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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承熙二年包尾的一件大事,便是殿中侍御史祝酋英越级上书,弹劾御史台御史大夫邓焕言语不当,引致朝廷恐慌。

祝酋英心气极高,文采又长。只说邓焕虽不是在大朝之上礼仪不端,但朝后言行不当,妄议朝政同僚,以致朝臣恐慌云云。一本奏折,引经据典,骈散结合,一件小是非愣是被他当成君子大义之不容、家国安定之不纳的大事来说。当朝之上邓焕就被批了个灰头土脸,端坐在上的皇帝赵恪是降罪不是,不降罪也不是。

蕴月听了祝酋英的这番话倒是面上泰然,两眼悠然,底下朝臣的面目一清二楚:古光、章淳这些行将就木的目无表情,林澈、黄澄、曲谅等头恭敬地看不到神色;工部右侍郎梁时造是个实诚人,当即“噗”的一声笑出来;余者慕容凌愕然,孙继云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其余各色人等瞬间换了戏服粉墨登场!

这下御史台里面正式开战。孙继云在皇帝面前没出声,这一回到御史台差点就和祝酋英动上了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交了一回手,各自摔了茶杯回家。

第二天,孙继云便也朝着祝酋英开骂,说他第一是言辞不慎,第二是御史身份结交朝臣,有结党之嫌。

祝酋英越级上书,饶是文采了得,诸人还是有点看笑话。到了这孙继云一动手,性质就变了个样,谁不知道孙继云是邓老的干将,他一出马,这公事就变成了公私不分。别有用心的人乘机开始捣乱,乱中插上几脚。柴郁林弹劾孙继云邓焕结党,方大同、章淳反过来弹劾柴郁林、袁天良在御史台自立山头;袁天良坐不住了赶紧跳出来说方大同、章淳两人是革新余党,连江蕴月、景怡郡王都一股脑挂了起来……

这骂战如同滚雪球一般,将朝廷里的新仇旧恨一股脑全部轰了出来晒太阳。

蕴月小心小肝,在旁边看的悠哉乐哉。每天回家就拿着一把竹签,用他老爹的上等颜料涂上蓝色红色,分了又分,后来又加了绿色,乐的那个摇头晃脑、得意非凡,看的绿衣阿姆总有冲动上去拧他的耳朵。

在这吵闹中,承熙三年的春节一不小心就滑了过去。

承熙三年春节的大假,蕴月没心没肝的与豆子瞎闹,连赵怡都看不出来这小子心里埋了些什么弯弯绕。

不过蕴月不鸣,老于谋算的赵怡萧子轩更是定若磐石,不言不语。

转眼到了承熙三年的元宵灯节,夜间蕴月监察完宫中赐宴中出来,忙不迭的就回到蕴月园要换衣裳出门。

等他一身蓝袍子锦纶帽出来,发现他老爹正和豆子在哪里说话呢。

赵怡招招手:“皇帝今日发怒,你小子心窍里装了什么小宝贝?收的这样紧?你可别让我看死你打算装傻充愣的混过去。”

江蕴月白眼一翻,只望望天,皮了一句:“是时候啦!”

赵怡皱眉,只看着他。

“我说豆子,再不出门,这花灯就都全灭啦!”蕴月眼眸一转,又嬉笑对着他爹说:“老爹,去年你还给我一袋子压岁钱,今年怎么没有?”

赵怡很忍不住,嘴角歪了歪。

豆子哈哈一笑:“小爷就这点出息!你那俸禄到了现在换了铜钱一枚枚的丢,能把你砸死!阿姆都存起来准备给你讨小媳妇呢!”

蕴月难得红脸,嘟囔了一句:“胡说!”,抬脚便往东市的花街逛过去。

人流熙攘,充满红男绿女;花灯连绵,正好香车宝马。年年岁岁灯相似,生生代代人不同。自豆子来到蕴月身边八个年头,两小儿,便是个并排竹箭,一年年的往上窜。眼下走在街上,一个文质风流,一个须眉英朗,不提那私下的一个惫懒无双,一个匪气十足,站在一起,倒也是吸引眼球。

一路花灯照来,不多时,豆子蕴月的本来面目冒了出来,两人一人一串的冰糖葫芦,吃得像个小顽童。

“什么嘛!分明是我猜中的,怎么是你的!”说话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娇糯的声音扬了出来,恁得耳熟。

豆子蕴月对望一眼,豆子举高了冰糖葫芦,大吼一声:“来个判官啦!”,地都震了三震。

众人果然回头,蕴月豆子大摇大摆,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果然又是那花布姑娘,声音倒是悦耳,但这一回头却差点吓的江蕴月掩面逃跑,连跟在后面的豆子都一声:“哎哟,我的妈!”

花布姑娘这回倒是干干净净穿了一身略退了颜色的水红袍子,颇为喜庆。但这脸上……花黄恁大,最紧要的是那红扑扑的两腮啊,愣是厚成了一猴子屁股,倒显得那一对小虎牙特别的白。一幅好模好样,竟成了年画上的善财童子。

花布姑娘难得见了还算熟悉的人,赶紧的拉着蕴月,一张口:“小贼给评评理。”

众人一致窃笑,蕴月翻白眼,手一甩:“做什么拉扯。”

花布姑娘嘟了嘴,上手的男人只好打圆场,笑道:“这可巧了,这位小娘子和那位公子竟异口同声猜中了灯谜,但这灯却只有一个。”

小事嘛!蕴月看了看那灯,兰草走马灯,小小巧巧做的的确是挺别致。又看看那边的公子哥,这公子哥身上月白衣裳,气质不俗,此刻微微笑看蕴月,宛如江融月光般。公子哥看着挺眼熟,蕴月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蕴月想了想便对花布姑娘说:“灯挺漂亮,拿回去挂着也好,不若你拿出几十钱给那位公子,想必他一个男子也不会争这个。”

花布姑娘咬了咬嘴唇,黑濯石般的眼睛看着蕴月,含了一点委屈,却老老实实:“我没有钱。”

哎~蕴月拿了冰糖葫芦的手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说什么。

花布姑娘顺着蕴月的手也瞧见了冰糖葫芦,小虎牙又是一咬,只朝着猛看,又频频的去看那花灯,最后抿了抿嘴,走到公子哥面前说:“这灯我不与你争也罢,不过原我也有说了谜底,咱们算一人一半可公道?”

公子哥看了蕴月一眼,才说:“也罢!”

花布姑娘展颜:“你给我五十钱,便当分了我一半,如何?”

公子哥一笑,调侃道:“罢,本以为遇着善财童子,却不料是敛钱花姑。便给你五十钱买糖吃。”说罢一挥手,他的随从便叮当一阵乱响付给花布姑娘钱。

一番话听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笑,江蕴月连忙含了一口冰糖葫芦嘎吱嘎吱的咬着,免得笑出声来。

花布姑娘闻言脸更红了,不言语,只一手摸上自己的脸,倒染了一手的胭脂似红霞,另一手却不忘记伸手接钱。然后又走到蕴月面前,有些腼腆:“这个……我没有吃过,你带我去买好不好?”

啊~蕴月一面咬着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一面用手顶了顶帽子,又回头看了豆子一眼,发现豆子不置可否,便说:“便带你去,你可跟紧别丢了。”

花布姑娘点点头,却是伸手扯住了蕴月的袍袖。

蕴月皱皱眉,也懒得说话,便从人堆里挤出来。

这脚才站定,抬眼便看见月白衣裳的公子哥在不远处轻轻笑着,如灯火阑珊处的出尘谪仙。

看见蕴月等人看他,公子哥微颔首致意,蕴月心神一荡,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小贼,不走么?”

蕴月翻白眼,低头教训:“小爷姓江,不叫小贼。”

花布姑娘一笑,虎牙盈盈发亮:“我叫阿繁。”

“知道你叫阿繁,我想起来了。”后面豆子有些不耐烦:“走吧,不是说去吃冰糖葫芦?你怎么没吃过?”

蕴月也奇怪的看着阿繁。

“我不是这儿的人,头一回见这个。”阿繁的声音悦耳,宛如竹叶上滴下的清露般清亮,又如红红艳艳的花汁般稠滑。

“怪不得你这腔调不大一样,像是江南那边的口气。”

一面走一面说,两人带着阿繁又买了冰糖葫芦。

江蕴月看见阿繁吃得满腮帮子的鼓了起来,越加显得那两面胭脂可笑,忍不住又笑她:“阿繁小娘子,你怎么不照照镜子才出门,人家还以为哪里来的猴子!”

二八少女,哪里听得别人说她像猴子,阿繁当即停了嘴,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果然是满手的红粉,心里一恼,便嘟了嘴,含含糊糊:“阿婆帮我打扮,说这样好看,我也没有镜子……”话里满满的委屈娇憨,听得连豆子都心软了半分:

“哎,你还擦呢,再擦就成火头妹了!”

阿繁又是一笑:“我以前还没擦过胭脂呢,头一回擦,挺新鲜。阿婆特地去给我找来的呢!”

说话间,迎面而来一男一女。

男子回护着那妙龄少女。只见那少女头顶金花冠,身着烟紫色大袖罗衫,披帛更是华丽的雪狐皮,隆重装扮之下少女身姿盈盈,犹如水仙般顾影娇弱。

只是惊鸿一瞥,五人便擦肩而过,蕴月三人却同时回头。

阿繁惊叹:“这位姐姐好生漂亮!”又转头看去,江蕴月呆若木鸡。

是枢密使文重光之女文采之……灰衣素袍男装的文采之尚且颜如玉;稍事打扮,只怕便是幽兰出谷;而眼下的盛装漫行,竟如此夺人心魄!江蕴月找不着北,连呵气都轻柔了去。

豆子攀上蕴月的肩:“小爷,这娘们真挺漂亮的。”

蕴月回过神,睨了豆子一眼,不满意他用娘们这个字眼:“什么娘们,这是文家的小姐!”

豆子拧眉:“那家小姐不是娘们?小爷怎么了,看见她就没了魂似的!早就说她不好了,味道不对!”

“是个女子就是娘们,你!”蕴月不服气,又心虚豆子说他丢了魂,转眼看见阿繁在一旁,便皮皮的扯上阿繁:“不怎不见你唤这娘们‘娘们’!”。

阿繁不明所以,只瞪着大眼睛。

“小爷,你扭豆子呢!”豆子的眉拧得更紧了,他与蕴月相处的这些年就没试过拌嘴的,说着脾气也窜了上来,“你就为个不认识的娘们扭我?我就说她味道不对,扭扭捏捏的我看的不顺眼!小爷你真没出息!”

蕴月不服气,但也知道豆子的脾气,更不想和豆子闹不痛快,也不思量,只嘟囔着:“怎么了嘛!神仙一样的人你便不痛快,这猴子屁股般的一张脸倒不说话……”

一旁的阿繁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纵是好脾气,也是眉毛倒竖:“臭小贼,不仅是小贼,还是孟浪小贼!”,说着冰糖葫芦一丢,双手凑了上来,极快的一抹,那满手的嫣红尽数落在蕴月蓝色袍子上,像是天边的晚霞。

蕴月目瞪口呆,口里只“哎哎哎哎”,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繁跳到一边,圆圆的眼睛瞪着他,惹得豆子捧腹大笑。

阿繁狠狠一跺脚,又骂了一句:“千刀杀的孟浪小贼!”说着,转身奔去,不一会钻在人堆里消失不见。

蕴月举着手,低头看自己的袍子,啼笑皆非:“哪里来的村姑……”

“哈哈……”豆子笑不可禁,搭着蕴月的肩膀:“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蕴月正郁闷的挠腮抓喉的时候,又听见一声畅笑又传了过来,抬眉看去,那位月白衣裳的公子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负手站在一侧,满脸满眼的笑意。

眼熟,很眼熟……蕴月盯着那公子,突然恨自己的眼睛怎么不够用。

呆楞间,公子哥款步行了过来,蓦地凑在蕴月耳旁,嘴唇微动。

蕴月当即僵了身体,很不争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公子哥又是一声大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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