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李宗睿的怀里,他的眉间藏着担忧:“天蓝,我们现在就回你家。”
我一见他,如同见了仇敌一般,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推出好远,又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泪如雨下:“李宗睿,你杀了我妈妈!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他任由我的发泄,轻拍着安抚我:“抱歉,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会是这个结果……我刚给你姐姐打了电话,她说……她说……她说你妈妈明早出殡……”
听到“出殡”二字,我又差点晕倒,多么遥远的词汇、多么冰冷的词汇,怎么就会用在妈妈的身上?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李宗睿摇晃着我的双肩,使我清醒:“你憎恨我、厌恶我,都可以,但是现在,你要节哀,要振作起来,我们马上走,去机场,我已经订了机票,晚上八点半有一班去冰城的飞机,到了冰城机场,会有专车送我们回太阳城,早上四、五点,应该就能到你家……”
他的话没说完,我愤恨的推开他:“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安排!不需要你假慈悲、假好心!”
他大声说道:“天蓝!你冷静一下!”
我攥着双拳拼命砸向他:“你害我见不成妈妈的最后一面,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搂紧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会这样。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我不会的……”
我厉声道:“你走开!”
“天蓝!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家!”
我声嘶力竭的叫喊:“我不需要!李宗睿!你滚!我不需要!你听不懂吗?!”
他还在试着与我沟通:“天蓝,等处理完你妈妈的后事,你就是杀了我都行,但是目前,你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明天早上到家,即使你坐飞机,也只能飞到冰城,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去太阳城的航班了,要坐飞机直达,就只有明天上午。而且,即使到了冰城,没有去太阳城的火车和客车,你照样走不了!”见我的眼神发怔,他又试探着说:“天蓝,相信我,最后再相信我一次,你跟我走,我保证,在你妈妈出殡之前,带你回到家,你相信我。”
我还能怎么做呢?我恨他,可我不能失去理智,他说的对,我一个人走,是绝不可能在妈妈出殡前抵达的。到不了家,我岂不是真的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的情绪稍稍的稳定,已不像先前那样接近失控,李宗睿见我不语,这才又发问:“你身份证带了吗?”
我僵硬的摇摇头。
“放在哪里了?”
我哑着嗓子回答:“和……和我的……我的行李放在一起……”
李宗睿迅速的拨打电话:“铭铭,你马上去我的办公室,在右侧抽屉的收纳盒第三格,有天蓝的钥匙,你去天蓝那儿,带上她收拾好的旅行箱,顺便确认她的身份证是不是和行李放在一块儿,然后,赶紧来机场跟我会合。切记,要快!”李宗睿看看我:“呃,发生什么事了……等……等碰了面再跟你解释……快点开,闯红灯了就找时雨,不用理会警察,其余什么也不用管……好,我等你!要快!”
李宗睿翻他的衣柜,找了几件我先前留下的衣服拿给我:“穿上。”
我瘫坐在沙发上,没有要穿衣服的意识。
李宗睿只好帮我穿,费了十几分钟才穿好,他还扶我去卫生间洗漱,帮我梳了个简单的马尾,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趋于行尸走肉的自己,突然开始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生离死别的存在?我扪心自问从没做过对不起良心、对不起社会的事,为什么老天会这么的不公平,让我和我最最深爱的妈妈,天人永隔?!
李宗睿架着我下楼,塞我上了车,开足马力,直奔机场。
在路上,他还在打电话,貌似,是打给他的妈妈肖薇。
“妈,我和天蓝正赶往机场,她……”李宗睿看看我:“妈,我有件事……要告诉您,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天蓝的妈妈,去世了……妈、妈,您怎么了?您在听吗?妈……您别……别太难过了,天蓝的情况很不好,我陪她先回去……明早出殡……好,那您坐十点的飞机吧,明天早上七点半出殡,应该赶得及……等我到了之后,把地址发给您……您和哲哲一起过来……好的,我等您……”
李宗睿挂了手机,右臂顺势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冷冷的打掉他的手:“别碰我。”
他叹气:“天蓝,我……”
我闭着眼扭过头:“我不想听,也不想说话。”
“那……好吧,你先休息,到了机场我叫你。”
我的眼睛是闭着的,可是我怎么能睡得着?一闭上眼,妈妈和蔼的笑容就布满了我的整个脑海。一年的时间没见到爸爸妈妈,才短短的一年,我怎么会想到,我怎么会想到,去年的一别,竟然就是永别。如果老天再让我选择一次,就算肖薇给我再多的薪水,我也绝不会离开家乡、离开爸妈半步,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交男朋友,妈妈还没有看到她的女婿,她还没有了却心愿,我是多么多么的不孝啊。妈妈在临走之前,一定非常想念我,非常非常的想念我,我太不孝了,况天蓝太不孝了。
脸上被泪水占据,李宗睿的手指轻轻的帮我擦拭,我强忍内心巨大的悲痛,假装睡着了,一动不动。
况天蓝,不要再爱他了,不要不要再爱他了,你受的伤,太多了。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