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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依然的表姐凌冰是S市最大的服装公司南宫集团的首席设计师,耳濡目染,依然喜欢设计师这个职业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依然的成绩很好,她却更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所以初中毕业后她毫不犹豫的报考了与她的成绩极其不成比例的一所专科学校,只因为这所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在全国首屈一指。

大一那年刚开学的第三个周末,依然跟表姐去参加一场大型的新装展示会,第一次身临其境的参加这种只有业内人士才能出席的盛大活动,依然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只是她还是将表情控制的很好,安然的坐在凌冰身边,面上带一点清浅的笑意,与她的年龄不成正比的安然的笑意。

华丽的镁光灯,飞扬的色彩将T台的风景渲染的缤纷夺目,就是在那个时候依然才明白外界环境作用于人的强大的感染力。

彩色的光影在眼前飞逝,炫目的模特儿来了又去,依然不经意的眨了下眼睛,就在那电石火化间,她突然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整个心脏收缩到极致再忘了松开,只是目光莹莹的看着舞台上男模特洒脱的身影快步的来了又去。

依然注意到他是因为彼时那模特身上的浅色风衣很衬他的气质,而凑巧的很,那件衣服正是依然暑假无聊时随手的涂鸦之作,虽然在某些细节在做了轻微的改动,依然还是一眼就认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制做成衣,依然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兴奋两个字可以涵盖的了。

镁光灯下的色彩,那是每一个设计师的终极梦想。

依然看着,久久的失神,直至走秀结束,会场内那雷鸣般的掌声才将她的思绪勉强拉了回来。

凌冰优雅的走上台,代表投资方做了一段圆满的演说,紧接着酒会开始。

依然跟着凌冰,几次想开口问她衣服的事,却因为她身边往来不绝的道贺者而一次次欲言又止。

依然捧着手里的柠檬水百无聊赖,缓缓的抬头,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快步向她走来,确切的说是向凌冰走来。

趁他跟凌冰打招呼的时候依然仔细的打量他,高高的个子,分明的五官,不能说漂亮,却自然而然的形成那么一种浑然天成的亲和力随着他嘴角荡起的弧度发挥到了极致。

在脑海中确认了一遍,依然确信自己不认识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

“恭喜啊凌总监,这次的发布会很成功!”他笑起来,脸上的光线就更柔和一点,让依然觉得晕眩。

“你也学会恭维我了!”凌冰笑,转向依然,“我表妹!”

那人的目光移过来,那高度让身高167的依然不得不傻傻的抬头仰视,但就是这惊鸿一瞥就让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他伸出手,面上是清浅的笑容,“孔异凡!”

他的声音不大,不浑厚却——温暖。

不知怎的,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依然紧悬着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她默默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重复一遍,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被他温暖的掌温缠绕了短短的一秒钟,“苏依然!”

“依然?”他重复一遍,回头对凌冰道,“我先过那边去了!”

依然目送他洒脱的背影慢慢远去,想到他的笑容,指尖上沾染的温暖瞬间蔓延到两颊。

周二的下午只有一堂课,依然随着盛大的人流慢慢涌出教室,在众多打扮入时的美女中间,剪着短短头发的她就变得很显眼,就像繁花丛中的一点绿色,不耀眼却可以脱颖而出,所以异凡一眼就看到她。

依然的脚步轻快,额前别着的一枚卡子上的碎钻就随着脚步一闪一闪的跃动,给她的气质上增加了一点灵动,异凡看着,不经意的浅浅一笑,同时人们也发现了他,女生中开始展开了嘈杂的议论。

“门口那人好眼熟!”

“你见到帅哥都觉得眼熟!”

“好像是国际名模孔异凡耶!”

“什么叫好像,明明就是他!”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天南宫集团的新装发布会的直播上我还看到他了呢!”

“哇,偶像耶,不过,他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看样子好像在等人!”

“什么好像,明明就是!”

“他等谁?你们谁认识他?”

“还是不要挖内幕了,咱们要不要去要签名?”

“好像,似乎,也许有点唐突吧!”

。。。。。。

就在众女们还在为要不要找异凡要签名的问题而纠结的时候依然已经旁若无人的走到他面前,莞尔一笑,淡定的来开车门上车。

异凡也丝毫没有觉得奇怪,以同样的表情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车,然后发动引擎,在一阵迟来的唏嘘声中绝尘而去。

车子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异凡侧身,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依然依然淡定的面孔,“你怎么知道我找你?”

依然抬眼看他,是理所应当的语气,“能把我设计的衣服穿的这么好看的,你应该请我吃饭。”

异凡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笑了,再然后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离开。

之后的日子里依然开始习惯性的遇到异凡,之所以称之为习惯性的是因为这个“遇见”很有规律。

每天放学只要依然拐过一侧的街角就会看到不远处的小公园里异凡正跟一群孩子踢球,脸上有干净明媚的笑容,可是不管他玩的多high,却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依然,然后跑过来,拉着她去挤公交,到某个依然不认识的餐馆吃依然没有吃过的东西,再一起挤公交送她到楼下,看着她上楼。

依然回到屋里不开灯,只是透过窗帘的空隙看着路灯下他渐行渐远的颀长身影,笑容泛滥在夜色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十一月天气已经转凉,九号是依然的生日,傍晚她同样在街道的拐角处看到他,他穿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褪了色的牛仔裤,球鞋很白,脸上的笑容很暖的倚着身后的一辆单车,那样子纯澈的像个天使。

依然走过去,看着他的单车,有些好奇,“你家在这附近?”

“恩!”异凡笑笑,潇洒的跨上车,示意她坐上来,依然也没有做作,果断的坐在单车的后座上,犹豫了一下,伸手揽住他的腰。

他带她去附近的一家店取了定好的蛋糕,依然看了又是一阵困惑,只是这一次——她选择沉默。

依然一手抱着蛋糕一手抱着他坐在单车的后座上,迎着惨淡的夕阳突然觉得一种别样的惬意,温暖也舒适。

异凡带她到郊外的一处河边时太阳刚好下山,那一天是农历的九月初一,天空明朗而干净,被闪烁不定的星星占据的满满的,就像异凡的目光,明净也漂亮。

异凡在点蜡烛,依然终于还是很煞风景的问他,“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异凡将蛋糕捧到她面前,依旧轻轻浅浅的笑,“准确的说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依然哑然,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虽然随后异凡解释,他算的是公历,依然依旧满足了。

“许愿吧!”异凡笑。

依然看着眼前晃动的烛火也看着被它映衬的更加温暖的异凡的笑容,两个人都默默闭眼。

吹灭了蜡烛,依然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然后两个人就并肩坐在寂静的河岸上看星星。

半晌之后异凡突然问依然许的什么愿望。

依然不抬头,依旧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神严肃,她说,“异凡,你愿意等我长大吗?”

很唐突也很丢脸的问题,由她口中说出却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异凡看着她,丝毫没有觉到诧异,而是平静的回答,“如果你的设计能永远合我的品位的话。”

依然猛地站起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线,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说,“好,孔异凡,那么以后你只许穿我一个人做的衣服!”语气霸道却不容辩驳。

那一年依然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龄里邂逅了异凡能给她的所有温暖,平静而祥和的在他的掌心中活到二十岁。

大学生活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依然已经在南宫集团的设计部做凌冰的助理,说好了九月份正式上班,所以之前的暑假忙里偷闲,异凡就拉着她去T市参加一次大型的展销活动。

依然习惯于坐在T台下欣赏异凡在舞台上的表演,很赏心悦目的感觉,然而那一天却发生了一次致命的意外。

异凡有一个一直痴恋他的师妹,这件事依然是知道的,所以当这个留着栗色卷发、身材高挑曼妙的女模特突然出现,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异凡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少的意外。

异凡的师妹叫林萱,她的父亲也是服装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身为娇小姐的她也难免有些脾气。

异凡的笑容一直很随和,他将她带到依然面前,两个女子,四目相对,那眉眼轮廓竟是有七分相像的,只是眼神很明显的将两人却别开来,一个是目空一切的傲慢,一个是旁若无人的冷漠。

在别人看来很轰动的事,对依然来说不大不小,因为异凡很从容淡定的给林萱介绍依然,“我跟你说过的,依然,我女朋友!”

林萱的表情很冷,嘴角的笑纹也更加傲慢,依然无所谓的对她点头微笑,只是回转身来,这女子的长相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横在那里,很疼,甚至让她开始怀疑异凡选择跟她在一起的原因。

回酒店的路上依然一直沉默不语,异凡开着车,神色宁静,嘴角是一贯的弧度,她偷偷的抬眼看他,突然就开始害怕,堆积在心里的那份满满的自信该是坍塌。

接下来的日子林萱频繁的出现让依然的预感慢慢变成现实,虽然异凡不动声色的将他与林萱的距离固定在一个生疏的师兄妹上,林萱的存在还是让依然感觉到了威胁,尤其是林萱看她时那种挑衅的眼神越发的让她如坐针毡,好在他们三天后便返回S市,本以为解脱了,林萱却如影随形,她给出的理由是协助她父亲在S市开拓市场,可众所周知,她是为异凡。

八月底异凡随同公司的几位同事去了巴黎,回来的那天已经是九月中旬,S市的气温依旧灼烈,下午3点的飞机,依然站在机场的出口等到华灯初上才一步步走开。

那一天异凡没有如约回来,依然打了两遍他的手机,一次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手机提示音无人接听,第二次是在那天的深夜,显示了关机,然后依然丢掉手机爬上床去睡觉。

第二天依然照常去公司上班,晚上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话发呆,她没有再给异凡打电话,异凡仿似从人间蒸发,音讯全无,依然不是不担心他,只是她知道,异凡走后的第六天林萱就跟去了巴黎,至于之后的事——

她不得而知,除了等一个结果,好像她也无能为力,直至半个月后的一天,她再次看到异凡。

那天依然从公司的大楼出来,像第二次见面时一样,一眼就看到异凡卓然的一个身影映在夕阳的余晖里。

依然像一座雕塑站在门口,异凡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很稳健,落在依然的心里是却是酸涩的疼。

原来冥冥之中一种结局已经被预料到,她只是僵硬的感受着异凡的拥抱,任由他宠溺的揉着她的短发,再看他转身大步的离去,耳边萦绕的话就像一句神秘的咒语让她泪如雨下。

异凡说,“依然,不许哭,我的离开是为了让你更加骄傲的活着!”

然后,他转身,连一个追问的机会都不给她。

什么是骄傲?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短短的一个月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结局。

天际的云将夜色提前带来,眼前空洞的仿似根本不曾有他的足迹停留。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的配合了依然的心情,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从公交站到公司大楼的几步路依然觉得自己近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依然脸上是僵硬的笑容跟同事一一打招呼,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桌子上红色的请柬是那么刺目的猩红。

依然看着,愣了好久才走进去,颤抖着手指将僵硬的纸板翻开孔异凡的名字就突兀的出现在她迷蒙的视线里,依然抓着请柬夺门而出融进漫天的雨幕,这场雨见证了她所有的狼狈,却也一并将泪水掩藏。

依然茫然的站在异凡家的楼下,依然抬眼看向熟悉的窗口,雨水冲刷下来是冰冷的疼痛。

攥在手里的请柬已经变形,而且被雨水冲刷着褪了色,红色的染料顺着手指滴下来,将依然白色的牛仔裙渲染的狼藉一片。

依然不是懦弱的女子,这一刻站在门前,手指却颤抖了良久才勉强按下门铃的按钮,同时,她抬头,熟悉的车子就从眼前的雨幕中划走,带着两张依稀熟悉的面孔,这一刻门内优雅的铃声都变成最大的讽刺。

依然在空气里愣了好久,回过神来缓缓打开手里的请柬,里面的名字已经变成一片模糊的墨迹,这一刻,这几个字已经无关紧要。

她来找异凡是想要一个解释,可是车窗内那两张珠联璧合的面孔让她所谓的解释也变成多余。

依然深吸一口气,嘴角展开一点笑容,款步踏进雨幕,红色的请柬落在水坑里很快变成无人分辨的纸浆。

因为林萱父亲跟异凡的名气,异凡的那场婚礼办的很隆重,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高速公路上留下一道绵长而风光的风景。

那一天离依然的二十岁生日只剩下七天,她与异凡约定那一天他们结婚。

他答应要等她长大,可在她长大之前他却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娶了别的女子。

最后一辆车子离开视线,依然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摇下车窗,吩咐司机开去机场,墨镜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依然就那样决然的离开了,带着对异凡一半的怨恨跟另一半思念,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异凡准备如约回来与她团聚的那天是林萱用一打与她身世有关的文件将他永远堵在了回来的路上。

抱着知己知彼的想法林萱本来是想去查依然的底,却意外的发现依然竟然是多年前自己的父亲跟情妇所生的私生女。

本来这个发现是足以让林萱狠狠的将依然羞辱一番,让她再也没脸出现在异凡的面前,可是林萱太了解异凡,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无疑是将异凡永远推到了苏依然的身边,所以她用这打资料跟异凡做了一个交易。

林萱的父亲虽然是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私底下却不是什么磊落君子,如果让他知晓有依然这么一个会危及他名誉地位的人存在,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遮掩。

当然,异凡之所以妥协是因为从认识那天起他就将依然的心性看的很透,她骄傲也自负,如若被她知道真相她会受不了,而他喜欢看她眼神中自信满满的样子。

拥有既是毁灭,放手却是成全,异凡离开成全了依然的骄傲,依然转身成全了异凡的选择,可是他们都不曾想到彼此都不曾说出口的大爱会带给对方永世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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