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夜空中云开月明，一弯弦月如钩，像眯起的美人目。
暴雪猛的被月光惊醒，睁大眼睛，手中……条件反射的握住了左轮手枪。
黑色的房间，苍白的月光，像十字架的正反两面。
暴雪安静的睁着眼睛，看着苍白月亮，手中依旧紧紧的握着左轮手枪，仿佛，这样会带给她力量……可是冰冷的枪身清冷如月，那若有似无的温暖，永远都只是暴雪自己的温度，越是握紧，越是冰凉。就像世上一切女子的执迷不悟，其实一旦放开，便会发现，原来自己当做救命稻草抓住的，竟是如此的狠硬心肠。
“睡不着就别睡了。”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暴雪循声望去，才发现饕餮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倚坐在墙角，面对着轩窗，月光朦胧在他身上，柔和了他一向傲慢的菱角。他只是安静的坐着，褪去了一身的傲气与冷酷，只留下一种朦胧的近乎温柔的宁静，偶尔吹起白色窗帘的夜风，会拂动他一身靛蓝色的长发，月色下，犹如最剔透的琉璃，如梦似幻。
一如当初在洪荒，他平静的看着天空，暴雪平静的看着他，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是，暴雪那喧嚣烦躁的心，却渐渐的平静下来……安静的像只小猫般，抱着毯子，只注视着他。
这样的安静，却奇异的，并不使暴雪觉得尴尬。
也许，这个家伙，真的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吧……就藏在他傲慢的外表下。
“那个男人，他不懂怎么害你。”饕餮平静的说，天空色的瞳孔移到暴雪身上，“但是到底要怎么做，还是得由你自己选择。”
暴雪静静的看着他，原本，她还以为他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是，并不能苛求太多不是？他能注意到，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毕竟，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还是自己的原因，自己不但没有实现诺言，PSP直到现在都没钱买，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或许已经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漩涡里，不是？
暴雪对自己说，不要苛求了，你得不到的。不要苛求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要苛求了，得到的同时永远意味着失去的开始。
你痛的还不够吗？
暴雪缓缓捂住心口，那里，依旧隐隐作痛。至今，她依然不能忘记，那一日的金色夕阳，那一日的温柔微笑，都沾上了血色的泪光……
教父……我该如何做，才能在百年后的天堂，带着微笑见你？教父……我这样的人，真的能上天堂吗？教父……我很害怕……。教父……我又想逃了。教父……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呢？教父……被我爱上的人，会不会又万劫不复……教父……教父……
“够了。”饕餮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柄义无反顾的刀刃，斩断了暴雪的疼痛。暴雪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饕餮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月光模糊了他的面孔与神色，他就像一轮清月，高高在上……那一瞬那一刻，暴雪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幼小的时候，带着无比的崇敬与向往，仰视着这遥不可及的明月。
覆盖着暴雪面孔的阴影突然缓缓消失，暴雪惊讶的看着饕餮，俯下身子，单膝点地，跪在她面前，天空色的瞳孔平视着她黑色的瞳孔。两只大手，按在暴雪的双肩上，那种不属于她的体温，不属于她的温度，却满满的温暖着她，仿佛，试图将一种强大的信念与力量，按进她的体内。……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真实的错觉，只要抓紧他，就不会被那绝望的命运沉没……
“……实在看不下去了。”饕餮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少女，那本该无畏无惧的面孔上，那从来都只有骄傲闪烁的瞳孔中，此刻只有深可见骨的哀伤，与微微颤抖的绝望。她不知道吗？她这幅样子，她这样的注视着自己，就好像一个哭泣的孩子，向他伸出双手，向他哭着喊：救救我……
沉默半晌，饕餮叹了口气，对暴雪严肃的说：“如果，你实在不能自己决定如何去做的话……就由我来决定吧！”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遥远，暴雪来的地方。
一副古旧的画卷挂在正中央，上面勾勒着一个面慈而目严的男子，一身黄袍，头戴九龙琉璃冠，脚踏云龙吞云靴。一名白发老者对着画卷，恭敬的持香三拜，然后将香插在画卷前的香炉中。深吸一口气后，老者睁开一对精光闪烁的眼睛，一个回身，便如猛虎苏醒，不动神色间已是虎啸风林。
“我决定，由赫连暴雪，代表我赫连家参于这次的黑道大盟约！”老者说道，语气之坚定不容任何人反对。
老者面前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这本也是个极为现代的会议室，除了那副挂在主座背后的古旧画卷，以及供奉在画卷前的一应瓜果香炉。
会议桌两旁坐满了一共十一名男女，奇异之处在于，每一个在座者身边都跟着一只动物，有的是牛，有的是狗，有的是蛇，还有的老鼠……一一数去，发现居然是十二生肖，只少了一样，龙。
听闻老者的话，在座者正面面相觑，一直侍奉在老者身后的叶哲面无表情的走到议桌前，将手中的羊皮长卷一路从桌子这头滚到桌尾。在座的十一名男女一眼扫过去，脸色变了变，这，明明就是赫连家家谱。而在家谱最末，上代家主赫连图钢名下，赫然是两个名字——赫连锐，赫连暴雪。区别在于，赫连锐的名字旁记录着他母亲的名字，赫连家主母，南宫泉音的名字，而暴雪旁边，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
在座者对视一眼，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笑道：“：“可是，赫连长老，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只是主上的私生女啊，照理说是没有资格代表赫连家参加黑道大联盟的吧？”
“就是。黑道大联盟，可是世界上所有的黑道直系继承人最重要的一次会面，影响的不只是我们赫连家，还有赫连连续几个世纪的兴衰以及整个世界黑道的格局。”手上缠着一条油绿小蛇的女子巧笑嫣然。
“再说，这个赫连暴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和叶小哥一起送到我暗杀部来的吧。”一个一脸阴冷的男子踩在老虎头上，就像看不到叶哲的危险眼神一样，笑着说，“不过我暗杀部真的是人才凋零，资金缺乏啊，不然教出来的杀手，怎么会放着一个目睹了自己杀人瞬间的路人不说……还跑去和那个路人亲热呢？哈哈，据说啊，这个路人还是个神父，我们那位堂堂黑道世家的大小姐啊，还眼巴巴的跑去给人家当教女啊！哈哈哈，这不是尼姑么这？”
叶哲眼睛血红的看着阴冷男子，拳头死死的捏着，几滴鲜血由指缝间缓缓落下。赫连长老斜眼看了看他，将眼神落在阴冷男子身上，冷冷的道：“赫连虎，你逾矩了。”
整个场面瞬时一冷，阴冷男子，赫连虎抿了抿唇，站起身躬身道：“属下知错。”
“恩。坐下吧。用你们的脑子记清楚，在我宣布赫连暴雪代表我赫连家参加黑道大盟约那一刻起，她就是我赫连家的大小姐！无论她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她的一生，就都是我赫连家的大小姐，她的一生，就必须为我赫连家流干每一滴血，这，也是吾等的宿命！”赫连长老扬声宣布，“一切为了赫连！”
“一切为了赫连！”下座的十一名男女同时宣誓般的喝道。声音齐整，汇成海涛。
只有叶哲冷眼一旁，看着这妖异的殿堂。
丧失龙头的十二赫连将，参拜着不是家主的老者，而这老者，却在弹指之间决定了赫连家全部的命运，包括现在，包括未来，包括赫连家的直系子孙，包括赫连家子孙的未来……如同一个妖异的轮回。
这样黑暗沉沦的世界，小雪雪，你不要回来。
叶哲，在心中这样祈祷着。却悲哀的发现，原来他没有一个可以祈祷的对象，他没有，可以相信的神。
暴雪突然猛的抓紧了饕餮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双坚定的眼眸，映出的是她的怯弱。
他说，如果，你实在不能自己决定如何去做的话……就由我来决定吧。
可是，她知道，他只是不习惯解释……他没有解释的那句话是： 如果你相信我，你肯把一切说出来的话，我能替你挡下一切。
眼泪猛的涌上来，迷糊了暴雪的视线。暴雪能做的，只有立刻低下头，让那些眼泪落在地上，印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水印，努力像往常一样笑道：“你以为是霸王别姬啊~~说的那么****！笑死我了，女王殿下，你现在可是我的食客哦~乖乖的吃我的喝我的看你的新白娘子就可以了啦~~咱们这种混日子过的，有什么决定不决定的呢？笑死我了……笑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饕餮静静的看着暴雪，没有说话。可笑的却是耳环的电子合成器居然在此时响起，居然还是千篇一律的【叮咚。恭喜！女王和爱宠增加好感度5！彼此的心灵又更加接近了！】
暴雪不敢抬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只能低着头，大声说着，大声笑着，把自己藏在一张喧嚣浮躁犹如小丑般的面具之后。
她只能，颤抖着任由那些眼泪落到地上，她只是在，拼命的不让那些眼泪，那些可恶的爱情药水沾到饕餮身上。她只能面上在笑，心中哭道：不要对我好……不要对我好……请不要对我这么好，请不要让我怀疑，这是一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