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终于软了下来。不用再说了，他仅从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活动了。他的眼睛是尖锐的，有着一种特别的洞察力。
“小焦，对不起了。”他艰难地这么和她打了个招呼。和别人主动表示歉意，对他来说，这大概还是从懂事起的第一次。
焦丽淑正低着头，听见郑晓华这么说，她的心里顿时一热，眼泪也立刻噙在了眼眶中。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凝视着他，只叫了一声：“师兄！”就哭着说不出话来了。
“别哭了，莫名其妙地闹了一场，什么名堂哦！”郑晓华苦笑了一声。看着她这么的伤心，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对她的打击是多么的大。
“师兄，你原谅我了？”焦丽淑抹着眼睛这么问。
郑晓华不再忍心看她那平时如花容般的脸庞现在带着这么多的泪水，也不忍心再听她的求饶，连忙摆手到：“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就向你发火的。”想起自己把她用力的一推，让她跌了一个四脚朝天的大跟斗，现在想想，也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很歉意地说到：“你昨天摔痛了没有？我太冲动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的对你，实在是没有修养的表现。”
焦丽淑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像孩子受了莫大委曲、总算碰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拉住他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小焦，别哭了。”郑晓华愧疚中带着不安说道，“你这么的哭，我的心又会乱的。外面隔壁办公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说着，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焦丽淑听了，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她抽噎着看看他，心里的话像潮水般的往喉咙口涌来，但也觉得说不出来。她抹去眼泪，拿过旁边的脸盆，倒了些水，取过郑晓华的毛巾，搓了一把后，默默无声地用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郑晓华心里只感到一阵火热，同时也感到一阵惭愧。他不好意思接那毛巾，摆手到：“放好吧，我不擦脸。”
焦丽淑望了他一眼，忽然娇羞满脸。她垂下含情脉脉的眼帘，硬是把毛巾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郑晓华见她如此深情，真是感动万分。他瞟了焦丽淑的背影一眼，心里不由更加后悔自己昨天对她的粗鲁和无礼来。见她平时那种千媚百娇的模样被现在的心神不安所取代，深觉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他想了一想，便温柔地对她说到：“小焦，你坐过来，听我把我小时候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你。
听完郑晓华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叙述，焦丽淑更加觉得内疚。她不时地看一下郑晓华那张露着悲哀的白脸，觉得他越发可怜，同时也觉得他越发可爱了。他童年时代的悲惨遭遇深深打动了她的心。见他是这样的真挚诚实，她在内心更爱他了。她觉得他不是在诉说自己的身世，而是在披露苦难的半生。他有着多么优良的品质和纯洁的灵魂啊！
听完郑晓华的叙述，焦丽淑的心潮一阵比一阵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见他说什么都不忌讳，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对待，她深为感动。
最后，她内疚的说到：“师兄，听了你这些遭遇，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悔恨自己的鲁莽才好……我既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如果你相信我，就把我当成你另一个小敏吧。我也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郑晓华见她一点也不鄙夷自己，心里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感情缠mian的凝视着她，情真意切的应到：“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你待我这么好，我是哑巴吃馄饨——心中有数。我想，报答你的关心和照顾，只有用自己的心灵和实际行动了，其它的话都会显得多余。你也相信我吧。”说到忘情之时，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两只丰满的小手。
焦丽淑的心里像闯进了一头小鹿似的怦怦狂跳起来。但她知道师兄抓自己的手是出于忘情而没有别的目的。尽管如此，但她的脸还是悄悄羞红了，心里感到一阵的快乐和欢欣。扭捏之中，她抽回一只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掩住了自己俊秀俏丽的脸庞。
一天下班后洗过澡，蹦蹦跳跳的焦丽淑背着小包，哼着轻松的小调到郑晓华的宿舍去玩。
看见花园的门开着。她来到楼上，先是敲敲门，但里面没有回音。她不由奇怪起来：郑晓华是从来不到外面去的呀。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人答应。她失望地嘟了一下嘴，心想这也奇了，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就是去吃晚饭，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回头一想，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自己这么就这么的健忘？下班前有人找郑晓华，说厂门口有人等他。后来就没有见到他回过工作室，显然他跟着人家出去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花园的门怎么会开着呢？
带着疑惑的她转身下楼准备回家。既然师兄不在，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这个静若坐禅、动若脱兔的怪人，只要出去，大概不到很晚是不会回来的。
来到楼下，她推开花园的外门要出去，不防郑晓华手里捏着一团泥土从宿舍的后面转了出来。她不由奇怪的问到：“你干嘛呀，怎么玩起泥巴捏起泥人来了？”
郑晓华嘻嘻笑到：“我正愁没人帮忙呢，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是谁来了。呵呵，估计是你呢，因为别人是不太可能到这里来的。想不到还真的是你。你来的正好。喏，开门的钥匙在我口袋中，你自己拿，去把小包放好再下来和我一起弄泥巴。”
“是啊，这里除了我，还会有几个人来啊？”焦丽淑咯咯一笑，很随便地从他衣袋里摸出钥匙，到楼上把小包放好后回到下面，跟着郑晓华来到花园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停下脚步。她打量了一下眼前乱糟糟的场面，不由抿嘴笑到：“师兄，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想改行不搞美术了？”
郑晓华认真地回答到：“哪里，我是为了更好的为艺术服务而来捏泥土的呐，你没看到那里放的是什么？”
焦丽淑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棵广玉兰树下堆着很多花苗，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花盆。她不由笑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到：“呀，看不出师兄你还会种花栽草啊。怎么，也想弄个‘梅妻鹤子’的雅号吗？”
郑晓华笑到：“你真的不明白这花是派什么用场的吗？”
“不晓得哦。”焦丽淑摇头道，“真的不明白你想干什么。无非是你喜欢取雅搏幽的孤僻爱好罢了。能派什么用场？嗳，师兄，你这花苗是从哪儿弄来的？还真不少呢。”
郑晓华蹲下身子，一边栽着花卉一边应到：“是外面一位美术朋友在下班前送到我这里来的。他家里有很多名花异草，什么仙人科植物啊，兰科植物啊，乱七八糟的着实不少。别的不说，仅梅花就大大小小的有十几盆呢。门前的院子里，全部种满了花草。嗯，如果你愿意喜欢，星期天有空我带你去他家欣赏。只要你喜欢其中的哪一盆，我就问他要来送给你。”
“如果我要其中最珍贵的一盆，他也舍得给你啊？”焦丽淑嘻嘻一笑。
“估计没问题。”郑晓华郑重其事地答道，“有一次我在欣赏一盆叫姚黄的牡丹，看了很长时间。他就说如果我喜欢他就送给我。我说这牡丹太珍贵了，我不好意思要的。他说没关系，只要我喜欢，那里的花随便我拿。嗬嗬，够讲义气的吧？说真的，你去吗？只要你喜欢哪一盆，我一定帮你讨来送给你。”
“我不去。”焦丽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家里也养着许多花呢，听我妈妈说，光名贵的兰花就有好几盆。谁知道他家有些什么好花？嗯，你也不害臊，带一个姑娘去朋友家讨花，人家会怎么想……”她用手捂住自己鲜红的小嘴，咯咯地笑着，用省略号来结束这话中有话的语言。
郑晓华却没想的那么复杂那么多。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手里摆弄有花苗，不在意地说到：“那有什么？他是我的朋友嘛！我管他怎么想干什么？”接着抬头瞟了她一眼说道，“嗯，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帮我拿个合适的花盆来培土浇水？”
焦丽淑咯咯一笑，连忙挽起衣袖、蹲下身子帮他拿来花盆让他把花放在里面，一边又不解地嘀咕到：“有秋天种花的吗？从没看见过有你这样的花匠。不懂装懂，种得活才怪呢。师兄，明年的今天它会不会开花啊？”
栽好花的郑晓华抄起水壶对着花盆浇起花来，一边乐滋滋地答到：“没看到这些花都有根吗？今年不开，明年准开！呵呵，到花儿含苞欲放的时候你经常带些回去，放在案头上养着观赏，等花儿谢了再拿过来换盆，这多好。”
听他这么一说，焦丽淑还真仔细看了一下地上众多的花儿。嗬，品种还真不少呢，有最常见的月季、迎春、秋菊等，还有蝴蝶花、海棠花和冬珊瑚，更多的则是她叫不出名称的花。
盆花栽完了，郑晓华又把多余的花苗种在空地旁的间隙处。焦丽淑在一边看着，心里觉得很有意思，只见师兄把花种得有条不紊，第一排是矮小的鸡冠花，第二排是美人蕉，如此等等。另外，他把一棵腊梅花种在中间，然后围着它一圈种上了属于草本的花儿，并且把这些草花拼成了一幅幅的几何图形，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焦丽淑不觉笑到：“师兄啊，看不出你竟有这么高的组织水平！唔，到明年倒真的能摘点花回去插在瓶里养着欣赏呢。”
郑晓华看着她没吱声。他最喜欢欣赏焦丽淑说话时那种天真活泼的俊俏模样。等她讲完了，他才笑到：“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几时生气了，那时就没你的份了。”
焦丽淑嘟嘟嘴，撅着红润的小嘴答到：“肯定不会的。我时时让着你，处处迁就你不就行了？反正……”俏皮的她朝他眯眯眼，丰满的脸腮上不由跳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来，在他的面前发出迷人的魅力。接着她又改口道，“花种好了，可以上楼了吧？瞧这溅到身上的泥水，脏死喽！”
郑晓华穿着工作服，倒也不在乎。焦丽淑就不对了。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梳，散披在脑后颈上，像瀑布似地围住了她圆润的脸庞和丰满的脖子。显得更是一个黑里俏的漂亮姑娘。她的外衣放在郑晓华的宿舍里了，里面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淡黄色的厚绒线衫，上面点缀着一些小碎花儿。下面是一条湖蓝色的长裤，红黑格子相间的尼龙袜，配着一双半高跟皮鞋。看上去亭亭玉立，绰约多姿，赛过一多刚刚出浴的荷花。浑身散发出青春的魅力和芬芳。不过，现在的她衣服和裤子上都不同程度地溅上了一些水珠和泥土，那是郑晓华大手大脚培土浇水的时候没注意给碰上去的。
郑晓华对她抱以歉意的一笑：“对不起了，都把你的衣服裤子也弄脏了。上楼拿刷子刷一下吧，或者我来帮你洗一洗。”
焦丽淑听了脸一红，睁着一对明亮的凤眼朝他瞟了一眼，扭身走在了他的前面，一边往宿舍方向走，一边低低的臊他到：“人家不帮你洗才怪呢，你倒反而摆噱头假客气。拍马屁啊？”说着不由咯咯的欢笑起来。
郑晓华搓揉着手上的泥土，难为情地笑到：“那叫我怎么说呢？我也只能这样的摆噱头假客气才能说明我的你的歉意啊！”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悠闲地转过墙角，往宿舍的楼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