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思楠正侧头看着窗外萧条的风景，神色淡漠。
不知道这一切以这种方式告结，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莫云修长挺拔的身子站在她面前，看到她额上的血痂，脸色冷的发青。
从莫云启口中，他知道她受了很多苦，他担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如今见到，他更加懊悔当时没有早发现她失踪！
蹲下身，他掀开该在她身上的被子，颤着手捋起她的袖子。
是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是满目淤青……
别过头，他不忍再看下去，每一眼，都犹如凌迟，比伤在他身上，还要痛上十倍。
“不用再看了，孩子……掉了。”思楠没有收回放空的眸子，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莫云沣的脸霎时变得更加苍白，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伸手，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也颤着纱布……
轻轻抱住她，他沉声低柔道，“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足够了。”
思楠身子一僵，感觉到他颤抖无力的怀抱，一滴泪，无声滑落。
“不要碰我，”她颔眸，哑声道，“我脏。”
莫云沣的心口骤然一紧，周身的剧痛压抑的他快要窒息，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喉头充斥着腥甜的血腥味，他闭上湿热的眸子，柔声开口道：“不会，你是我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爱的女人，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脏……”
“可是我嫌我自己脏。”思楠垂着无神的眸子，神色沉寂道，“莫云沣，放我走吧，我不想再这样活着了。”
莫云沣心头一震，摇头道，“楚思楠，我不准你说胡话，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孩子没有了没关系，我们以后也可以再生，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现在你只管把身体先养好，等你身体好了，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可以丢下公司，陪你去……”
思楠抬眸，死寂的眸子暗哑无光的盯着莫云沣，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吼道，“莫云沣，你听不明白吗，我说我要跟你离婚，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也不想再给你生什么孩子，我只想跟你离婚！”
莫云沣顿住，唇角的温柔渐渐散去。
“我恨莫家，恨你们莫家所有人，尤其是你，你不是说会让我们孩子平安出生吗？会清理掉那些想要害我孩子的人吗？可结果呢，在我婚礼当天，我被人绑架！我的孩子，掉了！这就是你给我的保护，给我的承诺？是你们莫家人联手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我再跟你回莫家！”
莫云沣僵住，俊脸彻底阴沉下来。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
他扯着唇角冷笑出声，如她所言，莫家害死了他们孩子，他怎么还有脸，让她回莫家？！
周围的气息，只觉得死寂的可怕。
她终于，还是恨他了。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打算放手。
黯沉着眸子，他猩红的眸子闪过一抹剧痛，半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暗哑却也冷然，“恨我，那就这样恨着我吧，思楠，不管是爱或者是恨，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无所谓。”
“莫云沣，你混蛋！”思楠苍白的唇，被他激的剧烈颤抖，寒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冻的她瑟瑟发抖。
莫云沣却恍若未闻，伸出结实的臂膀，一个公主抱要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回家，好好养伤。”
“我都没有家，还回什么家！”思楠用力，一把推开他，却牵动到手心的伤口，殷红的血迹顺着伤口流出，一滴滴印在洁白的纱布上。
莫云沣看着她，眼皮重重的跳了跳。
“不要闹，你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吗！”沉着眸子，他拧眉怒声道。
思楠却眼眸一转，看到柜台上放的水果刀，捏在自己手里，清冷着声音，“莫云沣，不要再逼我了。”
“你要做什么，放下！”莫云沣猩红着眸子盛满血丝，看着她将水果刀架在自己的手腕处，青筋突跳的厉害。
思楠冷着眸子要挟道，“离婚，放我走！”
这冰冷的五个字，若如带血的刀，割在莫云沣的心上，字字滴血。
他的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史无前例的白，莫云沣想，就是三年前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没有如此痛过！
是谁说过她可以用一生来为他负责，跟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又是谁说过，想要是离婚，除非她死！
如今，却完全相反——
更是以死相逼要跟他离婚。
周身散发着凌冽的寒气，他猛地伸手，撞开她的胳膊肘想要夺走她手中的水果刀，强大的力道逼得思楠倒在床上，刀头却向上刺在了莫云沣的心脏！
时间，瞬间冻结。
冷凝的空气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慌乱而沉重的呼吸声。
水果刀上染满鲜红的血，一头，是思楠的血，一头，是莫云沣的血……
他白色衬衣上迅速扩散的猩红看的思楠触目惊心，松开手，水果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却如千斤重石，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我……我……”思楠颤着身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泪水在她的眼圈里打转，随后在她听到莫云沣痛苦的闷哼声时，砰然决堤，滚烫而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颤声解释道，慌张的摘下自己手上的纱布，想要为他止血。
莫云沣将她递过来的纱布丢到一边，眸色冷冽，发青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我去喊医生。”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医院，她忙站起身，向外面跑去。
却被莫云沣攥着胳膊，重新拧回到床上。
闭了闭眼，他沉着眸子扬哑声道，“如果我没有夺过刀子，你会不会真的选择自杀？”
思楠一脸惊愕，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却让莫云沣神色更冷，惨白着唇道，“楚思楠我问你，为了跟我离婚，你不惜自杀？”
思楠慌神，水眸里的泪水再次弄湿她的小脸。
莫云沣却是恍若知道了答案，攥着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泛着骇人的白，直到思楠忍受不了这抹痛开始皱眉，他才松开。
拧眉，他眸色冷冽，暗哑的嗓音里透出无限的落寞：“楚思楠，如果你回答‘是’，我愿意跟你离婚……”
说完，他别过俊冷的轮廓，在她还未给出答案之际，已经夺门而出。
天知道，在刀子插在他胸口的那一刻，他有多庆幸刀口是对着他的。
只是这浅浅的一刀，又怎么抵得上她经历的那些痛。
……
莫云沣刚离开，白枕就惊吓的闯进来，思楠颓败的靠着床沿，脸上挂满失魂落魄的泪水，而她的手上，染红了鲜血。
水果刀，正赫然的躺在地上。
“医生，冷风，快叫医生！”白枕吓的脸色煞白，紧张的问道，“思楠，快告诉我，伤到哪里了？”
他的一声唤让思楠从刚才的骇然中回过神来，看到是白枕，她抬起盛满泪水的眸子，突然就哭了。
不是抽泣，不是呜咽，而是嚎啕大哭。
白枕顿时心痛的无措，他好久没有见过她哭，就连他从莫云启手中将她救回来，她都没有哭过，这次，却哭得歇斯底，似是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全都发泄出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惊的人心里直颤。
“思楠。”他蹲下身来，在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思楠恍若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哭，这哭声，让他心痛的可怕。
抱起思楠，他将她放在床上，这才发现她浑身颤抖的厉害，闭上泛热的眸子，他不舍松开她，又将她重新抱回怀里，检查她只是手上的伤口裂开了，而没有新的伤口，这才微微放心下来，手指卷起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他把她捂在自己胸口发泄。
“不哭……思楠，都会过去的，不要哭……”白枕理着她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喃语道，“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思楠不哭了，好不好？”
他抱着她，怀抱温暖朴实，透着淡淡的治愈的清香，就像小时候她扑在自己怀里哭那般安慰她。
只是那时候，她为亲情哭，现在，她为爱情哭……
思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不出声来，靠在白枕的怀里沉睡过去。
在撕裂的痛苦中，她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跪在破碎的碗片中，莫云沣坐在她面前，用最阴鸷的目光盯着她，他骂她贱人，她同样用锋利的话回击他……后来，她扶着醉酒的他回酒店，却被他用一烟灰缸砸出血……再后来，她拦在赛车前，他咒骂着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究竟梦到了多少残碎的片段，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可这个梦，她却觉得异常香甜，让她痴迷的不愿意醒来，为什么曾近努力想要靠近的怀抱，如今却成了她想要逃离的噩梦？
在梦里，她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