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在冬季寂静的夜里，慢慢的染上了一层薄雾般灰色面，他回过头，插着腰，说出那一句时，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只是情理之中。
她顿了顿，低下头去，他说，“顾敏敏，我没你想的那么冷血，我会愧疚，会自责，这就是我一直让你去考试的原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在那么个小饭店，做一个小服务员，你这样……怎么能让人安心？”
她抿了抿嘴，艰难的说，“你不用可怜我……”
“不想让我可怜，就别把自己弄的那么可怜！”他打断她的话，对着她吼着。
她嘴角动了动，“我从不觉得我可怜……是你们太清高，我觉得……服务员，挺好的……”
他气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顾敏敏……你简直……”
他真拿她没办法，眼睛动了动，似乎最后还是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然后走回车里，出来时，手上已经拿着她的复习资料。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将资料甩在了她手上，“顾敏敏，机会放在你面前，你过的好不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你别任性，就这么一次机会，你拿到就拿到了，扔掉，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只说这么多，别为了任何人，耽误了自己，到时候后悔的不是别人，是你！”说完，他向着车里走去，没说带她，也当真没带她一起走。
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的车又飞速的开走，孤零零的江边，只剩下她一人，迎着寒风站了一会儿，她想，他或许是将她留下来冷静一下吧，但是她已经冷静了许久，每当夜深人静时，都会反复的想起，说不想考，那是骗人，只是放不下自尊，说过不再接受他们这些公子哥的帮助，结果还是要受他们照顾……
她一个人慢慢的向回走着，也想借由这冷静的夜让自己想的更清楚些。
等到看见夜晚的华灯已然浮上了街道，车渐渐多了起来，她却特意选了地铁，在人来人往中，独自默默前行，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半夜，到了门口，却见黄石正在外面，他靠在那里，似乎是喝醉了，眼神有些涣散，因为跟了他四年，也见过他许多次醉酒，他看着她，与往常优雅随和的黄石比起来，今日的他，似乎有些浮躁，他看见了顾敏敏，走过来，“敏敏……你怎么，才回来。”
还没到她身边，便险些摔倒，她赶紧过去，扶住了他，“黄总……您，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扶着一边栏杆站直了，然后看着她，“敏敏，如果，我喜欢你，让你很负担，你可以当做我没说过，但是，不要因为这样，耽误了自己，你去考试吧，如果你怕再跟度假村，跟我扯上关系，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此，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顾敏敏心里一暖，看着黄石，这样的话，都已经说出口，她实在不知道……
然而，她并不是因为他，或许是有一部分原因吧，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她自己，她不想再考，不想让自己再有机会陷入那个圈子。
她低下头，“不，黄总……跟你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您才是，不要有负担，您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
他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的望着她，“敏敏，对不起，我总是做错，但是，我只是想要你好……考虑一下，好吗？”
都是为了她好……是吗？都是为了她好……
所以，任性的只是她吗？
她只是想要独立下去，她真的做错了吗？
考试的那天，早上六点，仍旧准时醒来，去外面做了运动，然后吃早点，回来时，已经七点，九点该去上班，她看着桌子上的考试资料，准考证，身份证明，推荐单位推荐信，她拿起来看了看，还是叹了口气，将东西放下。
出了门去，电话打过来，是赵淑，“马上要考试了吧，敏敏，你要加油啊，我相信你能行的。”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考试？”
赵淑吞吞吐吐，“那个……不是，这个，今天内招复考，咱们不是都知道吗。”
顾敏敏说，“可是我没想去考试，我正准备去餐厅。”
“什么？”赵淑惊声一叫，“不去考试？为什么。敏敏，那么好的机会。”
顾敏敏说，“不，你们都以为是好机会，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机会不在那里，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我心里清楚。”
赵淑尖声叫着，“你根本就不懂，你怎么能懂呢，顾敏敏，你这个傻话，你太辜负他了。”
顾敏敏皱眉，“辜负谁？赵淑，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到底，你瞒着我什么？”
“我……我……”赵淑在那头找借口，顾敏敏舒了口气，“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我就当没问过，但是，今天我不会去考试。”
赵淑终于急了，“顾敏敏，我告诉你，陆东宁他真的对你很好，你还记得我生病住院，住院费，手术费，根本不是我家里出的，是他，是他看你自己太辛苦，所以才偷偷给我付了钱。”
顾敏敏一惊，手上电话险些掉下来。
赵淑说，“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他不许，他说，他只是不想看你烦恼，后来，你不是把自己房子租出去收不回来，也是他偷偷的给了人几倍的钱，让人搬走了，连少霆，是他派去照顾你的，他看你一个人在餐厅那么辛苦，所以让连少霆堂堂陆氏副总过去看一个小餐厅，他知道你通过了初试，但是辞职后没有推荐单位，所以找人弄到了名额，他一直想让你去考试，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他偷偷帮你做了很多事，你怎么就是不知道呢？”
顾敏敏只觉得脑袋里已经是一片浆糊，停在那里许久，陆东宁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胡乱的过着，她想起他来，便更觉得心里一阵的痛。
电话里赵淑还在吼，“顾敏敏，顾敏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顾敏敏……”
顾敏敏赶紧拿起了电话，“赵淑，不说了，我回去拿资料，我要去考试……”
她挂了电话，回头去打车，可是正是上班高峰，站在那里急的流汗，却没能打到一辆空车，直到一辆大奔停在面前，连少霆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吧。”
顾敏敏说，“陆东宁在哪里？”
他边将车开的飞快，边说，“等你考完了，再去见他吧。”
顾敏敏抓着座椅，看着窗外，眼中不觉的便有湿润，陆东宁，你这是在干吗？明明已经跟我离婚，明明那么不顾情面，明明怀里还有别的美人……
九点开考，现在已经八点半，她进去拿了东西就跑出来。
连少霆的车在人来人往中躲避着，在川流不息的道上来回的穿梭，几次都差点撞到了人，总算有惊无险，然而到了考试的学校，已经九点半。
她说，“怎么办，过了半个小时就不许进考场了。”
连少霆冷着脸，也不说话，直接拉着她进去，门口监考的说，“哎，哎，哪里来的，不能进考场了。”
连少霆却恍若没听到一般，直接将她塞进去。
“专心考试，外面看我的。”
顾敏敏用力的点头，然后看着他冷着脸关门，外面监考的人吵闹起来，她先是担心，但是现在专心考试，才不会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思，她坐下来，看着四面基本都是男的，最里面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似乎对她违规进考场十分不齿，抬起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又奋笔疾书。
她也不浪费时间，一道题一道题的看了下去。
考试后是面试，她因为在黄石工作过许久，跟面试的人竟然是熟悉的，于是互相寒暄，又问了些问题，她从容以对，考官满意的点点头。
走出考场时，电话响了起来，是黄石。
他已经没有醉酒时的含糊，恢复了那个优雅大方的黄石，说话的声音充满正气，“我听说你去考试了。”
她笑了笑，“是啊……最后还是来了……”
黄石说，“很高兴你能去考试，真的……”
顾敏敏站在那里，她到底还是做错了，让这么多人为她担心……
连少霆过来，看着她，叹了口气，顾敏敏以为他也要数落她一顿，但是连少霆只是说，“我刚问了，你考的不错。”
她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起，害的你还要来。”
他摆摆手，“这些话，跟我说没用，还是去跟我大哥说吧。”
陆东宁……陆东宁……她该怎么跟他说？欠了他那么多，她该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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