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祝式微愣了半晌，才弄明白这个漂亮的女孩针对的确实是自己，她颤抖着声音，轻轻地问。
时间仿佛被拨回到半年之前的那个雨天，这个女人和当时的苏晴的眼神如出一辙。地上同样是静静躺着也许无辜的钞票，无声地说明人格自尊在货真价实的RMB面前永远一文不值。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甚至升腾起一阵迷离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祝式微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关雯丽已经悄然离开。而部门里的其他同事，也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各做各的事情。只是那一只只竖起的耳朵，和若无其事瞟向这边的眼角余光，才显露出了人类的好奇本性。
这个女孩叫Crelin，哦，根据她成熟的打扮，应该更加适合“女人”这个形容。Crelin算是客服部门的厉害角色，连关雯丽都要忌讳几分。她总有办法把客户讨好得服服帖帖，给公司带来很大的收益，公司的老总都很欣赏她。当然，那所谓的办法，无非是用她的身体作为武器。
她喜欢欺负新人在部门里是出了名的，在座一半以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Crelin的“指教”。偶有不识时务顶嘴叫板的天真小女孩，进这里不久也不知原因地主动辞职了。
这些都是祝式微后来才知道的。在当下祝式微读出的唯一信息是，这个女人想要为难她。
“捡起来。”Crelin伸出精心修过的水晶指甲，眼睛看她，手指朝下。
“干什么。”祝式微没有动。
Crelin妩媚地眨眨眼，怪祝式微提了一个太简单的问题。她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语气像是在使唤她家的佣人，“我饿了，你，帮我到‘承立西餐厅’买一份披萨来。”
祝式微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回答，“你打电话订不是更方便？”
“是么？”Crelin的尾音上扬，轻笑着凑近祝式微的脸看了看，那上翘的睫毛几乎要扫到祝式微的鼻梁，这么近的距离内徒生出一阵凉意。然后她故意在钞票上踩出一个脚印，慢悠悠地回到椅子上。
那个宣战似的背影，让祝式微不寒而栗。
中间有个女生好意递给祝式微一个眼神，示意这个人得罪不起。
——已经被拒绝十几次，再找到一份这样的工作可不容易，除非你想做临时工或扫大街。生存和尊严，你选一个？
祝式微的心底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阵烦躁的“嘶啦”声，像是缓慢燃烧前进的导火索，而线头，连接着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祝式微看看Crelin，又看看地上的钱，再看看其他人各怀鬼胎丰富多变的表情，用力咬了咬唇，弯腰捡起来。
火线灭了，可她的心并不觉得轻松。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从办公间传出的那句尖锐的“用不用给你拿把伞？”，以及一阵肆意刺耳的笑声。
甫一走出大厦的台阶，祝式微立刻被浇了个透心凉。她紧紧攥着那张散发着腐烂气息的一百元钱，一路小跑奔向西餐厅。
眼前的视线愈加模糊。从祝式微眼中溢出的热泪很快与雨水交融，她不断伸手去抹脸上的液体，可是越擦雨水越多，泪水也越多。
就像是一个怎么也关不上的水龙头，在旁边水表缓慢运转的同时，缓慢地砸向不知名的地方。而那疼痛，也是缓慢但切实的。
跑得累了，也哭得累了，祝式微终于颓然地蹲下来，双手反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过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