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说心里有我呢。”焦丽淑又故意嘟嘴道，“现在却说除了画画其它什么都不想，这不是故意在骗我吗？”
“不，”郑晓华摇头道，“你误会了，心里有你指的是我对你的真挚感情，画画则是我毕生追求的事业，这是不搭界的两回事。”
看着郑晓华一脸的诚挚和真诚，焦丽淑幸福地点点头，她完全相信他的话是肺腑之言。因为她知道，有许多人都给师兄介绍过对象，像这样当属凤毛麟角的小伙子，哪个姑娘不愿嫁他？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的心里只有她这个师妹！而她，心里也只有这个师兄，非他不嫁。两个人的感情像不像元朝著名画家赵孟頫夫人管道升做的那首《我侬词》呢：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譬如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忽然欢喜啊，将咱两个一齐打破，重新下水，再团再炼再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其间，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听听，这是多么悠悠深厚的感情；看看，这是多么娓娓动人的语言。如果说男女双方从有始有终的恋人做到一往情深的夫妻并携手并肩到白头偕老，那么真正叫做是一对神仙伴侣了。
看见师兄转过身又开始画他的画，焦丽淑不由在暗中咂了一下嘴巴，心里由衷敬佩他对艺术分秒必争的可贵精神。是啊，如果她也像他这么的孜孜不倦，刻苦用功，她相信自己肯定早晚也会出名的。
“下班后我到你宿舍来找你谈看了画展的感想如何？”焦丽淑有事没事的说，也开始画起自己的作品来。
“当然欢迎。”画着画的郑晓华头也不回的回答。
“那就说定了。”绕舌的焦丽淑又叽叽喳喳地说道，“你这么忙，下班后我先去洗个澡，然后买了晚饭到你那里去吃，你回自己的宿舍等我就是了。”
下班的铃声响后，郑晓华因为一幅画还没完成，就留在工作室里继续收尾，而焦丽淑则换了衣服蹦蹦跳跳地到浴室洗澡去了。
等郑晓华把整幅画完成后卷起来拿回到宿舍，洗好澡的焦丽淑早已买好晚饭在等他了。
看见菜盆里是一块青菜打底的红烧大排，郑晓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盆菜要一毛五分钱呢！他平时买菜，每次绝对不会超过三分钱。相当节约的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天三顿的饭菜票总计不超过一毛五分钱。现在光这份菜就花去了这么多，再加上二两饭的饭票三分两厘，乖乖隆地咚，都超过一毛八分啦！
焦丽淑见他面露不悦之色，时常替他买饭买菜的她当然明白他在心疼什么。她才不管这么多呢，只是绽开出一个可爱纯真的笑容，咯咯笑到：“看什么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老是吃的那么差，营养跟不上，身体垮了怎么办？我可不希望我的……师兄以后是只整天看病打针的药罐头。”
郑晓华斜了她一眼，一点也没意识到她那迟疑了一下的含义。
“都快凉了，吃吧吃吧。”焦丽淑抓紧时间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同时又真诚地解释道，“你别唬着脸给我看脸色啊，又不是每天都有大排买的，不就一个星期才供应一顿吗？有人想买几块带回家，食堂里的阿姨都不肯卖给他呢。一开始我要两份她们也不给。我说我吃一份，另外一份是替你带的。她们还不相信，说我从来不在食堂里吃晚饭，怎么偏偏有大排供应的时候在这里吃饭？所以你不吃这大排就对不起我这份吵来的心意了。”
“你也会和别人吵架呀？”郑晓华嗨嗨地笑了起来，他先从口袋里摸出用橡皮筋扎着的一叠饭菜票递到她的面前，然后才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一边说到：“你拿去吧，这些都归你了。省得我以后老是给你。”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焦丽淑咯咯一笑，也不客气，只是调皮地绽出鲜花般的美丽笑容，伸出手把他的饭菜票全部放进自己的口袋。她心想这样更好，免得两人时常为这饭菜票的付多付少而推来推去的争执个没完没了，反正她是不可能花他一分钱的。不，不是花他的钱，而是在暗中倒贴不少的钱呢！
谈够了参观美展的感想后，郑晓华便摊开那套为厂里画的大型体育运动的宣传组画样稿让焦丽淑品评。
焦丽淑细细观摩着，不断点头称好。说整个的创作构思和布局都很不错。不过有几个做田径动作的女运动员画得有些失了比例。郑晓华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地方有错，焦丽淑便一一指着画上的人物分析到：“这个姑娘在平衡木上的姿势是对的，可是臀部和腿部就肌肉太发达，变成男人的肌肉了。那个做自由体操的女运动员胸部也画错了，看上去也是肌肉发达、身材魁梧，没有体现出女性体态的丰满线条。”
停顿了一下后，她略略红着脸又告诉他说：在肌肉结构和肌肤线条上，男女两性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是胸部、四肢和臀部，差别更大。比如他画的那幅《贵妃醉酒》图，杨贵妃胸前上面有一小半的乳房露在肚兜上面，乍看上去，好像很圆很丰满。其实仔细看的话，左边的乳房因为透视点不对，所以有些稍稍的变形，不是很和谐。而体操动作之所以优美耐看，就在于动作的姿态是流水型而不是别的。郑晓华没把女运动员画好的原因就在于没有正确掌握好她们的肌肉线条的变化，所以画得差不多都成了男子的模样。
郑晓华听了默默不语，半晌，他才蹙蹙眉头耸耸肩，苦着脸点头说到：“这就讨厌了。这么一来，这套组画中表现女运动员的就完全作废了。咳，花了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这倒不说，重要的是没看出画中的错误。再过两个星期，公司里的体育运动会就要开始啦！”他看着她，忽然一笑，挠着头皮说道，“对了，这组画反正又不拿出去参展，你帮我把有问题的女运动员的体态都修改一下吧，算是我们的合作。”
焦丽淑摇摇头，嘻嘻笑到：“帮你修改可以，但搞合作不行。我可不愿意捞现成的名气。这画儿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我哪能修改一下就算合作呢？”她拿起橡皮，把女运动员线条有问题的地方细心的擦去，然后在她们的胸部、臀部等地方轻描淡勾地画出正确的形体，寥寥数笔就脱胎换骨，显示出女性窈窕的身姿来。没花半个小时，就把所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都完成了。
郑晓华看了直咂嘴摇头道好，一个劲的称赞她不愧是位美校毕业出来的高材生，受过正规训练，所以画出来的东西与自己的野路子大有区别。
焦丽淑赧羞地斜了他一眼不让他拍马屁，又纳闷地问他样样都能画好，为什么偏偏女运动员的体形画不好？郑晓华撇撇嘴，说自己没有专门画过的女性肌肉线条和各种动作姿势，这些形体都是靠自己想象出来，所以也就画的不是很准确了。
焦丽淑抿嘴笑到：“真实的表现怎么能光靠想象呢？没画过人物裸体画？你以前不是专门有几本裸体的速写本吗？”
“那全是男人的。”郑晓华微笑道，“我是在浴室里看着同事的各种动作和姿态画的。所以骨骼和肌肉画得都很到位。但是从来没画过女性的裸体。总不见得到女浴室里去速写或画素描吧？那不被抓起来判几年刑才怪！”
“这倒是的，没有直接的感受，也就产生不出真实的艺术。”焦丽淑颇有感触地应道，“你没画过裸体女人，自然不可能很准确地把握住她们和男性不同的地方。比如乳房的曲线、腰肢的柔嫩和臀部的肌肉等，也就难怪你在纸上表现不出她们的生理特点了。”
专门从事工笔画的郑晓华，平时仕女画的很多，但这些画中的女性全都是穿着衣服的，所以对胸脯的表现只要体现出一种有别于男性的丰满高耸就行，其它没多大区别。最多只是因为服饰的关系在正面略略体现出女性胸脯的生理特点就行。
比如唐朝的仕女画，特点除了脸庞圆润、蛾眉樱唇和体态丰满之外，另外她们的内衣护胸——也就是所谓的肚兜——掩得都比较低，会露出一小段丰满的乳峰。对这样的处理，郑晓华只要在她们的胸部中间略略画上两条相背的弧线，表示出浅浅的****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考虑其它方面透视的正确与否。
“还亏你是个专门画仕女画的人呢！”焦丽淑不无嘲讽地笑他道，“连女人的骨骼肌肉和线条体态都没直观的认识，那你以后怎么画比如芭蕾舞演员的四肢和形体？除了摆开的裙子，她们上面穿着紧身服，下面则是裹紧的肉色袜子，目的就是表现她们姣好的身材。她们的腿都很颀长，躯干线条都很流畅的。”
“这又不能怪我的。”郑晓华不以为然地应道，“我又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可以临摹或者借鉴。你可以在女浴室里画同伴，我却不能——哎，对了。”他一下变得高兴起来，看着她乐呵呵地说道，“和你商量一下，你是不是能在女浴室里画几本形体图来给我当以后备用的资料？”
“这个倒是没问题的。”焦丽淑随口应着，“我家里有好几本裸体女性的素描和白描集，明天带过来给你就是了。只是，我总感到纸上的死人没有站在你面前的活人来得真实和优美。像你这样专门画人物的画家啊，嘻嘻，”说到这里，她看着他笑了起来，调皮地说道，“最好找个肯为艺术献身的年轻女性来当裸体模特专门让你画她，这样你才会有最深的印象和最直接的创作素材。”
“瞎七搭八！”郑晓华赶紧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不画！那多难为情？再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女性肯莫名其妙的被人画她的裸体啊，除非你们以前的美校里因为是职业而例外。否则，哪个女的好意思当着一个小伙子的面脱得一丝不挂的让他画这画那的？要是把目光盯住她某一部分仔细看的话，说不定她还以为我想耍流氓呢，一旦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那我岂不呜呼哀哉了？”
“怕什么？有我在旁边陪着她和同时监视着你呢！”焦丽淑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话是这么说，心想不过师兄这话说的也是事实，哪个姑娘肯光着赤裸裸的身子给一个男人看着画她身体的各部分？她是这么想的：其实从美术欣赏上来讲，人体的曲线是世界上最光滑最流畅的线条，没有一种物体是可以和人体的曲线媲美。从艺术角度上来讲，男女之间的人体艺术没什么好保守和秘密的，它是一种艺术的具体表现而不是什么黄色下流。
那么、那么为了师兄——或者说是未婚夫也行——艺术水平的提高，她焦丽淑自己能否做出这方面的献身呢？
焦丽淑红着脸想了想，羞涩中同时用她那爽朗的个性对郑晓华吐露自己的心思到：“这样吧，我明天把家里的画册带给你，你先一张张临摹着熟悉起来，等临摹到差不多的时间了，到时候我悄悄在这里给你做模特就是了。”
“不行不行这不行。”郑晓华顿时恐慌不安这摆手拒绝，一叠声的说道，“你是个千金大小姐，我怎么能画你呢？这是万万不行的。”
“这怕什么呀？”焦丽淑却扬了一下浓浓的眉毛，看着他不以为然地应道，“你需要的不正是形体姣好的姑娘吗？我身材苗条，体形优美，各方面的发育都很正常和成熟，还不折不扣是你理想中的模特儿呢。这有什么好不行的？”
看见他雪白的脸庞羞得通红，低着脑袋不敢说一句话，焦丽淑委实觉得可笑。她心想这有什么了？在美院读书的时候，时常有身材很好的男女青年上去当裸体模特儿给大家画的，大家都觉得很正常，不会产生任何的胡思乱想，大概这是一种学习因素所决定的纯真思想吧？
她看看郑晓华，见他还是一付很狼狈尴尬的模样，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心想这有什么呢？过几年后我不是你的妻子吗？现在给你看看身体怕什么？只要你用纯洁和艺术的目光来看我就行。她眼珠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睃着他笑到：“嗳，别这么害羞好不好？干脆我今天就给你当一会模特儿吧。反正为了你的艺术事业，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出贡献的。”说着，她就去锁门拉窗帘。
郑晓华如坐针毡，紧张得浑身都冒出了津津的冷汗来。看见她真的拉上了窗帘锁上了门在床前要宽衣解带，他赶紧一把拉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脱衣服。
见他一味推辞，焦丽淑却认起真来。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很不高兴地哼到：“年纪轻轻的你思想怎么这样封建？这是为了你的艺术事业啊，我都不在乎，你害怕什么？再说，过几年后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其实很无所谓的，只要你心无邪念就行。别低着头不敢看我，哼，一个堂堂的小伙子，竟比一个姑娘还不如啊？没出息！”
“你不害怕啊？”满脸通红的郑晓华还是低着头没勇气看她。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的心怦怦狂跳呢，你要是碰到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怎么办？”
焦丽淑摇摇头，看着他真挚地说到：“我相信你的道德品质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再说，我谅你也没这个胆。”说着她嘻嘻地笑起来，脱完了所有的衣服又脱长裤，“只要你有这个贼胆，我就一拳打断你两根肋排骨，不信你就试试看。”
尽管说是为艺术献身，但姑娘毕竟是姑娘。焦丽淑上面脱的精光，但在下面还是保留了一条碎花内裤遮羞。她落落大方地在椅子上坐下，看见郑晓华始终没敢抬过头看自己，她不由又气又好笑，于是眼睛一瞪，眉毛一扬的轻声娇斥他到：“喂，我说师兄啊，你就别这样忸怩作态了，抓紧时间，抬头看着我画吧。你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只当作什么都不懂不就行了？”
郑晓华终于鼓足勇气抬头朝她看了起来。脸红耳赤地应到：“你这话倒鼓起了我的胆量。彼此彼此吧，我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把灯光投向她，拿来一张铅画纸夹在画板上，然后硬着头皮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焦，你给我的帮助实在是太大太多了，我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一下焦丽淑倒被他说的害羞起来，羞涩地闭上秋水般的明眸不去看他。
从此，焦丽淑经常来郑晓华的宿舍给他当裸体模特，摆上各种姿势让他画自己的体态，为郑晓华对人体艺术的绘画技巧提供了大量生动具体的素材。
郑晓华也是格外的严肃认真，彼此既尊重对方的人格，同时又绝对自重自爱，不说一句跑题的话。有时郑晓华为了看清肌肉结构或肌体线条，距离和焦丽淑很近，他也没有轻浮的眼神或举动。在画画过程中，他绝不会碰一下焦丽淑的身体。
是的，他们是一对天真活泼的大孩子和互敬互爱的情侣。他们高尚、纯洁、欢乐和幸福，是一对真正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