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是三根骨头撑着一只脑袋的他不禁摔。”焦丽淑看着他，一付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像你一样，这么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我敢摔你吗？哼，敢挑拨我和我师兄的关系？科长你胆大哦，当心我打电话叫我师父来问问你为什么要挑拨他两个徒弟的关系。告诉你，我们这个美术小组的篱笆是扎得很紧的。”说罢，她瞟了他一眼，一扭身走了。
“篱笆扎的紧，野狗钻不进。”
凌子枫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句俗语。嗬，这不知好歹的丫头，把他这个科长形容成什么了？
焦丽淑转身又推门走了进来。
“科长，我想打个私人电话。”她一本正经地看着凌子枫说道，“对不起，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你这个丫头，在搞什么鬼啊？”凌子枫斜了她一眼，并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你真的要告诉你师父，叫他来骂我啊？”他对已经离开这里的陈敬还是很敬畏的。
“麻烦你出去一会吧，我可没这么小鸡肚肠。”焦丽淑勉强一笑，把他撵了出去。接着还真的给陈敬打起电话来。
“师父，我是丽淑。”她哭丧着脸说道，“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好想你老人家哦。”
“师父也很想你们的。”对面的陈敬笑呵呵的声音在话筒里响了起来，“因为太忙，所以老没时间来看你们。丫头，你和你师兄都好吧？”
“他当然好，我可不好！”焦丽淑嘟着嘴哼道，“他不要太好哦，都好到神采飞扬的地步了！”
“是吗？”陈敬呵呵笑道，“神采飞扬好啊，说明他有出息嘛！嗯，你怎么不好？告诉师父，师父替你排难解忧。”
“我惨得很哦师父，”焦丽淑故意伤心地哼哼道，“知道不，你辛辛苦苦给我介绍的男朋友他不要我喽！”
“什么——？”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粗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不会吧小焦，去年年底他还打电话告诉我说元旦那天要到你家去做毛脚女婿，我家他就不来了。怎么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变了？小焦你不会搞错吧？昨天是星期日，不是说好你去他家的吗？你没去吗？”
“谁搞错了啊？”焦丽淑蹙着眉头嚷道，“师父，就是元旦那天他开始变了嘛！昨天他没叫我去。他妈妈刚才打电话来问我身体好不好，我告诉她老人家说师兄欺负我，她急得不得了，说要到厂里来问个究竟。嗯，电话里一下子也讲不清楚，师父，你老人家能不能也来一下啊？”
“现在啊？”那里陈敬迟疑不决地回答道，“我这里创作任务排的满满的，能不能换到这个星期日啊？”
“师父你就挤点时间出来帮帮我的忙嘛！”焦丽淑苦苦央求道，“因为他妈妈一会儿要来，所以我也要你来做个见证。如果他后悔这门亲事，我也不会勉强他。哼，追你女徒弟焦丽淑的小伙子天下有的是！不是我吹牛，排队大概从我们厂门口可以排到三十里路外的南京路呢！我们坐在一起面对面讲个明白。然后当着你的面我把他家的玉凤凰还给他，他呢，也把我家的玉如意还给我。从此一拍两散，再也不搭界。”
“有这么严重吗？好好，我马上就来。”陈敬气得喉咙也粗了起来，“晓华他是怎么回事？吃过迷魂药啦？小焦，你在厂里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嘻嘻，老太太和师父都要来教训这混蛋师兄喽！啊呃——！”因为田慧姑和陈敬都为她保驾护航，瞬间就忘了不快的焦丽淑心里得意极了。
“喔唷，对了，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母亲也叫来啊？”她忽然又这么想。
焦丽淑心里相当明白：郑晓华元旦那天的突然变化是起于因为她是出身于干部家庭、他从而产生了自卑感的原因所致。如果自己的母亲今天也到这里来，当着师父和田慧姑的面说明焦家对郑晓华的态度，这岂不既能让郑晓华摆脱心灵深处的自卑感，对他母亲田慧姑来说，不也算是一个明确的表态吗？如果她母亲也反对这门亲事，那也真的只好分道扬镳了。郑家有郑家的想法，她焦家当然也有焦家的想法。在画界已有名气的郑晓华你当然不愁娶，而我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优越的焦丽淑也不愁嫁！
于是她赶紧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电话，对她把刚才的事悄悄说了一遍，要她也想办法过来一下，当着师父和晓华母亲的面对这门亲事表个态。
邹夫人先是犹豫了一会，觉得郑晓华元旦那天的行为太过分了些，让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曲并导致她生了病。但平心而论，她和丈夫对郑晓华确实也是绝对喜欢的。另外，她也知道，女儿对郑晓华更是爱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如果不去，说不定郑晓华母子俩会认为焦家的门坎太高跨不进去而不敢高攀真的拂袖而走，假如仅仅是因为她没去而导致出这个结果，那肯定会伤女儿的心，说不定女儿从此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了片刻，邹夫人这才答应在电话里连连央求着的女儿，过一会到厂里和陈敬、田慧姑见个面。
“哈哈，真乃天助小丽我也！”放下电话，满脸含笑的焦丽淑心情彻底轻松下来，懒洋洋的病态也随之一扫而光。
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好心情的她在椅子上坐下。看见郑晓华本能地转过身朝她投来目光，她忍不住发出一串咯咯的欢笑声来，乐得平时看上去大大的凤眼现在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缝。
“看我干什么呀？我脸上又没花没鸟。还是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俊俏模样后再赶紧找裘丽萍去吧！”她朝他耸耸鼻子挤挤眼，扮了个鬼脸这么说。
“好端端的我找她干什么？”郑晓华不解地问。
“找她拿治伤的药。”焦丽淑又说出一句让他不理解的话来。
“什么意思？我又没伤。”郑晓华放下画笔看着她，觉得她的话实在是没法理解。这丫头，不要因为失恋而变得神经错乱了吧？假如是这样，那岂不是他郑晓华的罪过？
“你等着吧，等着来人收拾你。”心里万分得意的焦丽淑忍不住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朝着他一耸鼻子一呶嘴，“信不信由你了。他们不把你打得头破血流，也至少揍得你脸青鼻肿，所以我要你先去医务室把治疗伤筋动骨的狗皮膏药准备好，免得过一会脸青鼻肿、甚至连额头上都会长出肉瘤的你走出去很难看。”
“怎么，你想叫人打我出气啊？”郑晓华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后苦涩地说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辜负了你几年的恩情，被你叫人打一顿也是咎由自取和罪有应得。”
“师妹叫人打师兄？那可是大逆不道会遭天谴的事，我怎么敢啊？”见他那付苦涩的表情，焦丽淑得意极了，黑黝黝的脸上绽出两抹淡淡的红晕来。“那是她老人家主动要来打你这个不孝不忠不仁不义的小子，不是我叫她来打你这个可气可恨可憎可恶的师兄，这是两个性质根本不同的事，你要搞搞清楚。”
“‘不孝不忠不仁不义’？”郑晓华咀嚼着这话的含义，敢用这话来指责他，对方显然是自己的长辈。嗯，刚才那个电话难道是自己母亲打来了？不会吧，如果是母亲打的电话，自然应该叫他先听才对……因为他昨天没回去，只是打电话告诉母亲说，焦丽淑病了，他去焦家陪她，所以不能回自己的家。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问焦丽淑了。
“什么意思你自己琢磨去吧！”焦丽淑快活极了，看着他乐得直笑。她看看手表，接着站起身道，“不理你！嘻嘻，我到厂门口去等前来揍你的人去喽！哈哈，你千万别在暗中心惊肉跳哦！”
焦丽淑出了工作室，并没有直接到厂门口去等师兄的母亲，而是先去郑晓华的宿舍把他的卧室快速整理了一下，好过一会让自己的母亲和田慧姑及师父到这里来谈话。上班时间，来了这么三位大人在办公室谈私事显然是不合适的，倒不如到这清清静静的宿舍里说话更好。
房间整理完毕后，她这才走到厂门口，等到了手里拎着一篓水果、匆匆而来的田慧姑。
“妈，你来了。”焦丽淑亲热地叫了一声，接着眼睛不由红了。
“小焦，你怎么啦？”田慧姑看着瘦了不少的她心里吃了一惊。这姑娘还病得不轻啊，怎么就不多请几天病假好好在家里休息？她凝视着她，关心地问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小焦，去看了没有？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没什么病，只是前两天有点感冒而已。”焦丽淑低下头应着。老太太这么关心她，她既激动又难过，眼泪忍不住涌上了眼眶。她搀扶着田慧姑，朝郑晓华的宿舍方向缓缓走去，同时伤心委曲的眼泪也跟着控制不住地滴滴嗒嗒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别哭，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了？”田慧姑见她伤心成这付模样，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你告诉我啊小焦，只要是他不对，我会叫他给你赔礼道歉认错的。”
“妈，他无缘无故的不要我了。”焦丽淑克制着抽噎的声音这么说。
“什么？他不要你了？”田慧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看着她怔怔地说道，“他不是元旦还到你家去的吗？并说好昨天你到我家来的。只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所以才没来。怎么他一下子又不要你了呢？难道他又有了别的女朋友？小焦，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嗯，他人呢，我要问个明白。他敢没有理由就不要你的话，我从此不认他这个品德恶劣的儿子！”
“这倒还不至于。我们到他宿舍里去说吧。”抹着眼睛的焦丽淑这么低声的说。满眼都是厂里的熟人，被人家看见自己搀扶着师兄的母亲掉泪，那肯定会引起他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