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臊的焦丽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叠声的喝到：“去去去！不要胡说八道！好没分寸！谁要那个连路都走不动的呆胖子？学什么都没长性的家伙，你也不害臊，这话是你可以胡说的吗？”
郑晓华笑着羞她到：“那有什么，我是你师兄，也就是你的哥哥嘛。难道做哥哥的给妹妹介绍对象这话都说不得的？小焦，说真格的，有没有看中谁了？当哥哥的我一定帮你做个月下老人。”
焦丽淑羞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双臂中，急急的嚷到：“住口！再说下去我可真的要生气了。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吧，还好意思笑人家呢？”话说别人，却撑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奔放和欢乐，咯咯畅笑着，并抬起通红的脑袋，露出绯红如花的赤腮，羞答答地瞟着郑晓华，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郑晓华却一扬眉，朝她呶呶嘴巴，忍住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到：“谁和你笑了？你自己笑的都合不拢嘴巴呢。知道你听了怪喜欢的，却假模假样的叫人不要说。”短短的两句话，竟把焦丽淑臊得坐也不安，立也不稳，赶紧站起来一阵风地逃到门外去了。
凝视着焦丽淑窈窕的背影，郑晓华不由在暗中悄悄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多么纯真的姑娘啊，天真可爱中带着聪明机灵，美丽活泼中含着端庄自重。她的身影怎么在自己的心灵里越来越根深蒂固的不可抹去了呢？也许是因为焦丽淑和自己的妹妹敏华一样的让他喜欢吧？自己竟会在暗中那么的爱她，这个爱，是纯洁的友谊之爱呢还是两性间的感情之爱……？
焦丽淑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悄然褪去，不过还带着一丝娇怯的残韵，眼里虽然还留着羞答答的害臊余光，神情却是矜持和庄重的。她看看郑晓华，坐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低下头幽幽的说到：“好了，师兄，这些无聊的话我们从此把它从心里彻底赶走吧，我们现在的年龄是不应该说这些话并且相互戏弄嘲笑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然后低下清秀的脑袋，声音中带着略略的颤抖道，“好了，对你说些正经话。我想让你牢牢记住我下面的话：为了追求事业，三年内你和我都不准在外面找对象谈恋爱。如果实在是出于特殊情况而非找不可的话，那你必须事先告诉我，并让我陪着去看她，好让我做你的参谋。同样，如果我家里要我找对象，我也一定事先告诉你，让你陪着我去看对方。你是师兄，我要你坦率的说出你对对方的看法。如果你说不行，我就绝对不考虑。只有你说行了我再和对方来往。我们相互来个这样的约定并必须承诺，你说行吗？”
“没问题。”见她一付很奇怪的表情，郑晓华赶紧郑重其事的回答。师兄妹嘛，大家彼此给对方做参谋他觉得很不错。只是嘴上表示同意，心里却若有所失地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惆怅滋味来。
郑晓华当然没想到，焦丽淑对他这样的约定，事实上就把他以后找对象谈恋爱的事匡在了她的掌握之下。而她，当然有自己的用意：她不允许这位让她已在暗中萌生爱慕之情的师兄除了她之外和任何姑娘谈恋爱！她之所以对他不说明自己的想法，因为她觉得自己和他的年龄都还小，还不到谈恋爱的岁数。
“好了，和你谈正经事了。”焦丽淑转个话题道，“就是以前也已经和你说过的事。杜久明、洪虹，还有我，在青年节前后准备搞一次家访，当然也包括你的家在内。怎么样，还不欢迎吗？”
听她说这个，郑晓华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来。他搁下画笔，但并不朝她张望，只是垂着眼皮冷冷的应到：“老话一句，我是不同意你们去的。不过，腿生在你们的身上。你们一定要去，我也没有办法。”
焦丽淑耐心诚恳地问到：“师兄，你为什么不欢迎我们到你家里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呢？难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真是那样，你就应该对我说明具体的原因。我也好和杜久明、洪虹他们商量一下，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啊。你不说出具体的原因，我也很难替你解释的。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去家访而不是去玩，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工作。”
她这番有理有礼的话，终于动摇了郑晓华思想上的防线。他蹙起眉头，沉默了一下后，他清秀的脸上浮出一丝涩涩的苦笑来，看着她缓缓的说到：“小焦，不是我不懂礼貌不让你们到我家去。因为我……”
焦丽淑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的肚里肯定有难言之隐，于是坦率的说到：“你认为可以解释的地方就给我解释一点吧，我们不是师兄妹吗？实在不好启齿的话，那也不能强求你。我们应该尊重你的，是不是？”
郑晓华听了，心里感到一阵惭愧。焦丽淑这番通情达理的话使得他不知该用什么模棱两可的语言来支吾回答。他用笔机械地敲着画板，眼睛中流露出迟疑不决的酸楚来。想了一想，他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到：“好吧，实话告诉你，你们去，我自然是欢迎的。可实不相瞒，我们家很穷很寒酸，连一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其他的家具之类的东西就更没有了。而且也拿不出瓜果点心之类的东西来招待你们。我父母又都是不识字的大老粗，不太会招待客人。万一失礼，这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惊讶的焦丽淑一耸浓眉，喃喃自语了一句，接着不客气的责备他到：“我说师兄哎，你也太多心了吧？我们难道不都是很普通的人家吗？都是工人家庭出来的，有什么寒酸不寒酸的？你不要顾虑太多，害怕我们为此会看不起你。我们的家庭都是这样的，怎么会相互看不起？我要不客气的说你一句了，别让资产阶级的虚荣心在灵魂里滋长。穷没什么好指责的，因为我们整个国家还不富有，自然灾害外加苏修又卡我们的脖子，人民的生活水平自然是不太高的。只要志气不穷就行。譬如你，你的精神财富不是就比很多人都富有吗？”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郑晓华感到好像有点在听领导做大报告的感觉。不过就是嘛，他焦丽淑不是团总支的副总书记吗？思想觉悟自然是很高的，个人修养当然也是很好的。他刚想说什么，但焦丽淑抢了先。
“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更要去了。”焦丽淑笑盈盈地朝他歪了歪秀丽的脸庞，“我们对你爸爸妈妈多多汇报你在厂里的工作、学习以及生活情况，把你各种良好的表现都告诉他们，比如这次师父把你的作品带到北京去的事情等，让他们得到精神上的财富，你说这有多好？”
郑晓华向她露出一缕无法诉说的苦笑来。
他的工作表现以及在绘画上的天赋，现在许多邻居都知道，既有羡慕他的人，当然也有嫉妒他的人。天下就是有那么一些喜欢无事生非的人，自己没本事，又憎恨人家有出息，为此往往会在他的背后朝他投来酸溜溜的目光，甚至会在他的身后说上这么半句叫人难以容忍的话：“这个拖油瓶现在……”。这后面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那就由你自己去咀嚼去理解了。所以他不想让厂里的任何人到自己的家里去，万一那些个别没有教养的邻居当着同事的面有意无意的骂他，他该怎么办？和人家吵嘴还是打架……
他喝了口水，摇摇头，吞吞吐吐的说到：“穷不穷的我倒无所谓，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为这个原因掩饰过自己。只是我身边的一些邻居素质比较差，他们往往喜欢惹是生非。另外，我爸爸他生性比较粗鲁……好，不说这个了，你们想去就去吧。我表示欢迎。”他兀然想起喜怒无常的爸爸休息天往往很少在家，不是出去打牌就是聚友喝酒。再说，现在他们俩的关系不错，就算他在家，也不见得会做出发什么人来疯之类太没礼貌的举动吧。
看见焦丽淑用一对又惊又喜的俊眼看着自己，郑晓华的脸不由一红，他“咳”的一声轻轻咳嗽，心想自己也太固执了，老是叫这位可爱的师妹吃闭门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于是他又补充到：“好吧，说好你们几号来几点到，到时候我去车站等你们，免得你们找不到我的家。我们那里啊，地方大人家少，还没有具体的路名和地址。嗬嗬，要是没有一个人带着的话，陌生人很难找到的。”
“那就太好喽！”焦丽淑一声欣喜的欢叫。她根本没有想到郑晓华会有这么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转变。眉开眼笑的她抓住他的手，乐不可支的摇着说道，“谢谢你哦师兄，你真好！”
郑晓华勉强一笑，挣脱她的手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到：“我好吗？你不知道啊，偌大的乾坤，就数咱的处境最为难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