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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3)

第 26 章 (3)

“是啊。”商之随口应道,再遥看了一眼洛都的方向。

高阙楼台早已掩在乌云之中,朦胧不可辨。

“今日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沈伊对着寒风放声一笑。

商之在他的话下不免想起今日在宫中见到的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心口轻轻一痛,忍不住思念起来。只是如今的形势却不容他将思念无尽蔓延,振了衣袍转身入舱,燃了灯烛,低头查阅北方传来的谍报。

正如他们所料,半夜时分,柳絮般的雪花果然飘飘飞降洛都。

到了翌日清晨,满眼望去已尽是素色无垠的寒凉。地上积雪更是深厚,轻轻踏上去,咯吱声中履陷深雪。饶是如此,宫城通往明庆门的御道上却一早便有内侍扫着积雪,清理出一条清澈宽广的石路来。

巳时,东朝送嫁使臣于宫门外辞别北帝和诸臣,数百旌旗连绵成绚丽的霞云,在浩茫洁白的天地间迤逦远去。

司马豫在宫门处目送了片刻,心中想起一事,忙转身返回紫辰宫。

紫辰宫高阁之顶,凤袍飘带,明妤正踮足遥遥眺望。

“明妤。”司马豫缓步走上阁顶,自身后将她环入怀中。

凉似冰的湿润落于他的手背,他微微一愣,不由叹了口气,抬手抚摸上明妤的脸颊,轻轻道:“以后……”

言只能至此,以后如何?

这般的身份,这般的地位,如何能随心所欲。

给个念想,若不能达成,岂非也是残忍?

坐于龙榻、俯瞰众生的自己,原来是如此无力。一缕悲哀沉入心底,他收紧了胳膊,密密缠住那纤柔的腰肢。

直到那片绚烂的霞云渐渐沉入天际,明妤方动了动僵直的身子,缓缓转身,伏上司马豫的胸口,柔声一笑:“以后。”

车马在风雪下缓缓前行,行了一日,不过才离开洛都三十里地。

夜晚于洛河水畔的一处山脚下安营扎寨,风雪渐小,熊熊篝火燃起在冰天雪地里,微微驱散了些似轻易便可窜流肺腑的寒气。

大帐中,夭绍坐于案边疾笔写下两份书信,系好锦带,递给一旁的萧少卿:“劳烦你带回邺都交给婆婆和阿公。”

萧少卿伸手接过,纳入袖中,并无言语。

“你说什么?”刚入帐的舜华闻言却是吃了一惊,责道,“你难道不与我们一起回去?你要留在北朝要做什么?”

夭绍坐到暖炉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双腿,又将手轻轻贴在铜壁上,炉火的红光映红了她的面庞,也更是衬得那目光的坚定执着。

她静静说道:“姑姑,我得回采衣楼。”

“是为了阿彦?”舜华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后,却是没了阻拦的理由。

一时帐中诸人静默无声,只闻萧少卿执壶倒着酒汁的哗然。

夭绍扶着书案站了起来,拿过挂在一旁屏风上的紫貂裘穿上身,系了帷帽,又在腰间缠好紫玉鞭,取过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便要出帐。

“你现在就要走么?”舜华皱眉,将她拉住,“你的腿如何受得了今夜的风雪湿寒?”

“我裹了熠红绫,”夭绍笑了笑,看向萧少卿,“马儿呢?”

“不用骑马,”萧少卿慢慢饮着酒,双眸望着横在地上微微震动的长剑,唇边浮起一丝奇异的笑意,“有人来接你了。”

“小王爷,云公子在营外求见。”片刻后,魏让的声音忽然在帐外响起。

夭绍讶然,摘了帷帽,问萧少卿:“你怎么知道的?”

萧少卿一笑,摸了摸地上的长剑:“这是行军打战必备之能。”他起身刚要出帐,谁知魏让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还有……云族主夫妇也来了。”

萧少卿轻轻皱眉,伫立当地。

舜华叹了口气,掀帘走了出去。

帐中,夭绍望了萧少卿片刻,低声道:“我能请你办件事么?”

“你说。”

“因我当年之过,阿彦身中雪魂之毒,多年不曾得解药。他虽从不说,但我也曾身中这毒,自知其中的辛苦和煎熬,”夭绍紧握着手指,神色间有些不安,“据我所知,宫中有雪魂花的药丸,那药或不能彻底解了阿彦体内的毒,但也可免一时的忧患。我……”

萧少卿看了她一眼,打断道:“我去偷药。”

夭绍惊讶地望着他,萧少卿微微笑道:“不必这样感动,我自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他。”

夭绍笑着点头:“我明白。”

帐外脚步声响起,夭绍撩开帘帐,寒风夹着细雪扑面而来,她忍不住一个寒噤。篝火映亮了黑夜,雪地间正有青衣飘然行来。

“澜辰。”她笑意嫣然,扬起眉梢。

郗彦望着她,亦是轻轻微笑。

魏让作揖道:“云公子,请进吧。”

夭绍转目四周,却不见云濛夫妇,问道:“云伯父他们呢?”

“沈夫人已带了云氏夫妇去了其他营帐,”魏让答道,又看了一眼萧少卿,“云族主说这次将与我们同行回东朝。”

萧少卿吃了一惊:“同行?”

魏让面色古怪,摇了摇头,不待萧少卿再开口,迅速退下。

郗彦步入帐篷,与萧少卿对视一眼,倒似从未有过分别和失忆之类的隔阂,两人极有默契地走至书案边相对而坐。

“我知道你今夜必会有事来问我,”萧少卿手指轻抚着酒盏,似笑非笑,“只是未想你竟把二老撺掇了与我同行。”

郗彦笑而不语,接过夭绍递来的热酒包入掌心。

“云伯父他们要南下想必不是阿彦的意思吧。”夭绍不以为然道,取过纸笔,放到郗彦面前。

郗彦放下酒盏,落笔道:“的确不是我的意思。以姨父的倔犟,世人谁能左右得了他?他南下邺都自有要事,姨母念你孤身上路,不放心。”

“孤身?”萧少卿一噎,好不容易将含在口中的酒咽了下去,咳嗽道,“送亲随行有几千人马。”

郗彦微微一笑,烛火下的容颜刹那似冰雪消融。一时流袖如云,笔下锋芒一转,却已移开话题问道:“那日送到湘东王府的密函你看过没?”

“果然是你,”萧少卿别有深意地瞥过夭绍,略一颔首,“看过,怎么?”

见他们说起正事,夭绍挪了身子,悄悄靠去暖炉边。

案上,郗彦写道:“你可曾想过殷桓与柔然购买精铁一事绝非一日一夕能成,殷桓和柔然人的干系也绝非买主和卖主如此简单?”

萧少卿笑道:“确实如此。”

“不仅是殷桓和柔然之间的关系,且也关联北朝。”

“你说得没错,自柔然运送精铁至东朝,途中必要经过北朝。不过要获得畅行北朝的一路通关文堞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北朝中能有这样权力的人并不多,”萧少卿思道,“不是裴氏,便是姚氏。”

“不会是裴行,”郗彦行书道,“从柔然运送精铁经过北朝无非两道路,一是自北方幽、并、翼三州南下,二是从西北凉、梁二州南下。幽、并、翼三州为慕容伯父和苻景略控制,柔然人绝无可能自此运送精铁,那么从这条路南下入东朝的裴氏三州也不会有什么举措。若是经过凉、梁二州到东朝荆州,非但路途近,而且皆是姚融控制下的州域。”

萧少卿目色一闪,体会到郗彦的来意,道:“常孟被杀后,殷桓已经收敛许多。难不成如今又有精铁南下?”

郗彦颔首,落字道:“北疆前几日有密报,自柔然有大队人马运送精铁南下,但一入北朝便失了踪迹。虽如此,但只要那精铁是经过凉、梁二州入东朝荆州的话,只有武关和丹水两条路。”

“我明白,”萧少卿自书案上抽出一卷锦帛,摊开,指着地图上的武关和丹水道,“不过要自江州西去拦截的话,并不方便。”

他沉吟一会:“怕只能指望萧子瑜了。”

郗彦想了想,又快速落下一行字:“至于拖延殷桓接应人马的那方面,你应该是有办法。”

萧少卿望着他,自那清淡的眉目间察觉出一丝不可明说的深意来。他轻轻一笑,眸光于跳跃的烛光下渐渐明朗透澈,干干脆脆道:“是。”

郗彦松了口气,慢慢落下指间的笔。

两人生平第一次共商谋事,而这样的顺畅不过一如意料之中。

郗彦饮罢杯中的酒,起身拉过坐在暖炉边的夭绍,将她的包裹提入手中。

萧少卿亦站起来相送,三人走出营帐,只见茫茫雪地里停着一辆皮轩皂轮车,四角的风灯摇曳在风雪中,光亮隐约。钟晔靠在车壁上,悠然之态仿佛感受不到雪夜的寒冷,望见郗彦携着夭绍出营,忙笑着迎上,接过夭绍的行李放入车中。

郗彦松开夭绍的手,望了萧少卿一眼,转身先入了车内。

钟晔执着马鞭跳上车,斗篷上积着的一层薄薄雪花随着他这一动纷纷掉落。

“郡主,上车吧。”他催促道。

“憬哥哥,我走了。”

夭绍对着萧少卿微笑,萧少卿亲手将她送入车中,凝望许久,方一笑阖上车门。

钟晔甩鞭,低沉的吆喝声飘响在寂静的夜色下,马车自雪地上撵过两道深深的痕迹,慢慢驶向前方。

萧少卿望着车驾远去,一人独立于原地。冷风自四面吹来,刹那间寒凉彻骨,心如冰封。

“可是不舍?”身后有人轻声叹息。

萧少卿转身,见是舜华,低低唤了声:“姑姑。”

舜华道:“其实这次你若带夭绍回东朝,太后是一定会成全你的。”

萧少卿淡淡一笑:“太后愿意成全又如何?当年攸叔叔送给阿彦月出琴时说的话,夭绍虽不知道,我却记得。”

舜华微微叹息,片刻后反应过来,惊道:“你记得?”

“是,记得了……”沉沉暗夜中,萧少卿清透的双眸仿佛是凝着冰的墨玉,望着雪地里那辆渐渐沉入夜色深处的马车,任雪花飞落眉眼,空留一阵湿润的寒凉。

“冬,十一月甲申,丞相裴行上谏修令三十章,举贤才,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廷议施行。

十一月乙酉,匈奴与柔然休战,集兵南压,大举侵袭鲜卑草原。丙申,匈奴大军兵临云中城下……”

――《北纪二十八 英皇帝豫征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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