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伸出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鬼魅的脸在日光下更显骇人，他凑近她，冷冷道：“秦月澜，你当你都这幅模样了，本王还会对你有怜惜之情吗？”既然你要装疯，本王就让你装个够！
“嘿嘿嘿嘿……”
月澜只是傻笑两声。
穆天胤嫌恶地松开手，站起身，带着祖母绿的拇指在她脸上闪过一道暗影。
看到上来的“针针见血”，月澜歪着头，脸上依然是傻笑的表情，只是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冰冷地笑。
所谓的“针针见血”是一种刑具，一块铁板上铺陈了无数根较普通银针粗数倍的针，这些针经过特殊的作用，接触到人的身体，能把痛苦放大无数倍，人跪在上面，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那双腿就彻底废掉。
在见到这刑具时，月澜明显愣了一下。
萱王妃看到这突然笑了，上前搂着穆天胤的胳膊，嗔道：“王爷，这样会不会太血腥了啊？”
只是眼底得意地笑生生刺痛了月澜的眼睛。
“怎么会？”穆天胤把手从她怀里拿出，蹲下身，看着摆放在月澜面前的“针针见血”，食指在其中一个针尖上按了一下，血瞬间冒出，像是绯红的珠子，晶莹剔透，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月澜歪着头看他。
穆天胤冷笑：“怎么，不装了？”
月澜继续笑，不说话。
“你要是肯跪足一炷香，本王就放过你。”
“……我要休书。”月澜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漠，她抹了一把脸，仰着头看他。
穆天胤眼睛一眯，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你可以继续装下去。”
“能骗得了你一次，可骗不了两次不是？”而她本也没打算还能骗得过他，不过就是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罢了。
穆天胤死死盯着她的脸，视线慢慢移开来到她面前的“针针见血”上，嘲讽的一笑：“好，本王倒要看看当初你死活要嫁进这穆王府，如今会不会用一双腿来换这张休书。来人，伺候笔墨。”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仆役跑开，不久拿来笔墨纸砚。
穆天胤走上前，一挥即就。
掌心一掠，把休书钉在了一旁的树上，讥笑：“你要是还能站得起来，尽管可以拿下那休书离开。”
月澜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到休书上，低低笑了一声，继而垂下头，看着眼前泛着森冷寒光的“针针见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就要跪下去。
只是跪到一半，一股力道阻挡住了她，月澜眉头一拧，直起腿。
你到底想做什么？
耳边，是墨凌低冷的声音。
月澜看不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心情知道。
她哼了哼，低声喃了一声：“实现秦月澜最后的心愿。”
仅此而已。
她低喃的声音很低，所有人都没有听清，可她知道，以那小绿蛇的修为应该可以听到。
“怎么，你怕了？”穆天胤冷哼一声，眼底有了然划过。他就知道，这女人自私狠毒，怎么可能为了一封休书毁掉自己的双腿。
刚想摆手让人撤下“针针见血”，下一刻，就看到眼前的女子蹙然向下一低，只听闷闷的一声。他知道，那是针刺入骨头的声音，四周接二连三响起倒吸气的声音，穆天胤呆呆地愣在原地，眉头拧紧：“你？”
月澜仰着头看他，脸上没有人色。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他听到：“穆天胤，你是不是觉得秦月澜很傻？”
“……”穆天胤一愣。
月澜也不指望他回答，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秦月澜是你这辈子见过最自私最狠毒最笨得无可救药的人？因为她可以为了助你谋反成功设计陷害自己的家人；她可以为你成就霸业血刃无辜，双手沾满了鲜血；她为了当年的一命之恩为你舍了自尊，舍了骄傲，舍了女人最宝贵的脸；可她一直觉得，你答应过事成保住她的家人，除了家人和你，她觉得其他都无所谓，你们才是最宝贵的，可你，最后做了什么呢？”
她的声音极冷，冰冷到让穆天胤哑口无言。
“你灭了整个丞相府，杀光了她的手足，连府里不足月的婴儿你都不放过。你告诉她，是那人下的手，可她不笨……这么多年，她忍你，只不过是因为那一命之恩，如今，这双腿就当还你的。从此以后，再相见，就是……仇人。”
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依然很轻。
可听在穆天胤的耳边，却像是惊雷一般。
他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可能……”会有真心。
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交易——冰冷无情的交易。
月澜从他眼底看出他真实的想法，笑得怪异。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刚好燃尽的烛香上，在穆天胤惊愕的目光下慢慢站起身，无数的血在针脱离膝盖时纷纷涌出，很快在她身下汇成血色溪流。她的脸已经白到惨无人色，即使是冷硬的男子也难以忍受这痛，可她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穆天胤。”她小声地喘了一口气，声音很轻。
穆天胤愣愣盯着她衣襟下摆血红一片，半晌，才抬头看她，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的眼，只见里面水润一片，晶莹剔透。
心莫名一痛，他眉头拧着，轻轻嗯了声：“是不是……很痛？”
月澜身体摇晃了一下，苦笑着：“我昨晚没有给你下药，你信我……”
说完这一句，她伤心留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踉跄着慢慢朝着树上的休书走去。
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树枝上，墨凌静静地缠绕在其上，蛇眸落在女子红着的眼，她对着那人说：“你信我……”
这一声就像是魔咒一般响彻耳际，与另一道声音交错在一起，刺得他心痛难掩。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怎么就不信呢？
月澜……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