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楠醒来时，夜已经全黑，一眼望向窗外，她只觉得这黑夜像是无尽头将她全身包裹。
一道灯亮，思楠眼睛猛地被刺痛，眯着看向开灯的人。
“你醒了？”灵沉扶着床头坐下，眼底是深深的猩红，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格外沉重压抑。
思楠抬眸，空洞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狭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扑扇扑扇，像是还没有从那场枪杀中收回心魂。
灵沉并不着急，等着她慢慢将记忆梳理好，因为他想要说的话也无法开口。
“白枕呢？我记得是白枕救得我。”半刻后，思楠死寂的眼神才泛起涟漪，猛地抓住灵沉，她紧声问道。
“白枕他……”灵沉一脸颓废，漆黑的眸子又染上血丝，对上思楠，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枕呢！”他的欲言又止思楠看在眼中，更是着急，抓住他的胳膊，她发颤的声音又提高几个分贝。
哪知灵沉的眼泪就开始簌簌往下来，一开始只是垂着眸子无声哭泣，可实在压抑不住内心情感，他竟是蹲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思楠吓的失神，多少个憔悴担惊的日子，她从未见过白枕流泪，可现在，他却哭的如此伤心……思楠心里卷起海啸般剧痛，抓住被子，她脸色苍白的大口喘气。
“灵沉，你带我去见白枕！”掀开被子，她顾不上自己邋遢的形象光着脚丫就往病房外跑去，她不想明白灵沉哭泣的原因，只想迫切的见到白枕，想要看到虽然病重但一见她就会露出笑容的白枕，想看到那个只要她有危险就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的白枕！
灵沉拉住思楠，沉重的鼻音满是沙哑，“思楠你冷静点，白枕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把你救回来，不会想看到你这般模样！”
“我哪般模样！”思楠眼中泪水奔涌而出，甩开灵沉，“你也说了我的命是他好不容易才救活的，那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灵沉的俊脸愈发苍白，薄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灵沉，我求你了，你告诉我，我看到……看到白枕吐血了，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好不好？”思楠凌乱着发丝，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落，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
灵沉抬眸，鲜血如注的唇上被咬出狠狠的印痕，张了张嘴他想要开口，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如此反复好些次，才抱头哑声道，“见不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白枕了……”
“什么？”思楠紧皱起没有，脸色蓦地惨白，灵沉的话就响在她的耳边，可她却宛若听不清半个字，伸出颤抖的手，她扶住灵沉，重复问道，“你说什么？灵沉，你说了什么？”
“见不到了，我说再也见不到白枕了，在救你回来的路上因为感染病情加重，他的骨髓移植手术不得不提前，手术整整进行了八个小时，可白枕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关……”灵沉最后看她一眼，眼中满是凌冽的血丝，“楚思楠，白枕还是死了，因为你而死。”
“不！”思楠尖叫一声，无力的滑落在地，天花板的上灯光恍得她眼睛彻底睁不开，任泪水肆意爬满她苍白的脸，嘴里喃喃道：“不，白枕怎么会死，你骗我，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答应过我会努力活下来，他身边有最厉害的医生，还有合适的骨髓，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
灵沉也颓废的蹲在地上，点了支香烟狠狠抽着来缓和内心的剧痛，一包烟下来，直到整个病房全部充斥着呛人的烟味，他才压制住所有悲痛，看着缭绕打圈的烟雾缓声开口道，“凌晨两点手术结束，白枕被推出手术室，我们紧张的涌上去却看到他全身紧盖的白布，我记得医生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还记得他们说尽力了，白初当时就疯了，逼着他们将弟弟再重新推回手术室，那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思楠，那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一刻，我甚至是恨你的！”
听着他说这些，思楠痛苦的闭上眼睛，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白枕才会离开医院，才会感染，才会出不了手术室……
泪眼朦胧，她的脑海里全是这些年白枕陪着她的画面，四年前的丧子之痛是白枕陪着她挺过来的，异国他乡孤寂自闭是白枕一点点努力才把她从抑郁症中拉出来，直至回国后白枕依旧是她的精神支柱，就连命悬一线也是白枕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枪下救出……
这个男人为她付出了一生，可她呢，却连订婚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现在更是要了他的命！
思楠猩红着眸子看向自己双手，她是杀人凶手，杀死的还是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
内心的悔恨和痛苦饱胀到极限，思楠狠狠咬着双手，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三天后，是白枕出殡的日子，如果你想去，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灵沉沉着眸子深叹一口气，扶着墙站起身来，“苦累了就好好休息，你的命是他拿命换来的，你没有理由不珍惜。”
思楠身体猛地紧绷，看着灵沉凄凉颓废的背影，沙哑着嗓子颤声道，“灵沉，我现在就想白枕了，你带我见见他，哪怕是……我也想再看他一面。”
灵沉顿住脚步，背对着思楠道，“见不到了，白枕已经被白初带回拉斐尔家族，怕是这最后一面，你也见不到了，白家对你恨之入骨，就是三日后，我也只能想办法安排。”
……
病房外，莫云沣漆黑着眸子靠在门前，从思楠昏迷到醒来，他一直守在门外，可是仅此一门之隔，他们却无法相见。他知道思楠现在需要的发泄，更是冷静，在他无法企及的那四年时光里，是白枕一直陪着她，所以如今对白枕离世的痛苦，也是他无法安抚的，所以只能隔墙相守，在思楠哭泣时，他也在感受凌迟之死。
思楠，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