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后来她母亲拉着她的手低低地跟她讲述了她自己和她父亲之间的故事。
“他是个有才华的男子，他的眼睛很深邃，像大海一样，飘忽、迷离，总是叫人无法看清楚。正是它们，让我对有双这样眸子的男人产生了一见钟情。为了追随这双眼睛，我不顾父母的阻止，跟着他跑遍了大江南北，他喜欢流浪，我就陪着他流浪，年轻总是太无知，以为只要跟着他的步骤走，就可以天长地久。”说起这话时，她的眼睛逐渐迷离，有了一丝光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女。
“可是随着你的出世，我才发现那种流浪的日子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是安定的日子，有老公孩子在身边，过着柴米酱醋茶的日子，普通，却窝心。在我极力的哀求下，他安定了几年，可是我知道，他是呆不久的，他的心不在这里，即使是我的爱，还有家庭的温暖夜无法留住他，勉强将他的躯壳留下来也没有用，他的灵魂走了，游走神离在高山远水中，无论我如何竭力的挽留他，他最终都会如安徒生的人鱼公主般消失，这样的男子，这样的爱情，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无望的，只是我一开始没有看清楚而已。”
那天的天气是阴天，天空有点灰，是一种干干净净的灰调，有点像褪色的旗子，只有一小块露出淡淡的蓝，跟她记忆中中她父亲离开那一天的天气是一样的。
“后来我们就开始争吵，再后来，我就遇见了老刘，我现在的丈夫，他不出色，可是他能给我想要的日子……人渐渐老了，回头去看自己的过去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们对不起你，从父母的角度来讲，我们两个都是不称职的，你恨我们，我们都能理解，只是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我不希望带着你的恨进棺材……”
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女人其实跟她一样，不过是个爱情里面的受害者，她忽然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有时侯爱情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情，是无法绕道而行的一段年华。
她们母女俩在不同的时空和空间绕过了一段相同的年华，我们无畏的付出，可是却不一定每个人的付出都能达到应有的回报，谁的付出，谁的等待，又是谁的年华？人生若只如初见，假若再来一回，或许她们还会这样选择吧，这是时间留给她们的礼物。
她在医院照顾了她几天，陪着她做化疗，看着她因为化疗而吃不进任何东西，脾气变得很暴躁，那个长得很普通的男人在一旁任劳任怨，安稳她，照顾她，嘴边一直挂着一个温暖的笑容，在那一刻，她真的深深理解了她母亲的选择，或许她是对的，这个男人不出色，可是他却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妈，我原谅你了。她在离开那一天这样对她说。
回来的路上，她在一个路灯下买了一串羊肉串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宽阔马路上的车灯哗哗地流过，羊肉串上滴着辣酱，辣到喉咙都几乎冒烟，肠子也变得热热的，可是她却感到平静，一种从没有过的平静。
她的思路想到这里就断了，因为他拿着药酒回来了。
“我自己来吧。”她畏缩了一下说道，她其实很怕疼，平时宁愿让碰伤的地方这样淤青下去也不愿意揉。
他不回答，拿着药酒站在那里好一会才坐了下来，轻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让我帮你揉，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在心里叫道，她原本是想这么回答他的，可是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再次乖乖应好。可是天知道她宁愿他冰冷着脸，对她不理不睬，而不是现在这样，用这种哀求眼神，用这种讨好的语气，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让她想抵抗都不忍心！
苏木良小心翼翼将手碰上她的脸，小心的摸索着伤口的地方，客厅里光线不足，有点暗，她在这样的光线中偷偷看眼前的人，他的眉目如黛，眸子里仿佛盛着一潭幽幽的湖水。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往上，流连过尖尖的下巴，来到她的嘴唇，有点薄，但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怔了一下，有短暂的恍惚，越过挺秀的鼻梁，最后才来到她的额头，好像挺饱满的，终于大略知道她的样子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微微地颤栗了起来，看他的手在自己脸上徘徊，忍不住提醒他：“我碰到的是额头。”
“我知道。”他低低地回答。
知道了你还乱摸！！袁艺气结，脸憋得有些绯红了，连脖子都微微红了起来，他的手所到之处都引起她更深的颤栗。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找对了地方，他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朝着她的额头重重一按。
“疼~~~”她咧嘴呲牙地叫了起来，恨恨地吼他。
“我知道。”
知道你还乱戳！！太过份了！
仿佛知道她的腹诽般，他的嘴角更加翘了起来，眼中有戏谑的成分，然后解释般地说道：“我戳戳看伤得有多重。”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哪有人这样子的！好在他终于准备帮她揉了，她也不好挣扎，生怕等一下他又用哀怨的眼神问她“好不好”，她还是比较习惯他暴戾的横眉冷对她的样子。
苏木良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药酒，抹上她的受伤的额头，起初是轻轻地揉着，渐渐地力度就大了起来。
“轻点~~~~”她眯了眯眼，吃痛地蹙起眉。
“不用力淤青是不会化的。”他认真道。
“那就不要化好了。”她躲着他的手，可是这样的后果就是下一刻她的后脑勺被他另外一只手给固定住了，她脸更加红了起来，这姿势不就是小说中男主强吻女主的经典动作吗？
“不行！”他霸道地拒绝，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星期前的他。
“霸道！”她郁闷地低喃，心里不断地腹诽，敢情之前的“柔弱”是扮猪吃老虎，现在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他却不恼，仿佛没听见般，继续帮她揉，假如她敢挣扎，他就会大力戳她一下，让她再也不敢乱动，他可以想象她生气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想到这，他的心情就特别的好，原来他身上也有邪恶的因子。
苏木良去书房时顺便去厨房给理查弄了狗粮，这时理查终于吃饱了，小肚子有点鼓鼓的，像个小皮球一样，嘴里叼着它的宝贝玩具慢慢地走出来，来到他们旁边，安静地蹲下来在一旁看，一下看看他，一会看看她，憨憨的样子看上去特滑稽。
他揉好了，手却迟迟不离开，“望”着她这边，他的手在她的伤口处慢慢地、轻轻地摩擦，让她心里渐渐酥麻了起来。
“袁艺……”忽然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嗯~~~”她吓了一跳，可是更让她吓一跳的是她的回答，她这一声“嗯”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那么惊人的柔软，她明明只是顺口应他，可是溢出来时却是那样柔软，尾音微微向上挑，感觉像是情人间的娇嗔。
她马上装作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借以掩饰刚才的尴尬。
他倒好像没有注意到，眸子低了下去，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晕影，表情若有所思，又仿佛在做挣扎。
就在她几乎怀疑她快要就这样睡着时，他终于开口了：“袁艺，我觉得我们不做朋友会更慎重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