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风一咬牙,当即抢过身旁那副将的弓箭,拉弓朝永和太子射去。
那一支箭,穿破空际,呼呼作响,直直地朝永和太子射去。
永和太子根本来不及躲闪,那支箭快得让他无法躲避,但是,他却没有忘记在他身边的酆阳。
永和太子立即拉过酆阳,想要用酆阳替他挡住那只飞过来的箭。
可是,酆阳没有能替他挡住那支箭,反倒是一脚踩空,直直地从城墙上坠落而下。
如飘飞的花瓣般,飘飘然落下。
而那支箭自酆阳身旁擦过,毫不客气地就刺中了永和太子的胸膛,几乎与此同时,晏南风自马背上一跃而起,踏上城墙飞跃而上,再跃起,旋即,就接住了酆阳那轻盈的身子,城墙上众将士均看得目瞪口呆,连永和太子中箭倒下都没有去理会。直看着晏南风接住了酆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酆阳迷迷糊糊的,感觉着自己像是跌下了万丈深渊,但后来,却像是落入了云端,飘飘然地,在飞舞着,待她睁开双目,便看见了晏南风那满是关切地眼神。
酆阳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忽而失声痛哭起来。
晏南风低声道:“没事了,酆阳,没事了……”晏南风将酆阳放了下来,扶着她,转而对众将士道:“给我攻进去!”
永和太子一死,皇城里早就乱了套,晏南风的军队很快地就攻下了皇城。
大邬国皇城被攻占下的消息一旦传出,更是天下大乱,派出去的那一百万军队里竟也跟着起了内讧,那些将士里本就有些拥戴原来的淙源王、永和太子,对顾宸西夺权多有不满,只是畏于顾宸西大权在手,不得不服,但也是表面上信服,心里一直想找机会造反,而今听说顾宸西遇刺身亡,也顾不得再攻打西魏国了,急着想要夺回大邬国的江山。而那些将士里,也不乏支持顾宸西称帝的,他们却是不相信顾宸西已经遇害,两派人互不相服,竟斗了起来,各有死伤,大邬国更是元气大伤。国不可一日无君,淙源王、永和太子、顾宸西的死讯相继传出,大邬国四处稍有兵权的将领都各自拉帮结派想要称王,西魏国正好坐收渔人之利,短短三个月内,便占领了整个大邬国。
那么君王呢?
毫无疑问,自然是太武皇帝了。
至于宝藏呢?
到了这个时候宝藏被谁得到,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最终还是要回到盛云谷。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盛云谷里,还是那么的平静,与世无争,桃花还是那么的艳,繁华如初。
纷飞如雪,垂落如尘。
人世间的一阵纷扰岂不也像是尘埃一样,最终会落定。
但人心呢?会安定下来吗?
别的不知道,但现在,在桃花丛中追逐的那两个人却是不会安定下来。
“东阁,东阁,你等等我嘛!”关楚楚好不容易才追上的玉东阁,气吁未定地说道:“你跑那么快干嘛呀,你听我把话说完吧!”
玉东阁只得停下了脚步,道:“楚楚,你到底要说什么?”
关楚楚道:“你当真要离开这里吗?也不要再留在广陵府了吗?”
玉东阁遥望着远山,许久,才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广陵府终究不是我久留的地方。我突然,很想出去走走,也好。”
关楚楚拉着玉东阁衣袖,道:“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玉东阁低着头,仿似在自言自语:“厌倦了,自然就会回来。”
关楚楚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厌倦了就会回来?如果你十年都不厌倦呢?那就十年都不回来吗?一百年不厌倦呢?一百年都不回来吗?”
玉东阁轻叹道:“或许是吧。”
关楚楚几乎要把自己柔嫩的樱唇都要咬破了:“你,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走?为什么?”
玉东阁道:“楚楚,你留着广陵府里,不是很好吗?何必跟着我四处漂泊?”他说着,轻轻地掰开关楚楚的手,提着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东阁,东阁……”关楚楚气得一跺脚,咬了咬牙,又追了上去。
“唉!”关暮北一边叹着气,一边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道:“我这个姐夫,真是难追呀。”
身边,那容貌艳丽的红衣女子挽着他的手臂,吃吃笑道:“反正,无论他走到哪里,你姐姐都要跟定他了,不是吗?”
关暮北转而望着那女子,含笑道:“红月,你说,我们要去哪里呢?”
红月笑道:“去哪里都好,反正你去哪里,我都跟定你啦。”
关暮北忍俊不禁,道:“就算你不跟定我,我也要缠着你不放。你缠我?我也缠着你!”
红月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弯弯的眉毛有如新月般,她说道:“如果我要回幽冥界呢?”
关暮北也眨了眨眼,道:“好啊,那我也跟着你一起回去,当杀手好了!咱们就是黑白双煞,打遍天下无敌手。”
愈雪、愈浓笑着一同自林子里走了出来,愈浓笑道:“还黑白双煞,打遍天下无敌手呢?亏你们想得出来。”
愈雪也笑道:“我看如果说脸皮厚,那你们倒算得上是天下无敌。”
愈浓道:“暮北,你们真的也要走了吗?”
关暮北笑道:“东阁不是说了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也想出去走走了。”
愈雪笑道:“那可要记得常回来看我们啊。”
关暮北神秘一笑,低声道:“如果有喜酒喝,我一定会回来。”
愈雪的脸唰地就红了,愈浓也有些尴尬地笑道:“嘿嘿,那个,那个,快了,快了。”
红月笑了笑道:“公主还好吗?”
“你应该问孩子怎么样?”晏南风扶着酆阳边走了过来,边说道:“你们怎么就走了?”
红月妩媚一笑,忙过去扶住酆阳,道:“你怎么也出来啦?我倒是想多呆几日,不过呀……”她顿了顿,又笑道:“还是过些日子吧,等孩子会叫姑姑的时候我再回来。”
关暮北笑眯眯地说道:“还没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晏南风和酆阳相视一笑,随即,晏南风说道:“这个嘛,还是问宸西吧……”
顾宸西坐在窗前,看去眼前那片盛放的桃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晏南风站在他身后,许久,才道:“东阁和暮北他们已经走了。”
“你呢?”顾宸西头也没回,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想去找她?”
晏南风神色不禁有些黯然:“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她去?”
顾宸西道:“事到如此,她自然不会再留下来,也不会让你找到她……”他顿了顿,说道:“你牵挂太多了。在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在远方,还有你一直牵挂着的人,该走还是该留,你自己也难以定夺吧?”
晏南风自嘲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了解我。”
顾宸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活不了多少时候了。”
晏南风略一迟疑,道:“酆阳她还不知道你的伤有这么重吧。”
顾宸西回过身来,淡淡地说道:“就算我没有受伤,那杯毒药,也足可以致命了。”
晏南风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中的毒,难道真的无药可医吗?”
顾宸西没有回答晏南风的话,反而说道:“你留下来吧,留下来照顾她。”
晏南风心里一酸:“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顾宸西淡淡地笑道:“我要走,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她,她现在有孕在身……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说着,又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能答应我吗?”
晏南风低着头,默然不语。
顾宸西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
晏南风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金河国?”
顾宸西一讶:“金河国?我当然听说过,听说那里的人都很富有,因为那里的河水里都是金子。”
晏南风又沉默了片刻,道:“我听说金河国的皇城后有座圣山,圣山下的河里住着一条龙,金色的龙,那金龙的鳞片可以治百病,解百毒……”
顾宸西秀眉一蹙,道:“你的意思是……”
晏南风道:“此去金河国,来回不过三个月。”
顾宸西猛地站了起来:“你要去金河国找金龙?”
晏南风道:“不行吗?”
顾宸西微愠道:“你知道那有多危险?你以为你去了就一定能找到金龙吗?就算能找到了又如何?金龙乃神物,你如何能从它身上取到鳞片?更何况,更何况,那不过是传说,未必能当真,你何必白跑这一趟?”
晏南风不以为意,道:“不去一趟,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说不定我真的能找到金龙,拿到它身上的鳞片回来呢?”
顾宸西当即拉住晏南风,道:“我决不让你去为我冒这个险……我想,就算是酆阳……她也不会愿意让你去冒这个险。”
晏南风道:“可是她更不能接受你就这样离开她,你知道吗?你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要陪着她在盛云谷里过一生的,你答应过她的事,难道,你要食言吗?”
顾宸西苦涩一笑,道:“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晏南风决然道:“我不相信什么天意,我一定要去金河国找到神龙。”
顾宸西凝视了晏南风两眼,忽而笑道:“你明明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顾宸西又笑了:“你说,你要去找神龙,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
晏南风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道:“其实,其实,也差不多,为了谁还不是一样。”
顾宸西忽而道:“我有时候,真后悔和酆阳在一起了……”他说着,背过身去,黯然道:“其实,我早该知道,你比我更适合照顾她……晏南风……”顾宸西犹豫了许久,道:“你留下来吧,如果你走了,我又突然离开了,那酆阳怎么办?再说,世上哪有可治百病的灵药呢?如果真有的话,就没有生老病死了。就如同日落日出,花开花谢,这又有谁能改变呢?”
晏南风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直闷得慌。
酆阳站在门外,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她一直就觉得顾宸西神色异常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却还瞒着她,到这个时候,只想着要怎么样,要让谁来照顾她。他总是这样的,只会替她着想,如果不是因为她,顾宸西又何至于此?酆阳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暗自道:宸西,宸西……你以为到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接受晏南风吗?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的……现在……现在,我什么都不想,我只能陪着你,就在盛云谷里,就算只有一天,也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