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喜欢动物的人很多，但仅有喜爱的冲动是不够的，一般宠物的寿命为十几年，养宠物除了需要付出一定的物质开销，更重要的是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和爱心。不要以为动物就没有感觉，没有感情，其实它们跟我们人类一样有感情，会开心，也会伤心，它们一样有喜怒哀乐，它们的心思也是很敏感脆弱的，譬如说，当你赞扬一只狗时，它会很高兴，这时它的尾巴就会兴奋地摇来摇去；当它不高兴时，尾巴则是无力的耷拉着。所以请不要随意抛弃你所养的宠物，它们跟我们人类一样，不喜欢被人抛弃孤立。--------题记
袁艺刚打开门，满室的冷清便扑面而来，铺天盖地的，让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觉。简单的摆设，空荡的房间，冰冷的家具，已经住了三年了，却依然无法觉得温暖，每一次日落回家，扭开房门时，迎接她的总是这样满室的清冷，冷得她每次都忍不住颤起抖来。
将钥匙随意丢到沙发上，卸去理查身上的导盲鞍，理查马上活跃了起来，短短的尾巴兴奋得直摇晃。
导盲犬被训练戴上特制的鞍具时，就会马上处于工作状态，可是一旦卸下导盲鞍后，它们就又变回了普通的宠物狗，它们跟所有的宠物一样喜欢玩耍，会跟你撒娇耍赖，甚至是闹脾气，做这些很多时候就是不想你忽视它们。
可是今天她太累了，忙活了一天，从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没有一刻歇息，她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袁艺拍拍理查的身子，让它自己去玩，今天她实在是没力气再动了。
走进厨房去，想喝杯热水，却发现今天早上起得晚了，急着出门，来不及烧水，她身子是寒性底子，所以一直不喜欢喝凉水，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可是乍暖还寒时候，天气还是让人受不住的冷，所以她马上动手烧开水，将水壶放到火上去 ，然后到客厅去等。
整个人歪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就不想动了，转了几个台，都没什么特别的节目想看，不外乎又是那些韩国爱情片，爱得死去活来的，最后要么是女主得了白血病死掉，要么是男主被车撞死了，俗套却依旧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叹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悲伤，在别人的故事里沉淀自己的过去，看着别人的不幸，似乎才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张信哲带着点哀伤的声线从电视里悠扬地飘出来，不似平时的妩媚缠绵，夜风剥落心曲，任是一句轻吟浅唱，却让人如此的委婉断肠。
一首歌，记住一个歌手；一句歌词，勾起一段往事，在轻扬的歌声中，她的身子顺着沙发渐渐滑了下去，手中的遥控器落在地板上，“咚”了声，在角落里休息的理查似乎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她，她已经沉沉睡去。
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这里？她不是回到家了吗？即使很冷清，很冰冷，可是那也算是个家，这里又是哪里？为何这么黑？
袁艺蹒跚地向前摸索着，远处总有光明，可无论她怎么走就是无法走到那里去，路，似乎没有尽头。
突然，场景一转，她回到了老家的门前，她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她害怕了，她在颤抖，里面锁着她所有不幸的过去，沉载着她不想要的回忆，她想要转身离去，可是身子却不受自己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回转过去，一个小孩子向她这边奔跑着过来。
“妈妈……”小东西重重地撞进她的怀里，她没有稳住，两个人都跌倒了下去，可这小孩子依然趴在她身上不走，还用他可爱的小爪子挠着她的脸和脖子。
她向来怕痒，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但心里却纳闷，这孩子怎么就叫她妈妈呢？“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哦，你妈妈呢？是不是跟妈妈走丢了？”
“妈妈，我是乐乐啊，你说以后有了乐乐就会每天都很快乐。”
乐乐？袁艺心一怔 ，接着心尖便像被人捏着一样，抽筋地疼，那疼从心脏溢出来，顺着心血管渗到五脏六腑，渗到四肢百骸里去，源源不断。
她将孩子推开来看，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嘟嘟的小嘴，这孩子简直是她小时候的翻版。
“乐乐？”她有点迷惑了，低低地不确定地叫了声，小东西马上笑得眼睛都迷了起来，一直妈妈妈妈地叫着，声音特别甜。
“乐乐，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抱抱。”袁艺将小东西紧紧地搂住怀中，左右的摇晃着。
“妈妈，你看，前面有卖气球，乐乐想要气球。”小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就挣脱了她的怀抱，向着前面跑去。
她转头看去，没有看到卖气球的，却看到了一辆的士冲了过来，乐乐朝她挥着小手，她想叫乐乐避开，可是喉咙发不了声音，车驶过来，从乐乐身上辗过去，咔嚓的一声，孩子的颈椎被压断，那张漂亮的脸顿时血肉模糊！
“乐乐~~~~乐乐~~~~”她尖叫了起来，竭斯底里地向那滩血肉跑去，但她还没有跑过去，手就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看，竟是她奶奶！
“不准过去！这孩子本身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不准你过去！”奶奶满脸的皱纹聚集在一起，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堆血肉道。
“奶奶，你放开我，那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他死，奶奶，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好！要我看着你生出这么个野种，除非你从我这个老太婆的身子踏过去！”然后奶奶突然就松开她的手，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然后整个身子竟然慢慢腐化，化成了一堆骨灰，拖着乐乐身子的计程车驶了过来，扬起一阵风，骨灰顿时灰飞烟灭。
她瞪大了眼睛，想哭却哭不出，想喊喉咙却好像被人掐住一样，难受得慌，双脚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可她想喊，她想上前去追，“乐乐，奶奶……你们不要走啊，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可是全世界都似乎遗忘了她，没有人回答她一声，隐约中她听到了狗叫声，一声比一声大，仿佛就在耳朵旁边。
“汪汪……汪汪……”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理查站在她身旁狂叫着，还用牙齿咬着她的裤脚，好像想扯她起来，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回望着它，脸上湿湿的。
“汪汪……汪汪……”理查似乎有点烦躁，又叫了几声，然后一直咬着她的裤脚向厨房的方向扯着，看她不动，便又更大声地叫了起来。
“查查？”理查很少这么激动，它的性格一直很温和。
“汪汪……汪汪……”理查咬着她的裤脚不松口。
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坐起来，似乎闻到了煤气味，一个机灵，整个大脑立即清醒了过来，急忙向厨房跑过去，厨房里的煤气味更重了一些，她被呛了一下，掩住鼻子，奔过去将煤气关了，然后迅速打开窗子，又转到房间去，将其他的窗口也打开，最后才带着一直寸步不离的理查到阳台去。
“谢谢你，查查，谢谢你。”她抱着理查，亲密地抚摸着它的头，如果不是理查，恐怕今天她会中煤气毒而死在里面，“谢谢你，查查。”工作时，她喜欢叫它理查，可是生活中，她总习惯了亲昵地叫它查查。
理查很乖巧受用地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还好有你陪着我。”心跳恢复了正常后，袁艺就着凉凉的地板，抱着理查坐了下来，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梦。
多少年了？有八年了吧？这八年里，她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无论梦的过程是什么，到最后梦里都会只剩下她一个人，醒来之后，满室的清冷，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曾经不是一个人的，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后来没了，但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奶奶在身边照顾着她，后来……后来她不小心怀孕了，所有人都反对她将孩子生下来，因为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岁，她负担不起一个孩子。
可是她执意要生下来，但她的执意却始终没有留住那个孩子，反而让她失去了更多。
那个陪了她八个月，那个在她子宫里呆了整整258天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
书上说，在妊娠第2个月，胎儿的眼睛就已经发育了，而到了第8个月时，孩子眼睑的分界已经清楚地出现，眼睛能睁开了。
那时候她每天都会把手覆在小腹上，轻轻地来回婆娑，她每天唱歌给孩子听，叫着“我的心肝宝贝，我的乐乐”，说着“妈妈爱你”等话，做任何书上教到的胎教课程。
孩子胎动很厉害，她没有去做任何产检，但她知道那是个男孩，母子连心，她清楚地知道。那时候，她想，再过不久，她就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流着她血的小生命，她期待他的到来，一个有着嫩嫩的手脚和脸蛋的小家伙，她想她第一句要教他叫妈妈……
可是到了怀孕差不多八个月时，她突然发现胎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的乳房和子宫也在不断变小，只是那时候她第一次怀孕，身边又没有什么大人来照顾她，她根本不知道婴儿没有在三四月流产依然有可能会在安全出世前死去。
怀孕第8个月零2周，她临产了，生出了一个死胎，孩子是因为胎盘脐带绕颈影响供血和氧气的输送而导致缺氧，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告诉她，是个男孩。
孩子死了，奶奶也脑出血死了，带着对她的恨走了，临死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到头来，她真的是一无所有。
“呜呜……”理查似乎感染到她的情绪，鸣呜了声，她回过神来，白色的月光洒下来，理查棕色的眼睛泛着水润的光，正温和地看着她，用舌头舔着她的泪水。
“查查，还好有你陪着我，还好有你陪着我……”她用力回抱着理查。
有时候，宠物比人更贴心，它们不求回报地用真心去爱自己的主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离不弃，这或许也就是越来越多人喜欢养宠物的原因。
面对无可挽回的悲剧，除了哭泣还能怎么样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愿被人触及的伤疤口，在袁艺的心里有个伤口，她在那一个角落里曾经患过伤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