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云阁内,一夜无眠。
偌大的华贵房间里,阿怒、皇甫漾、文七舞和莫逸炎一个不差,个个神色凝重的望着江昱圣,不敢懈怠。昨晚禁地事发,江昱圣立刻得到了消息,连夜叫来四大堂主,商议着应对之策。直到黎明时刻,没有楼主之命,不许任何人有所举动。
婚期将至,宾客满楼,能不惊动外人,是最好不过的。
然而足足半夜过去,江昱圣只是坐在桌案之后,手中握着一卷古籍,看的入神。这时一个海部手下跑了进来,行礼道:“禀报楼主、各位堂主,所有地方都搜遍了,楼中并没有可疑之人。”
“行了,下去吧。”阿怒有些不耐了,挥了挥手。昨晚事发后,阿怒便命海部手下严加把守禁地,然后派人四处搜罗天海楼内,可是近两个时辰了,还是毫无所获。
“这么说来,倒不像是天海楼的敌人了。”江昱圣从书卷上移开目光,嘲弄的一笑,望了望窗外的曙光。
阿怒正欲再言,忽的又有手下进来禀报:“贵宾阁的琉璃姑娘请见!”
这次倒是文七舞不耐了,呵斥道:“就说昱哥哥在商量要事,让客人晚些再见吧!”
“慢着。”谁知江昱圣却抬手阻止了。
“昱哥哥?”七舞和众堂主齐齐看过来,面露疑色。
手下退出去后不久,一袭紫衣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眠。江昱圣意料之中的站起身,笑道:“我楼戒备不严,有劳琉璃了。”
如此一来,连同琉璃在内的其余五人皆是一怔,江昱圣笑着道:“琉璃半夜离开天海楼,此时天色未明便前来,不是也发觉楼内有异物入侵么?”
原来如此……琉璃松了一口气,却也暗自佩服江昱圣的神算,能够运筹帷幄之中。
“是,江楼主所言甚是,不过……”琉璃见屋内这么多人,顿感有些唐突。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无妨。”江昱圣淡淡的一笑,“我也正要派人去请你。”
“我本无心插手,却发现妖物出没,这才追查了一夜,现在妖物已经逃走了。”琉璃点点头,一面环视了一转房间里的人——看样子都是天海楼有身份的大人物,阎阿怒她之前在宴席上见过,至于其他三人么……琉璃看着看着,却忽的愣住了。
黎明前微暗光线下,莫逸炎一袭灰色武装,腰佩大刀,五官如刀刻般分明,眸子如晨星明亮。望着琉璃,莫逸炎也微微皱了皱眉。
阿怒急在心里,沉不住气,没有察觉二人异常,急道:“仙子所言即是!昨晚楼里来了两个妖孽,还擅自闯入了我楼禁地,请仙子援手!”
琉璃这才回过神来,从莫逸炎脸上移开视线,点点头道:“是的,妖物道行颇深,此事不可小觑。不过我还不确定妖族这次为何而来,如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
七舞听了个大概,有些忍不住了,盯着琉璃道:“那你到底知道什么啊?”
琉璃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转而望向江昱圣:“不知江楼主可曾得罪妖族么?”
“不曾。”江昱圣云淡风轻道。
“那就更奇怪了。”琉璃避开江昱圣深邃的双眸,自言自语道。
“如果需要天海楼帮忙,琉璃姑娘尽管开口。”江昱圣放下书卷,站起身来,“在下一定全力配合。”
琉璃倒没有想到江昱圣态度会如此随和,她想了想,有些为难道:“琉璃本是外人,如今却不得不过问,江楼主能不能安排一下,让琉璃单独和熏衣宫主见个面?”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昱圣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对四人道:“你们先下去。阿怒,严守禁地。逸炎,去看看受伤的手下。漾,去安抚一下宾客。”言及此,江昱圣望向七舞,“事态危险,小七不要插手了,去看看婚宴筹备的如何了。”
七舞听出江昱圣话语里的关心,先是一喜,但又听闻他依旧很在乎婚礼之事,便蹙起了眉头。可眼下事态紧迫,决不能乱了江昱圣的局,于是七舞听话的点点头,四人一一退下了。
转眼人走屋空,江昱圣自斟了一杯茶,一口饮下,便拿着茶杯把玩起来。
琉璃见江昱圣不说话,想到了方才所见的莫逸炎,忍不住问道:“江楼主,方才那持大刀的男子是……”她总觉得莫逸炎颇为眼熟。一眼看去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可就是拿不定在哪里见过。
江昱圣勾起唇笑了笑,慢慢道:“琉璃小姐,不如我们来交换,我告诉你我那手下是谁,而你告诉我,”江昱圣顿了顿,乌黑的眸子忽的风起云涌,“昨日宴席上和你一道的那少年,究竟是谁?”
琉璃倏然一惊,她原以为江昱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谁知江昱圣如此单刀直入,语气里不容一点质疑。
——说,还是不说。
江昱圣到底知道了多少。
琉璃顷刻间脑子里飞快的衡量着,但见江昱圣眸子里乌黑一片,看不清情绪。
下一刻,琉璃浅浅一笑:“那么江楼主可曾知道,熏衣宫主是否爱你呢?”此话一出,江昱圣眸子里厉光一闪,却不答话。但见琉璃浅笑盈盈,些许慌乱也都烟消云散,只道:“江楼主既然是聪明人,又何必点破,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又何必自寻烦恼?”
茶盅里白雾缭绕,江昱圣望着琉璃沉默了片刻,接着近乎邪魅的一笑道:“也好,反正无论如何,这婚礼绝不延后。”
两人暗藏玄机的话不点自破,却都不挑明。此时此刻,两人却如真正的盟友,一起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这时忽听卷云阁外一片喧哗,接着有少女跌倒在地的轻呼声。琉璃眉头一皱,立刻听出那正是初蝶那丫头的声音么,便赶忙向外而去。
初蝶清晨醒来,琉璃和早昔仍旧没回来。她收拾妥当走出房间,却发觉今日的天海楼格外的宁静。望一望天,才知道时辰并不早了。
初蝶不由得很是奇怪,想不出早昔从昨晚到现在能去哪儿,于是有些担心,连忙出门去寻。
在路上,初蝶发现越靠近卷云阁,来往的人就越多。她并不清楚昨晚的变故,只当是在筹备婚礼,并不甚在意。一路询问着下人,初蝶知道琉璃现正在卷云阁,便决定去问个究竟。
卷云阁外,戒备森严。
但见阁楼高耸,气势凌人,若是一般人都会心生畏惧而止步。但初蝶向来不苟同人族礼仪,径直向内走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庭院外的守卫们见状,纷纷试图阻拦。
“干嘛?想打架啊?”初蝶莫名其妙,“我进去看看就走。”
“不行!”守卫立刻严阵以待,“楼主有令,外人不得入内!”
初蝶最烦别人指手画脚,懒得再多说,十指暗自掐诀,掌内彩光大盛,几个守卫便被无形的力量摔在地上。
“你、你……”守卫长年累月驻守在此,对妖术自然闻所未闻。而初蝶对守卫们的惊惶熟视无睹,洋洋得意的拍拍手,大步向卷云阁内而去。
走得近了,便听得见卷云阁内有人说话,初蝶又走了几步,突觉身体周围出现了无形的屏障,一种奇异却的神秘力量将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初蝶立刻如临大敌,猛的退后了一些,才觉得周身松弛了一些。可蛮横如她,哪里会放弃,暗自掐诀继续试图往前,谁知那力量再度显灵,竟一下把她摔倒在地。
“啊!”初蝶吃痛的抬头一看,但见卷云阁的匾额上符咒金光忽隐忽现,凛冽的杀气令她周身寒气逼人——
那匾额原来竟是下过符咒的,并且那符咒甚是高深,如她也无法近身!
赶上来的侍卫见初蝶居然跌倒在地,一时间进退不是,面面相觑,而卷云阁的门也因此推开,江昱圣身后跟着琉璃,一起走了出来。
琉璃一见初蝶狼狈的样子,便明白了难怪昨晚江昱圣让众人待在卷云阁不要走动,原来此地有结界护卫,有备无患。而江昱圣见初蝶此状,眸子冷了冷,看也不看琉璃道:“这也是琉璃小姐的朋友罢?”
又是妖族异类。
琉璃被江昱圣的魄力所迫,事实摆在眼前也无法辩驳。如此看来,天海楼的诸多祸事,仿佛都是因为来了她南宫琉璃,更有甚者,她碍于种种因果,又无法把许多真相细说从来,实在算是过分。
“还不扶客人起身!”江昱圣冷冷的呵斥着手下,庭院里的几名婢女连忙上前伸手。
“我自己来!”初蝶甩开她人的手,站了起来,埋怨的对琉璃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早……你弟弟不见了!”
琉璃心内一惊,当着众人却不能露馅,只好故作和颜悦色道:“总是去哪里玩了吧,不然你去找找?”
“你……”初蝶还欲说话,却忽见琉璃微微的摇摇头,暗使眼色。初蝶欲言不成,愤然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