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禅风阁后，她反倒彻底没了睡意，闷声不响地坐在了凉亭内，浩空的月色似一弯秋水，禅风阁内夜声轻如幽鸣，寂静夜下流趟着飘渺的青丝，带着稍许甘甜又诱人的气味，淳淳而丝丝入鼻，让她在静思中快要迷失，迷失在那似近却远的时空里，寻找着对与错的起点。
玉儿在旁低声忧劝：“小姐，早些睡吧！”
她心下沉重回：“我坐会儿。”
玉儿低声不安问：“小姐是在心疼陛下吗？”
她浅浅一笑，失声道：“咱们这个陛下有时真是——，哎，他是真当自己铁打的还是金做的，这样折腾自己周贵人能理解还好，可是这个时候周贵人听到他的事，只怕也都是不想不愿再听，他这样折腾自己又有什么用！”
玉儿垂眸不安道：“这周贵人一日不肯见陛下，只怕陛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小姐有喜都未能缓解陛下心忧，现下马上又快到陛下生辰，再这样下去陛下的这个生辰，只怕办也是不欢而散了。”
她幽幽道：“这宫里这么多人，轮着过生寿轮着出事，其实这生寿不办也好。”想起一事道，“也不知道那大好山河图，是否能在他生辰前绣完！”
玉儿笑说：“小姐别担心，还有玉儿帮着，何况小姐绣了这么久了，定能在陛下生辰前绣完的，到时陛下一定惊喜。”
她笑笑：“此前是想让他惊喜，现下惊不惊喜都不重要了。”又厉声吩咐，“记得明日让卫锋给二哥带个口信，二哥要是再乱来我就死给他看，还是一尸两命。”
玉儿一惊：“小姐，这话说得太严重了。”
她缓回神一笑道：“也就吓吓二哥，何况二哥此前也是以为我在宫里过得不好，才会私下里做些不该做的事，再不说点话震住二哥，我真怕将来出大乱子，何况我说了这样的话，想来二哥也该明白了。”
玉儿嗔道：“可小姐也不能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这话真是不吉利，小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她搂过玉儿笑道：“好，好，好，以后不说死呀死的。”想着肚子里的骨血，忧说，“其实这孩子要是生在平常家境好一点的人家，或许不会像当今陛下，还有几位王爷一样，受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要不从小骨肉分离，要不就是母子、兄弟相残。”
玉儿瞅着她不安说：“要说咱们的这位陛下，即便是有再多算计、再多猜测、再多不信任，可是处在陛下的位置想想，这些又何尝是不可少之物，要不然此前真如陛下讲的那般，许是早就下去陪先皇了。”
她忧道：“就正是因为理解他的处境，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很混帐，一直以来待我的心我也看出不假，可那日听他说将我赐给王爷时，我竟然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以为我在他心里原来就不过是件东西，今日这个时候他还在忙，再想着入宫以来后宫里的一些乱事，想来暗里咳血这事怕也是真的了。”
玉儿宽慰劝说：“小姐也别太担心了，郑公公会照顾好陛下身子的，何况小姐那样想也不能怪小姐，陛下此前就一直在算计别人，任谁都会那样猜测的，倒是小姐自己先慌了，错把自己给白伤心了一回。”
她失声一笑说：“那才当真是自寻烦恼呢。”遂说，“明日咱们去周贵人那里转转。”
玉儿微怔，疑惑问：“小姐一点也不恨周贵人吗？”
她含笑未回，只想着如果她是周怜，身与心全都交给了一个男子，义无反顾的为自己所爱的男子付出一切，即便危及到生命也再所不惜，连失去女子最重要的贞节也是为那男子送矛的东西，可最后却发现最重要的东西竟是假时，她就觉得隐隐作痛，作为女子将心比心，或许这样的疼是致命的。
玉儿见她深思就知她心中在想什么，脸色拉下不悦道：“要说小姐入宫前不欣赏她，也不至于让她给算计了，她才当真是用了手段换了小姐信任，结果当下就反捅了小姐一刀，如果没她乱搅一通，不至于后来小姐见了陛下就怕，小姐后面吃的苦，要说大是因那事才——。”
她心里也知道，只是周怜那样的人，她是想恨却又恨不起来，浅浅一笑说：“这事其实也不能怪她，何况她当初也是想宽劝陛下的心。”
玉儿皱了皱娥眉，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点，不喜反驳道：“小姐还为她开脱，她哪里只是想宽劝陛下，她要真只是想宽慰陛下就该告诉小姐陛下当时的情况，让小姐好好的安慰陛下，小姐得知陛下的情况后，怎么可能还会说一些不该说的，事后陛下也就不至于情绪失控，普通女子受那样的对待，早该疯的疯死的死了，呀，呸呸呸，不死不死，小姐福大命大寿与天齐。”
她失声一笑，想起那日之事，脸上的伤痕，身上的青紫色，全是他惩罚她的结果，一件事的发生总会有阴影，这件事就是她心里的阴影，缓下淡淡道：“她也没料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何况后来她见我真心实意，到最后她也提醒我了。”
玉儿嘟嘴反问：“那个时候提醒还有用吗？反正她居心不良在先就是真，奴婢看她就是想看清楚，陛下对小姐到底可以做到何种程度，本是一个让玉儿敬佩的可怜人，却硬是要——。”
她无力搭过玉儿的手，转而说：“其实我是担心今日吕梦音猜测的事，别是真有人恶意想将火烧到婧儿身上，这宫里本就没个安宁的时候，可陛下现在又是这等情况，这宫里要真是再出一点事，陛下身子当真才是吃不消呀。”
玉儿了然道：“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转而提醒道，“只望明日小姐去看她时，她是愿意见小姐才好，奴婢看这周贵人当真是怪得很。”她点头，却也知道每个怪脾气人后面，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悲惨经历，玉儿又喃喃自言自语忧道，“也不知婉清现下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一想起婉清的事就觉得头疼，按住头低声道：“她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现下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这些日子我冷静下来一想，她嘴里虽说要找我报仇，可是却一路报复着一些曾经欺负过咱们的人，有时我在想她想报仇是假，想彻底毁了那些与我们作对的人才是真。”
玉儿来了三分精神，忙道：“奴婢也觉得这次周贵人的事是她在为小姐报仇，现在她被关着身边又没有一个贴心的人，那些跟着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类，奴婢总担心她被人暗害，到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姐，咱们要想法子救她才行啊。”
她想了想，记得有一人面善，提醒道：“她身边有一个人看上去倒是不错，每每她做事时那宫婢神情都露出担忧之色。”玉儿认真细想。
她见玉儿凝眉不安，就知玉儿心里极度担心婉清，再思及那日婉清被拉走时，玉儿不要命的上前阻止时，她失声笑说：“她跑来骂咱们的时候，你还哭着说再也不原谅她了，事后你还把她也给骂了一通，结果她一出事，我看你呀就跟拼了命似的，硬是要护着她，那日也不怕那侍卫把你手给砍了。”
玉儿听后不服气，低声嘀咕道：“小姐还不是一样，还说奴婢。”
她无力一笑：“谁知道呢，谁知道当时怎么回事，看到她被人扯就冲上去了。”
玉儿垂眸忆道：“奴婢与婉清一同服侍小姐多年，婉清待奴婢就像待亲妹妹一样，此前婉清那般对待小姐与奴婢，确实让奴婢心里很难过，对于婉清的改变奴婢也很无奈，很痛心，可是一想着她现在过得不好，一看到她有难，奴婢这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她何尝不明白，沉声道：“本来就像是亲姐妹，姐妹惹你生气一再做错事，虽然心里总是会气她，可是时间一过后，看她不好又心里不舒服。”失声一笑说，“其实还是她将人看得透彻些，人的骨子里有时真有一骨贱性，所以呀她也没有骂错，咱们呀真的是贱。”
玉儿瞪眉不喜道：“小姐别再这样说了，婉清拿来骂咱们就算了，小姐还拿来骂自己。”
她‘呵呵’一笑，头疼道：“哎，我是气她不过，她疯了似的把一群人折腾了个遍，把自己也折腾得死去活来，本是时候该清醒过来了，可是她还是这样不肯清醒，再这样下去她真得把自己小命给丢了。”
玉儿心下不安，遂欣然提议：“小姐，不如咱们趁着陛下生辰，小姐将那大好山河图送给陛下之时，借着此前凝香的事小姐也算有出力，咱们就向陛下求个情，请陛下饶过婉清这一回，好不好？”
她垂眸细想，不安道：“陛下今日去看婉清，想来就是顾着她腹中的孩子，估计是想让婉清生下孩子再处置婉清，婉清只怕也是看透了这一点，这才让陛下黑着脸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在陛下生辰上提婉清，我怕惹得陛下多心，最后反而帮了婉清倒忙，何况陛下这回生辰要不要过，现下都还是个未知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