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低喃道:“你说过的,在治好我的眼睛前你不会丢下我,那么在你的伤好之前,我也不会丢下你。”
楚羽愣住了,他本想说:你的眼睛本就是好的;或者是:你不要再戏弄我,或者是: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可是最后他却一句也没说。
他犹豫着,然后缓缓伸出手搂上她的腰,如同将广袤天地中的其他全都隔绝,他与她就这么互相拥抱着,暂时忘记了一切,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想。
忘了是多久,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们身上,感到一丝丝热力,两人才渐渐松开。
楚羽低声道:“于姑娘——”
“不要叫我于姑娘。”白月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说:“那是我一时兴起随便说的,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不过你从来不问,”她似是有些恼,半笑半颠,带着小儿女的娇羞道:“叫我月。”
“月。”他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温柔。
白月只觉得心都颤了一下,多久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他这一声唤起她心底深处的柔情万缕?为什么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仿佛很熟悉?
记忆深处,那个叫“麟“的男子也这样喊过她的名字,也是这样让她深深悸动,她流了多少多少泪水,是幸福的还是苦涩的已然记不清楚,记忆中所有的甜蜜与苦楚,那些过往的岁月在一瞬间呼啸而过,阴阴暗暗,深深浅浅,形形色色,全都混杂在一起,从胸膛里一涌而出,不可抗拒地纠结,变成他胸膛中沉稳的心跳。
楚羽抬手轻轻将她发丝掳到耳朵后面,吸了口气,很郑重的说:“我担心那些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家伙不会这么放手,若是他们下山搜寻发现我们,你记得要先逃。”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那种危险关头只管自己溜之大吉的人?”心中暮然收紧,她有些不高兴——或许从前她会,可是经过这场劫难,他还在怀疑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我知道自己的伤,如果他们追过来由我抵挡着,能拖延多就是多久。但是无论如何你要先走,要去天山,做我要做的事,你一定要或者帮我完成。答应我。”
“你要做的事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是。这件事必须完成,必须!就当是我救你索要的回报,”楚羽的手移到她柔嫩的脸上,她的脸沾上了露水有一点湿润,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极其珍视:“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我也希望我们能一起出去。”
“其实…….”白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黑衣人是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对他并没有印象,可是他却对我很熟悉,还知道你的身份,以我的推测,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也许已经下山搜寻了,我也要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一起面对!”她态度很坚定:“别的先不管,你再试着运功调息,我去找些吃的补充体力。”
白月这么一说,他知道她心意已定,虽然他并不同意,可是她的话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他也不与她争辩,挺起身板双腿盘坐,开始运功疗伤。
过了一会儿,竟然扑鼻闻到一股子烤肉香味儿。
睁开眼向着白月看过去,却见她手里拿着的树枝子上豁然穿着一条胳膊长的蛇,正凑在火上烤它。
这女人从哪里弄到的蛇?
居然还敢烤来吃?换作别的女孩子只怕看都不敢看一眼罢?!
当然……她不是一般女孩子,而是城府极深居心叵测武功也很高的家伙。
其实凭着她的轻功,她是可以攀着峭壁上去的,不过因为他受伤了,她不忍心离去而已。
于理智,他应该让她先走,让她代他完成任务;可是,于情感,他却放不下,万一她一个人上去碰上那些人怎么办?
有他在,至少还能勉强抵挡一阵子。而且,以他对她脾气的了解,她不愿意的事,是很难说服她的。
白月瞅见楚羽正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烤蛇:“正好,再有一会儿就能烤好,蛇肉正有活血祛瘀、消肿止痛的功效,应该对你的上有好处。”
楚羽笑了一笑:“这蛇是从哪里来的?”
“刚才捉的,”白月眨了眨眼。
“你的胆量倒是不小。”楚羽看着眼前这瘦弱的女孩子举着条狰狞的烤蛇,一时觉得这情形怪异得令人好笑——这个女人总能带给他出人意料的感受呢,又安逸又……野性。
“我一向胆子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月笑得有些得意。
半晌将蛇烤得好了,白月走过来坐到楚羽身旁,用手撕了蛇肉送到他嘴边,楚羽想自己动手,可是她却偏要喂她。
长这么大,还没从来没和女孩子这么亲近,更别说被她喂着吃东西了,不过……被这女人这么细细地喂着也是一种无尚的享受……所以楚羽还是厚着脸皮任她作为了。
吃罢蛇肉又喝了点水,白月铺了些软软的草和落叶上去,扶楚羽躺在上面,说:“再睡一下,我们就出发离开这儿。”
“没时间了,现在就走吧。”他虽然走路还是有些勉强,可是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可是白月强自按住他不让他动。
“与其等会体力不支走不动,还不如现在多休息一会儿,睡一下多恢复点力气也是好的。现在天黑,他们找不到我们的。”白月说得他无法反驳:“放心,我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楚羽想起她也是一晚没睡,守着他又帮他疗伤又帮他弄吃的,想必也是累极了,心中不忍,说:“那你陪着我睡。”一开口,才觉得这样有些唐突,心神俱是一晃,脸腾地红了起来。
白月将头轻轻靠在楚羽的颈窝处,鼻端轻轻磨蹭着他颈部的肌肤,音调慵懒而迷离:“这可是你说的。”
楚羽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决心似的,将她搂住。
这些日子以来,他确实是太累了,身心的承受度早就要到达极限,可他却不敢随意合眼。
其中不敢合眼的原因也不乏由于这个伏在他身边的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接近他的,她的一颦一笑何尝不是暗藏杀机?
但是经过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去怀疑什么,他愿意选择相信她,如果要走的话,刚才早就走了,如果要杀他的话,现在随时都可以,可是她没有。
所以,现在对他而言,她,可信。
“月……”他默默念着这个字,竟有丝甜蜜的笑。
白月以眼角凝睥着他的笑,那笑声抹去了她一直掩饰着的脆弱与愁苦。
她知道,她有点喜欢上这个看似深沉冷静其实心肠柔软的有担当又有些害羞的男子。
楚羽微微颔首,撑起身子看着她,复又躺下,将她紧紧锁在怀里:“睡吧。”
然后闭上眼,呼吸轻浅,沉沉睡去。
“麒麟卫……”白月微微侧脸,左颊轻轻贴着他倦极的睡颜,无声长叹。
若是没有接受皇帝的嘱托,他们这样相处该多好。
可是,该死,他要是知道她的目的,一定会阻止他的。
方方面面都看得出来,他对皇帝忠心耿耿,豁出性命也要找到阳药师,可是她不能让阳药师见到楚桓王,不然刘修祈不会放过她,虽然‘不死符’在她手里,可是刘修祈这个人阴狠毒辣,说翻脸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据她推测,那个黑衣人很可能和刘修祈有关,不管怎么会对这件隐秘的事如此清楚?
可见,刘修祈并不信任她——不只是她,除了他自己,他谁不会相信。
处于这种局面的她该怎么办呢?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为难楚羽又能逃得过刘修祈的掌握?
哎!真是麻烦啊。
风驰电掣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见到尸体不会善罢甘休。
一清早两人就下了山,循着昨晚楚羽他们坠崖的地方找寻。
风驰拿刀对着树枝乱砍,埋怨道:“这该死的树林,真******难找!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树叶!”
电掣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幸灾乐祸:“谁叫你选的这鬼地方?我看也不用找了,摔下来就算武功再高也废了。”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难道你就不想得到‘不死符’?”风驰问:“有了这玩意好歹也是条退路。”
电掣冷然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哪天自己也会离开‘影’,别忘了,当初选择来这里,就是没有退路可言了。”
“王爷不赶我走,我自然不敢有二心,可是,你不知道前一阵子叶浅离开的事么?”风驰显得忧心忡忡:“作为‘影’的第一高手就这么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亏得他才找到了颜真公主,却落得不知所终的下场,王爷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是匪夷所思。从这以后,我就琢磨着,有了‘不死符’好歹是个保证。”
“保证?”电掣扑哧笑道:“白月不是拿到了,可还不是要死在你我手里?王爷想要他今天死的人,绝对就活不到明天。我看你也别想这条路了,好好办事,自然不用担心那么多。”
风驰摇摇头:“我心里还是没有底。”
电掣却不当回事:“在‘影’做事,想的越少越好,服从就是唯一的法则。叶浅也好,白月也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便是。”
风驰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先完成任务找到尸体再说,继续埋头砍伐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