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是你们说的。这处罚的方式我还没有想到,就暂时放着吧。校长又露出那耐人寻味的微笑,对着我们这么说。随后,又严肃地对老鼠们说:关于你们的处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记你们的过失,对你们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你们到训导处找训导主任看是否有乾淨的校服可更换,回家后请自我反省,明天起的一个星期留校接受辅导。老鼠们互看了一眼,点头行礼后便离开。
没事了,大家都回教室上课去吧!校长一说,猴子们就蹦蹦跳跳地像没事般回教室,留下我、姐姐、健、香铃还有林衡赐走在最后边,校长在我们身后唤了我一声,他说:丁宁,你的人缘很好。不过你们也别太宠她了。第一句明显是对我说的,第二句大概就是对姐姐说的吧。
校长,请您放心,我不会纵容小宁做不对的事情。姐姐转身对着校长坚定地说,校长点了点头,问了姐一句:那你自己又分得清楚对和错吗?
姐的脸被冻住了,她的情绪起伏我常常看在眼里,却看不出个所以,在校长打算离开我们的视线以前,她轻却亮的声音对校长说:校长,有些事情就算清楚对错,也没有办法黑白分明地解决。
那你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从校长的语气中,我其实听得出他按捺着的怒气。
以暴治暴是不正确,可是──我第一次看见姐冲动地想要辩驳,我拉住了姐姐,小声地说:姐,我们的梨可是烂的哦!姐这才恢复自己的冷静,安静下来。刚让一个住嘴,林衡赐却抢出来开了口:校长,那您认为除了让她们亲身体会,我们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她们得到教训吗?
这件事情的发生,你们会认为是欺负人那一方的问题而已吗?校长说的话让全部人都静了,离开以前校长习惯性地留下他的声音:你们若是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就会了解我说的:不要太宠丁宁,这句话的意思。
在场的人是否都听懂了校长的意思?我是不清楚的。但我懂了。问题在我身上也是有的,虽然我是受害者,可是我的反应也是造成这种恶性循环的原因。我深知争执没有胜算,所以我也不打算这么做。但当你默默地忍受而不是想方法去抗衡或解决或对亲友诉说时,这个循环也不会停止。
小宁,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沉默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我希望你据理力争。可是,我没想到我会维护你护过了头。回着家的路途中,姐淡淡的笑容没有快乐的成分……
我好像真的如校长说的,分不清对和错了。我想跟你一起抱着烂掉的梨大声地撒谎,这个复仇计划,我也差点以为这是正确的。
真是我太宠你了吗……宠得忘了最初的目的。
迎着夕阳的余温,我听姐这么说着,心里下了决定。
晚上,在家中,姐明显的情绪低落,我望着她,心里也不踏实。整个家只有电视机跟那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小鬼最吵,吵得姐走回房间,吵得我羡幕他跟香铃差不多的特质──永远在状况外。最终,我也受不了一个爱自我陶醉加自言自语的弟弟,在电视节目也在大声播放的情况下不断地说话,所以,我也跑进自己的房间。
躺在舒适的床上,我不断地想着:其实,分不分得清对错,有这么重要吗?
人真的能够把是非黑白区分得一点也不差吗?总会有灰色地带吧……历史里头冤死的忠臣不也是多得乱七八糟。
唉──我叹了一口气,姐的情绪低落总能让我也跟着不舒服。
叩!叩!门被敲响了,我只想让耳根清静,所以我说:我没心情听你的球技有多神,我需要安静。说完,门外的人犹豫了一阵,轻轻地开了个门缝,我瞪着小鬼,他怯生生地说:怎么二姐也跟大姐一样心情不好啊?
又是那讨人同情心的眼神。
……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妥协了。小鬼一副计谋成功的表情走了进来,把门关上后,他坐在地上眼睛清澈地散发着审讯开始的气息,我的脑子转了圈,不明所以,开口说:到底什么事?快点说啊──
才不是我有事呢!明明就是你跟大姐有事瞒我。小鬼埋怨着:每次都是这样的!被欺负也不说,复仇也不说,回来了,两个人都怪怪的。
我可是什么都说的,你们就什么都不跟我说。看来……这次温驯的小鬼也生气了,听完心里是愧疚的,也发觉这个小鬼已经不是只会黏人的小鬼了。他继续的抱怨,我只是听,不会反驳一些奇怪的话,例如:你还小,不跟你说是因为你不懂。或是一昧地说:说了你也不明白,不就不说啰。
其实,小孩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小的,是成年人们不断地把这种大人小孩的概念灌输给他们,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状况。我总觉得,搞不好有很多大人都不明白的事情,他们都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小鬼的话,我不反驳。等他说完,我才问他:阿毅,你认为我们的复仇计划是正确的吗?
伤害人,就是不对的啊!小鬼头很顺口地说。
你也有参与喔!我正在诱导错误的答案。这小鬼会抱着烂梨子说好吃吗?我心想着。
我参与也不代表这是对的事情嘛……小鬼别过头,扭着嘴说。我接他的话笑着说:但你就是知道是不对的,你怎么会跟着做?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喔!
情况不同嘛──我以为我的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开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护,把黑的说啊说成白的。不过,他没有说出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话。只见他扁扁嘴很无奈的样子。
难道我就不能做错事啊?我又不是神仙,偶尔做错小小事,会死啊!
知道错了,我下次不做不就得了!我家的小鬼,他这么说。
这么说也行啊?不考虑后果?我对这答案是想笑却又替模范生可怜,就像林衡赐说的:不能做错,做对了也没有人会称赞。
也是有考虑的,严重到不行的事,我怎么会去干?小鬼吐吐舌头又说:我才没这么傻!我也终于忍俊不禁,两个人笑着。
所以,大姐跟你的心烦就是对和错这个问题啰?小鬼果然看得清楚,我点点头,站起身打算到姐的房间去。小鬼跟在我的后头走出了房间,他小声地提醒着我:二姐,这件事情对当惯模范生的大姐是不容易释怀的哦!我微笑着用拳头轻槌他自豪的胸肌:放心。他这才点头离开。
站在姐的房门前,我思考了一连串的开场白,毕竟我是很少自动跑进姐的房间找她的,从来都是她不期然地在我房间出现,带着魔鬼或天使的气息。
唉──我不自禁地打从心里叹息,怎么还会有人要找姐姐会需要想开场白这回事的?
小宁,找我吗?门伊呀──地打开,姐就在我面前了,我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开场白,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啊……
那就进来说吧。
喔……我是白痴吗?我的心在大骂着。我拘谨地走进姐的房间,门关上了,我还站在房间中央像是走进陌生人的家里,有点不知所措。
小宁,你是可以坐下来说的。姐走到我的面前,双手正要扶着我的肩膀把我送到床边坐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开场白也不需要了,我没等姐碰到我的肩膀,我就先抓住她说:姐,你又不是圣人,也不是神,分不清对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没有什么规定说模范生就不能做错事!不要为了校长的话不开心啊!我大声地说,不过不是很敢看姐的表情。
错了,我们改嘛──因为前面不知死活地说得大义凛然,后头却后劲不继,这句话说的小声得很……
小宁,谢谢你。姐把我的手从她的肩膀放下来握着,然后我听她接下来说的话,我也觉得沮丧。
小宁,我真的谢谢你。可是,你不明白……我不是因为面子而不能做错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