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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你醒啦。”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矮胖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年约六十,面色红润,笑容满面。刘倚月轻蹙眉头,这个人她不认识。妇人看见刘倚月皱起的眉头,笑意更深,“你不认识我,我姓李,西赓叫我大姑。”说着,她走到刘倚月的面前。

大姑姓李,已经没人记得她的全名。大姑的母亲是林家的保姆,一辈子服侍老太太赵婉仪。大姑未婚,无儿无女,赵婉仪怜惜她孤苦伶仃,留她在林家帮佣。那时不能有主仆关系,因为她年长林东阳几岁,于是赵婉仪让林西赓唤她为大姑。这些,刘倚月是后来慢慢知道的。

刘倚月听见她说起林西赓,脸上明显带着警觉与防备。

“你也叫我大姑吧,我叫你倚月,好吧?”妇人自说自话,好像刘倚月不存在。她坐了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和水果刀,细条慢理地削起来。

刘倚月盯着她削苹果的动作,刀在她的手上无声转着,苹果皮仍然连在果肉上,不落不断。刘倚月只在书中见过这样的本事,当年上海滩老大杜月笙就有一手削水果的好功夫。亲眼所见,不禁惊奇。

“来,吃个苹果。苹果最好了,大肚子吃最好。”大姑把苹果往刘倚月眼前一递。

“……”刘倚月心想,大概还没从麻醉里醒来,或者自己出现了幻听。大肚子?谁是大肚子,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宝宝还在,放心吃。身体养得棒棒的,生个大胖小子。”大姑把苹果又往刘倚月的手里塞了塞。

刘倚月这才拿过苹果,倒不是她弄清了大姑的话,而是她淡定了。不管如何,身体是自己的。一口口吃着手中的苹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蔼蔼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刘倚月像是看到了大观园中的老祖宗,花白的头发,慈眉善目,养尊处优的脸上只有几道褶皱。

“哎哟,真可怜,怎么这么瘦!那个混小子,太不成体统了!”老太太摸着刘倚月的头发,嘴里叨叨念着。刘倚月有些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林西赓曾经无数次提到的奶奶。林家的老祖宗,赵婉仪。

可赵婉仪怎么知道了刘倚月?又怎么知道刘倚月怀了身孕?话从那天二黑离开病房说起。

二黑知道自己对林西赓无能为力,他只是刘倚月名义上的丈夫,无论哪方面都无法与林西赓抗衡。他只能想到一个人,贺扬。

“他不要孩子,还说孩子是私生子!”二黑气哼哼地坐在贺扬对面。

“没想到他那么恨我。”贺扬轻声嘀咕,在林西赓的眼里,刘倚月肚里的孩子与他无异。

“你想想办法,难道就让他这样拿掉孩子?”二黑直着脖子喊。

“当然不能,放心,这事没那么简单。他想不要就不要?有人能治得了他。”贺扬胸有成竹地回答。

贺扬没犹豫地想到赵婉仪,这个时候,只有赵婉仪能力挽狂澜。他给远在封庭的赵婉仪打了电话,赵婉仪一听林西赓有了孩子立马放下手中一切赶到了医院。刘倚月被迷迷糊糊地推回病房,孩子就这样得救了。

“我是西赓的奶奶。”赵婉仪在凳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刘倚月。

果然,刘倚月心里说道。可经历了手术台上的一段,刘倚月从无畏到后怕。无畏是因为是无知,现在她明白,世事难料,人间险恶。善恶如此难辨,人又来来去去如风卷。此生她注定孤独,注定在命运的逆流中挣扎,没有人可以相信。

赵婉仪以为刘倚月是吓傻了,“你别怕,那混小子再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了,这个家我说了算。”

刘倚月木然看着赵婉仪,心中不禁好笑起来。他们都说了算,我算什么?原来我是不存在的,孩子与她一体,却要由别人来决定(他)她们俩的去留。先是林西赓,再是赵婉仪。在她做好失去的准备之后,有人来告诉她,又能重新拥有,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哀伤。命运全不由自己,不如放弃。她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都说“沉默是金”。

赵婉仪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没有痛哭流涕地哭诉,甚至毫无反应。于是她明白,这个女孩与林家是密不可分了。

大姑被留了下来,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刘倚月,直到刘倚月的情况稳定。刘倚月依旧不发表意见,随两个老太太自说自话。赵婉仪有司机接走,病房里剩下刘倚月和大姑。

赵婉仪回到家,儿子的家。三个人工工整整坐着等待她的教训。

赵婉仪先把目光对准儿媳姜素珍,“素珍,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姜素珍抬眼看见婆婆的眼神,像是被剜了块肉,连忙垂眼不敢再看,“妈,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都不大出门的。”她诺诺地嘀咕。

“不大出门?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出门,我没想到你的心还是这样硬。过去如此,现在还如此。你真是一条道走到黑,我不知该夸你还是骂你。你呢?也不知道?”赵婉仪话锋一转面向儿子林东阳。

“……妈。”林东阳无力地喊道,什么都不能逃过老太太的法眼,他又能如何解释。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果真不假。你们一个装聋作哑,一个不闻不问,差点害了一条小命,还是我林家的血脉,你们真能做得出来!”说到最后,赵婉仪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戳了几下。

“至于你!也轮不到我来教,我自己没教好儿子,又怎能来说你。”赵婉仪又把矛头直指林西赓。“你还说什么?私生子?谁是私生子?以后这个词不准出现在我们林家。”

三个人被赵婉仪训得大气不敢喘,赵婉仪看看面如土色的三人,又开口说道,“你们容不下那孩子,我带走,等她身体稳定了和我回封庭,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说完了话,赵婉仪慢慢站起来,“素珍,我要住上几天,不知有没有地方容得下我啊?”

“妈!你这话说得,早就准备好了。”姜素珍战兢兢站起来,手脚都无处可放。

“那你带我去。”赵婉仪看着姜素珍说道。

两人进了屋,赵婉仪像是在自言自语,“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心里也开心些。”

“妈。”姜素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赵婉仪看了不禁一声长叹。

“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是女人。可是,你能改变吗?既然明知不能改变,就接受。”赵婉仪沉声说道。

“妈,可那个……”姜素珍吞吞吐吐,想说不敢说。

“那毕竟是条人命,是你的孙子,你就真的能狠得下心?你不怕遭报应?”赵婉仪质问。

“可那个女孩来历不明,门不当户不对的。”

“没想到,你的门户之见比我还深,难怪西赓他……,罢了,我都说了,人我带走,哎,又是个业障!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赵婉仪挥挥手,转头不再看儿媳。

赵婉仪手撑着拐站在薄暮中,三十年前的张蕴华她还记忆深刻,刘倚月就像她,轻轻叹了口气。循环往复,何时终了。

林西赓推门看见奶奶萧索的背影,那个曾经厚重的背影此时看来有些弱化。

“奶奶。”他喊了一声。赵婉仪回头看着他,这个令她骄傲的孙子。

“进来。”赵婉仪招手,“坐。”她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林西赓走上前坐下。“多久没坐在奶奶身边说话了?”赵婉仪笑着呢喃。

“我一个下午在医院,她一个字都不说,连喊都不喊我一声。”赵婉仪开始说道。

“我知道她不是不尊重我。她是不知道该喊我什么?她是怕了。”赵婉仪盯着林西赓的眼睛慢慢说,“很听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像木头人。”

“西赓,我知道你爸妈的婚姻让你不舒服。可你到底搞清谁对谁错了吗?”赵婉仪问道。

“……”林西赓无话可说。

“婚姻没有是非,不是1+1=2那么简单,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因为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男女之情。你爸固然有错,可你妈就一些责任都没有?不是因为你爸是我生的,我就袒护他。你也大了,多少应该懂一些了。”

林西赓自始至终不插话,也就是现在他才开始思考过去,思考父母的婚姻,思考自己的偏颇。

“她,你愿意看一下就去看看。在我看来,你也大可不去,我想她不见得想看到你。等情况稳定了,我带她走。至于将来,将来再说吧。”赵婉仪最后说道。

林西赓还是去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来到医院。刘倚月和大姑都在沉睡中。她眉头轻锁,手放在腹部,像是保护着腹中的孩子。她真的在害怕,林西赓的心紧缩。

刘倚月突然惊醒,眼一睁,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她伸手打开了床头灯,光影下是林西赓。她爬坐起来,抿起嘴盯着他,不知他的来意。

林西赓坐下,面容进入灯光的影程,白惨惨的光线,白惨惨的面庞。

[再见了,我的幻想。

我有句话要说,但此刻还不完全是时候。

任何人的的话或发言,是在它的适当场合到来时说的。

至于它的含义,我要保留我的,直到最后。]注①

刘倚月心想,什么才是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间。最后-这个词的概念太广阔了,岂是她这个凡人所能到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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