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凌奕也出征了一个多月,边境屡传捷报,那一封封信函也渐渐抚平了雪怡心中的孤寂。每一封均是用淡青的笺子写的,清朗飘逸的字迹,如他一竿青竹般的身形。
雪怡从房中走出来,便向着柳湖走去。虽是冬日,一路上却有数株寒梅,白的如冰雪雕铸,红的似霞光染成,每一枝上都挂满了一串串花朵,寒冽中含着娇艳。雪怡心中欢喜,不由得捻了几朵,指间立刻染上了缕缕寒香,纤长的指甲亦点染了鲜艳的红色。
柳湖里依旧有一对鸳鸯在嬉戏,鲜艳亮丽的长羽并不因为寒冷而失色,反如披了日光一样恣意灿烂地闪烁着。雪怡抿嘴一笑,方才捻在指间的花蕊娇艳地挑逗着,引得鸳鸯争相来啄弄。清澈的池水波光粼粼,却映出鸳鸯争啄的模样和雪怡的潋滟清影。
雪怡摸了摸额角上的桃花妆,不禁忆及前事,那一支眉笔描出的娇艳,那支纯净无瑕的玉簪,以及那个偕隐梨山的约定,苦涩中亦含着丝丝暖意。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呢!
身后忽有轻快的脚步声,雪怡嫣然回首,却见是银芯跑来,一路唤道:“小姐,舒妃请你去洗心居。”
“何事?”她似乎为银芯打破她的梦幻而失落,声音也是淡淡的。
“大约……”银芯凑到雪怡耳畔,“是为了沈妃的事。”
雪怡一时有了精神,“是赐死的旨意下来了?她的所作所为早已呈报太后,如今人在证在,应也不用忌讳着什么。”
银芯赌气地冷笑几声:“那有什么好忌讳的?如今沈大将军兵败襄州,佞臣罪女,人人诛之。可太后念着沈妃是她的姨表侄女,舒妃的姑母静太妃当年又是太后的死对头,心里自是不受用的。那年冬天和小宗姬一起进宫时,太后娘娘便十分看不起舒妃,几次给她难堪。只怕是舒妃有了什么法子和小姐商量呢!”
到了洗心居,却见舒瑶在洗心池边逗晚馨玩,见了雪怡,忙命玥儿把晚馨抱给奶娘去了。她身上只着了浅黄色的宫缎绫裙,挽着迎春髻,一支精致的玉簪花更显庄雅。雪怡伸手理着前额乱发,指尖透出的冰冷足以洗去眸中多余的温暖。
舒瑶依旧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池水,一汪沉碧中隐隐透出丝丝入骨的凉意:“夜长梦多,太后舍不得,我们却不可再等了。这法子虽险,却也得拼死一搏。”舒瑶的声音中有着几分蛊惑,她稍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假传圣旨。”
“什么?假传圣旨?”雪怡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丝绢瞬间攥作一团,“这……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呀!”
“我的姑母是静太妃,所以我嫁人前一直住在宫里,有个叫小石子的内官原是我从姑母杖下救出的,与玥儿也甚好,如今假旨也拟了,只等他来宣读便成事。”舒瑶笑得清浅,恍若无事。
“那小石子怎么办?”雪怡奇道。
舒瑶轻叹了一口气:“我已给他家人送去万两白银,他亦答应事后自尽了事,做出误传圣旨,畏罪自杀的假象。”她望向天边的远山,山影朦胧,云雾飘缈,仿佛意韵的水印画。天宇显得平静冲和,可对于此时的雪怡和舒瑶来说,却是迷乱的。
到了午后,果然有内官来宣圣旨,消息一出,全府哗然,银芯也边描花样子边向雪怡感叹太后“不留情面”。雪怡淡淡地笑,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依旧看着银芯一笔一划地描花样子。
“映怜姐姐,”她欣慰地笑了,心头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的那些委屈,今天可以一一偿还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