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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寝宫的小花园里,绿意盎然的花圃中开满了繁星一样深深浅浅的沁心兰,春天的阳光斜洒在上面,象铺了一层薄薄细细的金砂。或幽淡或深致的紫在灿烂的光华里呈现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爱西摒退一干使女,悒悒不乐地独自坐在花丛里,突然遇到一个长得和茱丽娅很像的女人,让她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灵国的往事。茱丽娅是她在灵国的伴女,是一个如同她的知心朋友一样的贴心女子。因为露伊老是喜欢黏着她这个姐姐,所以茱丽娅索性也当起了露伊的伴女。她们两姐妹都很依赖她。说起来,当初她和洛肯能够认识,也多亏了她。自从离开灵国,就一直没有亲人朋友的消息,洛肯代她写过许多信,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回音,也许父亲还是不肯原谅她,她不知道,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会不会还是那么坚持?尽管她并不后悔嫁给洛肯。

“公主殿下——”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公主?爱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你是……”她微微怔忡地注视着眼前背对着阳光站在她面前的人,金色的阳光斜披在她的身上,将她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色光芒,那一瞬间,她几乎又要惊呼出声了——茱丽娅?!可是,不是她。“哦,奥琳米娅夫人啊,你怎么来了……”她不是说过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吗?等等!不对……她怎么会……称呼自己公主?!

“亲爱的,请原谅我,不能够在人前与你相认——我是茱丽娅啊,你的茱丽娅啊!”奥琳米娅突然声泪俱下地说,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我亲爱的,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茱丽娅?你真的是茱丽娅?”爱西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按抚上胸口,像是要抑制住跳跃出来的心。

“是的,是我,我的小爱西塔……”她仰头凝视着她,口中呼唤着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最亲密的称呼。

“丽娅?茱丽娅?我的好朋友……”爱西一把搂住她,眼里腾起氲氤的雾气,抖着声问:“我是在做梦吗?感谢父神,我又见到了你……”

“是的,殿下,我做梦都梦想着能够再见到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终于……”茱丽娅埋首在她的怀里,也是泣不成声。“感谢父神!”

“感谢父神!我亲爱的朋友,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爱西悲喜交加地扶起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急切地说着,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并肩坐到长椅上。“你好吗?父亲他好吗?还有露伊?大家都好吗?”

“是的,国王陛下和露伊公主都很好,我也好,只是,我们都很思念你,非常非常思念……”茱丽娅深吸口气,极力平复着自己起伏的心绪,只是过度低沉的声音仍然隐含模糊的哽咽。

“是的,我也是,我时常一个人悄悄地想着父亲,想着你们,可是,父亲他还在生我的气,他一定还不肯原谅我,我给他写了那么多封信……”说着说着爱西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去,醉人的容颜蒙上一层深锁的哀愁。

“不是这样的,其实国王陛下早就原谅你了,他理解你的难处,也相信你的爱情……”茱丽娅出其不意地说。“亲爱的,你现在也是为人母亲了,应该能够理解,没有一个父母会永远生孩子的气啊……”

“那么说,父亲他,真的原谅我了?!”爱西的眼眸亮了起来,因了这个答案激动不已。

“是的。他知道他当了外公,知道有个雪儿,他很高兴,很想见见你们……”茱丽娅说得恰到好处。

“父亲他愿意见我?!”爱西惊喜地叫了出来,晦涩的心情一扫而空。

“是的,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是那么地思念你……”茱丽娅动之以情。“尽管他从来不在人前表露,可是我时常会见到他,独自一人悄悄地站在你的房间里,看着你留下的一切一切,然后泪流满面……”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父亲……”爱西双眸泛红,伤心地说。“我不是个好女儿,我伤害了父亲……”

“别这样说,亲爱的。国王陛下是理解你的。之所以没有回信,都是因为政治原因……”茱丽娅温柔地解释道,伸手为她拭去滑满粉腮的泪水。“而做为一个父亲的立场,他非常欣慰地看到你能得到幸福……”

“父亲对我太好了,我把他对我的疼爱,视做理所当然,娇气,任性,却从来没有替他做过什么……”爱西歉疚地说,充满感激地望着茱丽娅。“谢谢你,丽娅,谢谢你一直陪伴他们,照顾他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亲爱的,别这样说,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分享悲伤和快乐,我们就像亲人一样。你不需要对亲人说谢谢……”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茱丽娅!”爱西感动地拥抱她,却在触到她的头发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可是,茱丽娅,你的发色怎么会……对了,还有你的眼睛……”

“亲爱的,怎么你不知道么?”茱丽娅讶异地问。“如果我不改变这些,是根本进不来华尔芙特国的啊。”

“怎么回事?”爱西有些不悦。过去灵国排斥华尔芙特国的国民还情有可原,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华尔芙特国也禁止灵国人进入了?

“情况很复杂。都是因为政治。我也不懂。只知道现在星际间的盘查十分严厉,为了避免麻烦,我只能这样……”茱丽娅轻描淡写地说。

“那太难为你了,茱丽娅……”爱西深深明白,向来自视甚高的灵国人,要改装成自己深恶痛绝的敌国人的模样,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情。

“不要这么说,我不为难。只要能够让你和国王陛下父女重逢,再大的艰难困苦我都愿意承受……”茱丽娅坚定的说。

“你说什么?父女重逢?难道说,父亲他也——”爱西颤声叫了起来,为着心中的那个答案而震撼不已。

“是的,国王陛下他现在就在——”

“婶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茱丽娅的述说。后者在下一刻立时站了起来,恭敬地垂手闪于一旁。

“婶婶,您好些了吗?”薇安纳走过来关切地问,眼前的气氛有些古怪,她微微蹙了下眉。“奥琳米娅夫人,怎么你还没有走啊?”

“是的,殿下,我刚刚告辞出来之后,恰巧在这儿见到王后陛下,于是我就……”茱丽娅神色如常地解释。

“哦,这样啊……”薇安纳随口应着,眼底却蒇着蹊跷的疑问。“婶婶,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嗯,是有一些头痛……”爱西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掩饰地用手抚着额头,就势说道。“多亏奥琳米娅夫人为我做按摩舒缓……”

“那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您应该叫我的,我也会啊……”薇安纳讨好地说,伸手抚上了她的头,轻轻揉了起来。“谢谢你了,奥琳米娅夫人……”她不冷不热地说,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仿佛在宣示着彼此的从属。

“殿下,您太客气了。”茱丽娅温顺地说,曲膝一礼。“公主殿下真是孝顺,而且您的手法的确比我更高明,我就不打搅了,请允许我先告退……”

“等等,夫人……”爱西欲言双止,挣扎着叫住她,却在望见后者暗示的眼神后不得不改口道:“德佳拉夫人说得没错,您的确是个温顺友爱的人。欢迎您再来王宫作客,我会吩咐下去,以后您可以直接觐见,不需要通传……”

“多谢王后陛下的厚待!感激不尽!”茱丽娅似乎满脸惊喜。

“不用客气……”爱西微微苦笑着说,浑身不自在,原来茱丽娅也会做秀。

“再见,王后陛下,公主殿下……”

“再见,夫人……”爱西急切地盯着她,迫切地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些暗示,可是后者行过礼后便不再停留。

一旁的薇安纳始终充满心机地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包括爱西眼底来不及隐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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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陛下,奥琳米娅夫人到了……”

从来不知道等待的心情竟是如此煎熬,茱丽娅说了一半的话语在爱西的心里辗转萦绕,令她几乎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当欧娜进来禀报的时候,她宛如听见了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唱。

“快请她进来!还有,我和夫人有些私话要聊,你帮我守着,不要让人进来,任何人都不行!”爱西几乎是亲自到门口迎接得她,在茱丽娅进门之后便肃容对欧娜吩咐道。“记住,是任何人!”她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加重语气特别叮嘱。

“是的,陛下。”欧娜不敢怠慢。记忆中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后严肃的表情。

“亲爱的,你不需要如此紧张……”茱丽娅安抚地说。

“不,你不明白,这对我有多么重要!”爱西眼眶里闪烁起微几的泪光。“只要一想起父亲,我就,我就……”

“别难过亲爱的,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的。”茱丽娅的脸上泛起一片怜爱之色。

“可是,我亲爱的朋友,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光明正大地见面呢?”爱西想想就觉得难受。“只要我说一声,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还不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政治!”茱丽娅悻悻然地说。“不过我们也应该乐观一些,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会改变……”

“是啊,但愿如此。”爱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对政治一窍不通,只要茱丽娅一提到政治,她就无力反驳。“你昨天说父女重逢……”

“是的,国王陛下他现在就在拉姆那限制区边缘……”

“华尔芙特国的星际边界?”爱西一愣。“父亲在那里做什么?”

“国王陛下是在前往联盟议会的中途绕道前来的,就为了能够见你一面,他太思念你了……”茱丽娅无比伤感的说。“做为一个国家元首,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是他现在只是以一个日夜想念女儿的平凡老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国家的国王。他的情感战胜了理智,他选择了冒险,选择了将来可能遭受到的误解与谴责,他不顾一切地前来,就只是为了能够见见他心爱的女儿……”

“父亲……”爱西眼底闪起晶莹的泪光。急急地抓住茱丽娅的手,冲动地说:“我太对不起他了,直到现在还让他为我牵肠挂肚,茱丽娅,你快点带我去见他。快点!马上——”

“恐怕不行,亲爱的……”茱丽娅冷静地说。“你现在的身份非同寻常,就是想悄悄地出宫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去限制区?那是需要乘坐太空飞船的,这么大的动静,我根本安排不了,如果你直接和洛肯国王说,我想他一定会赞成,可是国王陛下那边却……”

“父亲还是不肯接受洛肯吗?他不是都愿意接受雪儿了吗?”爱西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亲爱的,洛肯毕竟是华尔芙特国的国王啊,如今两国星际间的关系很紧张,如果国王在这个时候私下见他,只怕会引起很严重的政治后果,并且他这次来只是为了见你,并没有做见他的准备,亲爱的,陛下很艰难,你不了解……”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父亲。那你告诉我,我应当怎么做?我都听你的……”爱西急着六神无主。

“别着急,亲爱的,听我慢慢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茱丽娅胸有成竹地说。她的话语总是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爱西闻言果然冷静了下来。“既然国王陛下现在还不想见洛肯国王,我想这件事情你就必须先保密。”

“是的,当然。我绝对不会拂逆父亲的意愿。”爱西急忙说。

“国王陛下现在被阻挡在限制区边缘迟迟进不来,除了因为没有华尔芙特国的通行证,也是因为他不肯改扮。你知道的,要陛下改扮成华尔芙特人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所以现在陛下的飞船只能在边缘线上徘徊,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又迫切地想要见到你,所以心急如焚,特意命我前来和你商量……”

“那父亲的意思是……”爱西连忙问。

“亲爱的,这就得靠你了,只要你能从洛肯国王那里拿来‘特别通行许可证’,陛下就不必受到可耻的盘查,可以直接穿过边界,前来见你……”

“什么是‘特别通行许可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到过……”爱西的回答让茱丽娅哭笑不得。“据我所知,那是一个精密的识别程序码,由许多复杂的运算程式编成。是提供给特别重要的人物在应急情况下使用的……”

“那我要上哪里才能拿到它?”茱丽娅繁密的解释爱西听不懂也不想听,她只想知道能够让她见到父亲的关键。

“我猜,应该在洛肯国王手里。毕竟这不是一般的东西……”

“在洛肯那儿?”爱西自言自语地咕哝着,蹙拢秀眉思忖道。“可是洛肯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

“洛肯国王真是爱护你。”茱丽娅不由地笑道。“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只会使人烦劳,看你现在过得无忧无虑的样子,说明他真的很爱你……”

“他是很宠我……”爱西两颊微染绯红。“可是茱丽娅,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找个机会问问洛肯国王……”茱丽娅支招道。“就好像是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问……”

“嗯,然后呢……”爱西双眸睁得雪亮,忙不迭地说,一副受教的模样。

“然后你把它悄悄地拿来交给我……”茱丽娅继续支招,唇角带着神秘的微笑。

“可是如果让他发现不见了……”

“放心吧,亲爱的,我只要复制一份就行了,拷贝完了之后你就可以悄悄地放回去了,绝对不会被洛肯国王发现的……”

“哦,那好的,我这就找机会问他……”爱西放下心来。“可是茱丽娅,只要这样父亲就能够进来了吗?”

“是的,只要国王陛下进了华尔芙特国,我就可以悄悄地带你溜出宫去和他见面了……”茱丽娅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促狭地笑望着她道:“就好像当年在灵国王宫那样,你觉得呢,小爱西?”

“茱丽娅!”爱西难为情地低叫道。“你在取笑我……”

“呵……我的小爱西,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茱丽娅好笑地说。

当整件事情告一段落后,爱西迫不及待地和茱丽娅叙起旧来。而寝宫门外,欧娜继挡下薇安纳之后,第二个挡下的,是雪儿。

“抱歉,公主殿下,王后陛下有令,谁都不能进……”欧娜哭丧着脸,刚刚薇安纳被挡下后气势汹汹的模样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为什么?”雪儿倒是很安静,可是也很不解。爱西不见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陛下说她有些私话要和奥琳米娅夫人聊……”欧娜也很不解。

“奥琳米娅夫人?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德佳拉公爵夫人介绍来的,据说是位珠宝设计师……”欧娜思索着回答。

“还有呢?”这些信息根本不够雪儿分析。“她们认识多久了?”

“应该是昨天刚认识的吧,昨天奥琳米娅夫人才进宫……我也只知道这些……”欧娜无奈地回答。

“好吧,谢谢你……”雪儿沉吟片刻,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呆会再来……”

“等等,殿下……”欧娜很有心眼地叫住她。“您为什么不留下来等等看这位奥琳米娅夫人呢?”

“我不想知道母亲的秘密……”雪儿清楚得说。

欧娜满脸尴尬,连忙解释。“咳,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雪儿安静地望她一眼,转身离去。

“亲爱的,我想我该走了……”寝宫内,茱丽娅思忖着说,她一直在巧妙地掐算着时间和分寸。

“这么快?”

“我已经呆得太久了,这样不太好……”茱丽娅斟酌道。“况且你也不能一直拒不见客,这样会引起别人猜疑的……”

“那好吧……”爱西无奈地说。“我要怎么联系你?”

“不要担心我,亲爱的,我会再来的……”茱丽娅亲昵地和她碰着脸颊。

“嗯,我会尽快问清楚的,请你转告父亲,我不会让他等太久,请你告诉他,我非常思念他……”爱西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再三叮咛。

“放心吧,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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