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驾到——”随着侍女的唱喏声,凌奕一掀竹帘走进来,或许是因为政事繁杂的缘故,他眉目间显得有几分烦躁。“臣妾参见王爷。”雪怡盈盈拜下。“爱妃免礼。”他一手扶了雪怡,向内室走去。
舒瑶仍失神地啜泣着,口中念着“馨儿”的名字,绢帕上已沾了脂痕粉渍,脸色愈显苍白可怜。“小瑶,别再哭了。太医说了,馨儿平安无事。”凌奕轻轻扶在舒瑶耸动的肩头。
“王爷,臣妾有一事相告。”雪怡不顾凌奕宠溺的目光,坚持跪下道:“臣妾想石榴开于盛夏,而如今天气方有些微热,何来石榴?恐怕此事内有蹊跷,臣妾妄自猜测,王爷自可不必当真。”
“怡儿,说了不要跪还不听,明天又说腿疼。”他佯怒着拉起她,心里却思量着方才的一席话,本已舒展的双眉一点点地拧紧,神情显得严肃起来。许久,他轻声问道:“怡儿,你认为是谁?”
“臣妾以为,此事不过两种可能:一是是丫鬟使女们照顾不周,二是被人故意下毒。记得府中并没有哪位姐姐特别喜欢石榴花的,所以只独在西北角上种了几盆,倒不如去问问那儿管花木的嬷嬷和侍女。”雪怡的声音柔婉清脆,澄澈中含着企盼的目光,盈盈对上凌奕满含信任的眼眸。
西北角正是正妃沈茗的住所。凌奕心念一动,右手在桌上用力一击,“好!无论是谁之过错,本王都要借此整顿府纪!舒妃先在此休息,本王带了雪妃去亲自看看!”他凝神看了看晚馨苍白的面容,便上了小轿,向雅茗轩一带去。
恰巧沈茗这几日正病着,听闻势头不好,少不得勉强来迎接。凌奕心中本抱成见,又见她发髻松散,绢衣单薄,显得妩媚妖艳,不禁冷哼一声,厉言道:“沈茗,你管理花木的奴才呢?”
“臣妾……”沈茗声音沙哑,轻咳了数声,方唤道:“叶……嬷嬷、绮云,你们出来。”
雅茗轩内应声走出两个奴仆装扮的女子来,磕头道:“奴婢绮云、老奴叶氏给王爷、雪妃请安。”
“请安?”凌奕冷笑一声,正欲发作,雪怡却侧身在他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即含笑道:“你们不必惊慌,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我现今喜欢花卉,听闻这里多植奇花异草,所以来看看。绮云,你便带着我去花圃里看看吧!”
“奴婢遵……遵命”小香眼中掠过一丝惊乱,垂下头去。
雪怡敏锐地发觉了她的惶恐,难道,自己的设想真的没错?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嫣然的笑意,但转瞬即逝,径自携了绮云向着花圃走去。
满园鲜花烂漫,虽是春夏之间的季节,但花圃中依然是百花盛放。雪怡闲闲地夸赞着这一朵花鲜艳,那一朵花清香,绮云明显放松下来,指着那一枝枝鲜花嫩柳,脸上微露笑意。
雪怡的目光忽在一朵明媚的嫣红花朵上停留,钟状的花萼,娇艳的花瓣层层簇簇,她向着凌奕莞尔一笑,似是无心:“阿奕,这是石榴花呢!想不到这时候就有石榴花了,比往年都早了些许。”
绮云接口道:“那是王妃特意用暖罩……”话方出口,她忽恍然醒悟,惊得捂住嘴,身子直往后仰,求救的目光在雪怡身上一闪。
凌奕瞬间变了脸色,喝道:“催开了要做什么?只怕是你为虎作伥,信口胡言。来人,把绮云与叶氏一起,关入暗室待审。正妃沈氏,教奴无方,命自整风纪,雅茗轩暂禁出入!”
远远跟在后面的沈茗大吃一惊,眼泪在眶中打转,她也无心谢罪了,只颓然跌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远处天空。
第二日,暗室传来消息说,叶嬷嬷不堪刑讯上吊自尽。绮云则在饱受苦刑后吐露实情——说石榴花确为沈茗让她催开,并找机会与厨中花粉相掺合,还绝望地说出寒烟花的事,谁知当夜便被人下毒灭了口。饶是如此,凌奕已是暴怒,清晨下令将沈妃禁闭于卧室,严加看管,等候决断。
那时雪怡尚在对镜晨妆,因无要事,便只略施脂粉,簪了一朵皎白如雪的白莲花。镜中的女子娇如春柳,怯若落花,清纯得让人心神一动。
她不由得盈盈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