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困着呢,就让我再睡一会吧。”清晨还未醒来,就被阿锦从床上拖了起来。
“小姐,可别睡了,你看都日上三竿了。”
“我可是病人呢。”云千雪耍起赖来。
“谁也没说小姐不是病人来着,宫里来人了,让您和老爷一起去参加喜宴呢。”
“什么?宫里来人通知让我和爹爹一起参加喜宴?”
“小姐赶紧穿戴好,这皇帝家的事可不能去晚了。”小丫头一本正经道。
云千雪仔细的看了阿锦一遍,只见这丫头一脸坦荡,不像是撒谎的模样,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今天可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宫里怎么会有闲心一大早来通知让自己也去?
云千雪梳洗完毕走到前厅,见爹爹已经在等自己了,“爹,太子结婚让大臣们和他们的家眷去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让我也去啊!”
“这也是朝廷历来的规矩了,还不是让各家适龄的公子、小姐们有个互相认识的机会,以示皇家对臣子的体恤,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咱们去去就回了。”
今日的东宫里里外外到处张灯结彩,整个布置喜庆而考究,细节处屡屡见精妙,喜宴还未开始,大家闲来无事,有的忙着四处交际,有的欣赏着考究的装潢布置。雍和帝一向提倡节俭,所以即便是宫中向来也都以大气朴素为主,今日竟如此奢华,太子的受宠程度由此可见一般,同时也可看出皇室对这场婚姻的看重。
大雍的风俗,女儿出嫁,父母不能送嫁,通常送出家门口就要止步了,送嫁者通常都是新娘子的平辈兄弟,今日送嫁着正是崔凝玉的哥哥崔子衿,号称雍城第一才子,也是上届的新科状元,提起这兄妹二人,那可是崔丞相的骄傲。
崔子衿身穿紫色喜服,满脸的笑意,骑着一头白色的骏马,行在送亲队伍的最前面,街头上人山人海,争相目睹雍城第一才子的风采,羡煞了所有人的目光。
东宫大门正开,轿子缓缓行进,崔凝玉盖着盖头的脸上写满了笃定和骄傲,也只有太子迎娶正妃时东宫大门才是正开的,这可是天下少女的向往。
婚礼本来就是一件繁复的事情,太子的婚礼更是如此,处处是规矩,到处是礼节,一大早队伍就出发迎亲,不到午时花轿就进了泰和门,可直到傍晚时分新郎才用红绫牵着新娘步入东宫大殿,皇帝和皇后此时也已入座,看到一对新人进殿,所有来贺的大臣都站了起来,迎接这对能主宰大雍未来的新人。
云惊鸿虽已是闲云野鹤,但地位超然,故被安排在皇后的右下首第二张桌子,云千雪今日自顾自的饮了不少酒,从一对新人进门,就更是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睑,她真的不想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穿着新郎的服饰和其他女子拜堂。忽然她冥冥中像是感觉到有两道目光探询的向自己射来,一道是来自皇后的,一道是来自对面大将军王景灏天的,父亲似乎也感觉出了异样,用手臂悄悄的从后面揽了揽她,云千雪叹了口气抬头给了父亲一个微笑,该面对的终究都是要面对的,就是自己不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反而还会招来其他人的猜忌。
想通之后,千雪深吸一口气,微笑的看向一对新人,在华贵喜服的映衬下,只见男的愈发俊朗,女的虽看不到容貌,但只从那窈窕的身段就可以猜出,定是大美人无疑。
娶此佳妻,他该是满意的吧,等自己随父亲离开后,时间一久,自己或许就会从他心中淡出吧!
景灏澜行进的过程中,余光有意无意的向千雪这边扫了过来,一下子就看到穿着淡紫色衣衫,面带微笑的千雪,不禁一愣,但眼神很快就闪了过去,像是礼貌的向来宾行注目礼一般,此时的他脸上虽然还在微笑,但眼睛里依然全无笑意,取之而来的是一片冰冷。
行完大礼,景灏澜拉着红绫和红绫那头的新娘向新房走去,告别了背后的喧嚣,此刻他的脸上骇的吓人,内宅里常年伺候的下人,看到他的样子都分外小心翼翼。
这条路真的很长呢,像是一直走不完一样,灏澜想,这或许就是人生吧!
终于走到了新房,把新娘安排好后,他转身回到前殿去招待宾客,不期然的竟烂醉而归,他是真想醉了,人生难能几次醉呢。
他跌跌撞撞的进了新房,一把扯下了新娘的红盖头,像是迫不及待一般,他定定的望着新娘那张美丽的脸,一阵的错愕!崔凝玉被掀开盖头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心上人定定的眼神和错愕的表情,娇羞的低下了头,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着足够的自信,更何况自己可是太子千挑万选的呢。
崔凝玉还没有从甜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咚”的一声,景灏澜一头栽在了床上,她赶紧伸手扶他,可哪里扶得动,唤了几声也不见动静,于是赶紧叫来丫头、太监,合力把灏澜搬到床上,扶正、睡下。
崔凝玉一脸无奈的看着大红锦被下自己那宿醉的夫君,良久不曾移目,她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只见这张俊脸上眉头紧锁,似是非常痛苦的样子,崔凝玉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那个紧皱着的“川”字上,一点点的去抚平,那么仔细认真……
一阵无比惆怅而又缠绵的琴声从云府的后院传出,谈的正是那首相爱不相守的名曲——《不相忘》,月光如此皎洁,照在那个散发素裙的倩影上,像是度了一层光晕,美丽的有些不真实。
隔院假山上的亭子里,秦缺落寂的向这边望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出琴声的悲伤,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能给她任何安慰,但起码可以这么陪着她,即使她并不知道。
云府侧墙的小径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他呆呆的听着缠绵的琴声,眼中竟有泪光闪过,呆站了许久之后,只见他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支玉笛,缓缓的和琴声合了起来,一琴一笛把一首《不相忘》弹奏的直达骨髓般的痛彻心扉,连月兔都暗淡的捂脸感伤去了。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笛声也跟着消散于无形,千雪忍不住隔栏向外望去,只见窄窄的小巷上站着一个落拓的身影,那本该意气风发的喜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如此的不搭调,他那本就颀长的身影更是被月光拉得无比细长,千雪心中一疼,他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吧。
那个身影似乎在等待,就那么静静的立着,看着无比的令人心疼,千雪此刻多么想下去,拥着那个身影,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在意他,可她能吗?泪水稀里哗啦的就流了下来,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她一度都想放弃自由、名分、责任去跟他,可她终究做不到,或许正应了那句话:相思相爱不相守。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身影似乎绝望了,缓缓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步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声都深深的敲在千雪的心中,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