片在这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小之便屁颠颠地跑到隔壁的厨房。爸妈早已经在餐桌前就坐,筷子和酱油拌饭整齐地摆放在小之的座位前。

“吃饭前,应该……”还没等妈说完,小之便转身洗手去了。因为小之明白,这件事在妈妈看来是无可避免的。再次回到餐桌的时候,小之的碗里多了个圆圆的家伙,像极了蜷缩起来的小蛇。不知是否属兔的缘故,小之生来就对蛇特别畏惧,妈妈也属兔所以也是如此。小之,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拨了下这家伙,意料中的一动不动。小之的这些举动,都在父亲的仔细观察下。

小之,这个叫鳝鱼,一般生活在水塘的泥澡里,它不会咬人。下锅油炸之后就卷起来了,所以这个菜又叫卷鳝,爸耐心地解释到。小之的筷子在鳝鱼的身上来来回回很多次,还是难已下定决心。抬起头,用狐疑的眼光瞧着左手边的爸爸。爸正夹起一条鳝鱼,三两下之后便吃了下去,津津有味的样子。还一边说讲解到,吃鳝鱼的方法。第一步,夹住鳝鱼的头部。第二步,咬住鳝鱼头部附近的背脊骨,轻轻往后扯,将鳝鱼前后分开。第三步,剔除鳝鱼中间部分,这样就可以吃了。小之,夹起碗里的卷鳝,尝试着用爸爸教的方法来对付这家伙。咬住,往后扯,鳝鱼瞬间掉回了碗里。显然一个孩子的腕力,暂时不足于胜任这项工作。小之毅然的决定,放弃筷子,徒手操作。这样一来,果然效率很多,不一会便成功地将鳝鱼分离开来。轻轻一口下去,确实很美味。糟糕的是,小之一双小手和嘴巴上满是油渍。面对眼前的这一幕,爸妈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了。小之,却旁若无人般继续埋头苦干。这是一次令人值得回忆的晚餐,因为这是小之生平第一次吃鳝鱼。

夜晚,小之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鳝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游啊游,不知疲惫。大约在天光渐亮十分,小之一个翻身后,感到一阵凉意。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冲散了清晨的睡意。小之,挣开眼睛,定了定神。果然,和预想的结果一样,尿床了。惶恐,瞬间占据了一个孩子的心。小之爬下床,蹑手蹑脚来到衣柜前,找到自己的裤子换好。用换下来的裤子,将蓆子擦干。完毕将湿的裤子丢到床底下。爬回床上,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睡觉。睡是睡不着了,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祈祷这一切不被妈妈发现。小之,侧过头,看看隔壁床上的妈妈,好像并没有醒来。一颗胆怯的心,方才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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