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熏衣静静的等候着,琉璃只好焦急的问道:“初蝶,若知道些什么的话,快些告诉我们吧!”可是初蝶只是惶恐的摇着头,不愿作答。
“傻丫头!你看看这窗外的天空!”琉璃几步上前推开窗子,轻喝道。
就算其他人皆不知琉璃所言为何物,但是初蝶不用看也知道,漫天的红色妖气早已经完全包围了天海楼。
初蝶在刚来天海楼时,便感觉到了天空的异样,琉璃外出追妖那晚更是如此。可初蝶心知伏羲琴在此——这可是当初降服了妖王的神器,什么妖类都是不敢胡来的,便只是关了门窗躲起来。
所以这妖气不仅仅在琉璃的眼里事关重大,初蝶从从始至终,也因这妖雾受着深刻的压力。但如此一来,初蝶不由得更是委屈——
倘若不是为了早昔、不是因为早昔……她、她早就——
思及此,初蝶眸里盈起了泪水,想起近日本就心境凄楚,她不甘心的抹了眼泪,对着琉璃道:“以往的事我不能说太多给你们,我也不愿意说!你们不要逼我!”
“初蝶?”琉璃蹙眉,但觉事情更加复杂了。
而初蝶再抹了一把泪,愤愤继续道:“当初凤淮大人死了,妖族便一蹶不振,大家便想选出新的妖王,重振妖界,可偏偏凤淮大人只有一个,妖族里谁做新王都不能得到大家的拥护,于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行,道行深的妖类便开始互噬从而提升法力,妖吃妖的惨事随处可见,不止是一般的妖类之间互相残杀,甚至连王族的凤翊大人也要吃掉我千年修行的婆婆,为了避免一死,婆婆和我才不得已出逃的!”
妖吃妖……
虽然初蝶的叙述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这区区三个字就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如此可想而今的妖界是如何的血雨腥风,如果众妖为了欲望和地位纷纷不择手段,则会将妖界的乱世彻底推上了顶峰!
那么会不会……
想到最可怕的一种可能,熏衣猛的站起身来,再次被幽萝险险的扶住。白衣女子虽双眼蒙布,却仍旧可见满面的惊慌,急急道:“琉璃姑娘!那些无良妖物,不会吃了昔儿罢!?”说来也只有关系到早昔的安危,才能让花熏衣如此的心神紊乱,口不成言。
而琉璃闻言也是怵然一惊,
此话所说并非不可能!如果妖类想最快的晋升自己的道行,吃掉早昔将会是最好的办法。
“昔儿会被吃掉么?”熏衣再次问了一遍,这一次语气更多了几分恍惚和幽然,听来任何人心头都会一涩。
“宫主,冷静一点。”幽萝将熏衣扶好,哑着声音提醒了一句。
此时的熏衣管不了什么了,贝齿咬的樱唇发白,浑身微微颤抖着:“会么?昔儿会被吃掉么?”
“不会。”琉璃忽的暂钉截铁的说道,“先不论早昔是不是真的被掳走了,就算真是如此,可是妖气还弥漫在天海楼周围,这便无道理。”
琉璃的话让熏衣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理清头绪,即刻心如明镜,暗忖之后道:“如今事已至此,妖族按兵不动,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以守为攻。天海楼如今聚集了各门各派的大人物,婚期在即,我们倒不如一赌。”
琉璃明白了熏衣的意思,赞赏道:“宫主,想如何赌法?”
“很简单,婚宴照旧,看看妖族究竟是何用意。”熏衣笃定道。
如果真是为了妖吃妖,初蝶的婆婆早死了,有了凤淮之子花早昔,谁还会觊觎小小的夏初蝶呢,何况——
是的,凤淮之子。
既然是容貌妖力都和凤淮相差无几的妖王之子,那么与其说会被其他妖精吃掉,相比之下,早昔被带回去做新王的可能更大吧。
或者说,这妖气虎视眈眈如此,本就是早昔的意思。
因为,花熏衣还在天海楼。
离开前,琉璃抱着伏羲琴,回头但见熏衣白衣如昔,唇边带笑,如雪山白莲盛开,清丽的不可方物,逼得人不敢直视。这样的花熏衣,可能双目失明,可能虚弱到手无缚鸡之力,可能终身都被囚禁在这方圆几里的天海楼里——
但她永远都是冷艳冷漠冷静的,在任何事前都处变不惊,就算一时慌乱也能最快的看清事实,并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这时房间外传来了密密了脚步声,一群黑衣少年在庭院里驻足,而后阿怒走上了楼梯,来到了熏衣身前,抚胸行礼道:“夫人,今日午后,当朝宰相刘大人和长公主娉宁前来天海楼,今晚楼主在纵骄殿设宴,请您前去赴宴。”
“敢问阎堂主,我这副样子如何去赴宴?”熏衣冷冷道,一改前几日的温顺柔和。
“夫人恕罪,阿怒奉令办事,阿怒——”
“好了,我不为难你,告诉他,我不去了。”熏衣悠悠起身,向床榻边走去,“退下吧,我要休息了,不要来扰我了。”
“夫人……”阿怒欲言又止,还想多劝几句,“走呀!”然而兰菱却狠狠的瞪了阿怒一眼,撅着嘴使劲推了阿怒一把,催促道,“快走快走!没看见宫主要歇息了?真是讨人厌!”
阿怒愣了愣,接着也恼怒了,道:“那管你什么事!”
“你——”兰菱话没说完,突然被阿怒一把抓起手臂,接着拖着大步向外走去。
“干嘛呀!”蓝衣少女拼命挣扎,一面回头喊道,“木姨!宫主!”然而话音落下,人也被带出了房门。
“这……”琉璃莫名其妙,不知道兰菱何时和阿怒有了过节,而熏衣、幽萝二人也不加阻止。
“由他们去吧,无妨。”熏衣此时心平气和起来,倒是心情也好了一些,应允道。
屋内于是安静了片刻,熏衣抬头望着满天的妖娆雾气,虽然并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但是仍旧感觉得到琉璃口中那茫茫暗红里的日光和云霄,仿佛那光线和云朵都有了一些温柔的意味,像是静静等待着恋人归来的晚霞,依依不舍。
***
***
天海楼近两日皆无船只往来,是为皇族的船队清空了水路,甚至连海岸边的居民,也因此而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码头四周清静空荡,只有大白鸟在上空盘旋,低低鸣叫着。庞大的船队停泊在海岸边,天海楼的手下上前帮着大船们抛锚,不多时,十四艘大船便整齐的靠拢海岸,一眼望去威武大气,士气凌人。
领头的龙船上的踏板放置下来,接着无数御林军齐齐走下,大概一艘船有五十名军人。御林军们齐齐的站立在海岸两边,接着震天呐喊着:
“恭请长公主下船!恭请宰相大人下船!”
粗噶的呐喊声回响在海滩上,莫逸炎和阿怒带着手下站立在龙船正前方,恭候着船上的贵客。
但见几位婢女扶着一位公主走下船来,那公主年方十六,面容清丽,稚嫩中略有几分成熟。一身孔雀纹路的公主服由金丝织就,在天地间熠熠生辉。人靠衣装,不过未及笄的小女孩儿,如此富丽堂皇的打扮,也颇有几分威慑感。
跟在娉宁公主身后的,是一名青衣官员,满脸横肉,身材臃肿,不知私底下贪图了多少皇家的钱财。此人小眼精明的扫视四周,正是当朝宰相、和七王爷当初狼狈为奸的刘子彦。
娉宁公主在前,刘宰相随后,二人下了船,逸炎和阿怒即刻迎了上去,一起行礼道:“见过公主、宰相大人!”
娉宁天性恬淡,只是微微一笑,而刘子彦则不屑的抖动着脸上的横肉道:“怎么,江昱圣都不亲自来迎接?”
“楼主在纵骄殿设了宴,请二位随我前去贵宾阁休息,稍后便接二位前去赴宴,楼主在那里等候。”阿怒谦和道。
“哼,真是怠慢!”刘子彦冷冷的望了莫逸炎一眼,接着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而去了。娉宁有些尴尬的望了阿怒一眼,步摇轻响,歉疚的跟了上去。
“这……”阿怒摸不着头,只是匆忙跟了上去。唯独一直沉默不语的莫逸炎,微微眯起了双眼。
……
晚宴前,江昱圣再次派人前来请熏衣,仍旧被熏衣拒绝了,倒是留下了初蝶和琉璃二人,和她一起用了晚膳。
膳后,琉璃和初蝶便告辞回贵宾阁。回去的路上,但见琉璃若有所思,初蝶惴惴不安,一直到了贵宾阁庭院外,才发现庭院里宛然变了天。
只见精装盔甲的士兵,立满了庭院的每个角落,将院子把守的密不透风。而对面的阁楼里,人来人往,除了搬运货物的天海楼手下,其他的也皆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走吧,没我们的事。”琉璃拉着初蝶,就要向房里走去。这时,庭院口又有人走了进来,琉璃回头一看,脚步立刻一滞。
原来晚宴结束了,莫逸炎和文七舞送两位贵客回来。莫逸炎一抬头也看见了琉璃,月色下,两人都止步了,互相看着,却又互相皱眉。
“上次大白天的,见面说了几句话就完事,现在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看的啊……”初蝶嘀咕抱怨着,懒得再等,便抽身回房了。
琉璃也想跟着离去,却听身后莫逸炎淡淡的说:“你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