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一番场面话说完,底下的官员皆是诺诺的应了,心里压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看来这十四阿哥不过是耍耍官威而已,或许还想打个秋风,待会儿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金银、美女、古玩……总有一样能让他眉开眼笑吧,若是他能够在圣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还有机会升上一升。
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十四的眼睛,他浅笑一声,“待会儿念到名字的大人请上前。”
说罢,示意一旁拿着名册的李延龄唱名。
“甘肃按察使龚宥春大人。”
“秦州知府吉兰泰大人。”
“甘州知府汪其瑄大人。”
“……”
李延龄念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二十来位大人出了列。
早晨的几缕阳光斜射进大堂里,柔和温暖,可大堂内的气氛却变得诡异沉重起来,在这样的晨光中显得更是阴冷幽暗。
堂下的官员们猜不准十四阿哥下一步要做啥,刚放回原位的一颗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惴惴不安的瞧着他。
十四背着手,慢慢的踱着步子,将他们扫视了一遍。
他的眼神变得凛冽如霜,唬得那些官员都一个个又都低下头去。
“各位大人皆是精通大清律例的,谁来说说,克扣军械、售与敌军,是什么罪?”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问道。
“……”
出列的官员们脸色霎时变得青白,而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么问究竟是何用意,谁也不敢率先站出来回答。
“……龚大人,你管着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你来说说。”见无人应答,他踱到龚宥春面前,低头瞧着躬身作谦谨状的干瘦老头儿。
“回、回王爷……”龚宥春已明白东窗事发,虽然佯作镇定,可声音已不知不觉的有些抖了起来,“那是通敌叛国之罪,理当凌、凌迟处死,诛、诛九族……”
“若是人证物证俱在,是否可判得?”他目光炯炯,咄咄逼问。
“判、判得……”龚宥春无可奈何的答了,随即又说道,“可、可是……”
“判得就好。”十四打断他的话,挥了挥衣袖,快步迈到堂上案前坐定,“带出来吧。”
通往后院的侧门缓缓打开,亲兵们押着几个人上前,堂上的官员们见了,都大惊失色。
走在最前头的是穿着囚衣,戴着手铐脚镣的径州知府安大人。他头发蓬乱,脸色蜡黄。抬头瞧了瞧站在前头的几位同僚,他惨然的一笑。
见了这阵仗,他知道……他是必死无疑了。
而且,十四阿哥是要将他们一锅端了,斩草除根。
这二十余人里,可是有十余位五品以上的大员……十四爷啊十四爷,您够狠!
跟在他后头的是七八个蒙人打扮的壮汉,他们手脚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被推搡着跌跌撞撞的进了大堂。他们都被布条塞住了嘴,说不得话,只得对十四怒目而视,那眼神,恨不得化作利爪将他撕了。
最后,是几个亲兵抬了三口大箱子,打开来,里头皆是火枪。
十四走到堂上,随意的从袖中取出一叠印着飞鱼图样火漆的密信,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垂着眼淡淡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这……”堂下官员们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有几人甚至打起哆嗦来。
他们的眼光不时的瞟向在列官员之中官位最高者——按察使龚宥春。
“冤枉啊!”龚宥春见了那些信在十四手里,顿时面无人色。但他毕竟是官场上打滚多年的,马上便有了主意。
他扑通一下跪倒,指着安德清,对十四说道,“这无耻小人自己通敌叛国也就罢了,还伪造我等与他私下通敌叛国的往来书信,想将一干同僚拖下水去,实在是卑鄙之至!我等皆是忠心报国、忠于皇上的臣子,绝不敢有二心……请十四爷明鉴!”
被点名的官员听了此语,都恍然大悟,齐齐跪下大呼冤枉,“请十四爷明鉴……这些都是伪造的,决不是臣等写的!”
若是他们抵死不认,又该如何?
听到这儿,阿萝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瞥了他一眼,却见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哦?”听了那群官员喊冤,十四哂笑挑眉,顺手将手中的一封密信递给阿萝,“你念念。”
“啊……是。”阿萝忐忑的接过,展开信笺,却是一怔,狐疑的瞧着他。
“念。”他点了点头,命令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诗经》?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继续。”他微微颔首,悠然坐下来抿了口茶。
“呃……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男人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些吗?!
现在是他被一群官员围得下不了台,她都替他担心忧虑,说不定过几日弹劾他的折子就要递上京去了,可这位纨绔皇子倒好,居然还有心思……读、艳、诗!
她腹诽着,狠剜了一眼那红宝石顶子下边的英俊头颅。
“接着念。”他轻笑,两指还轻叩桌边打着拍子。
念就念!……反正不要脸的人是你!
她又羞又恼的无奈念道,“……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麝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念完一张纸的艳诗淫词,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下边的官员更是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我给翠香院里牡丹姑娘的信。”他低头,若无其事的收起信笺,“我可没说这是诸位大人与安大人通敌叛国的密信,龚大人为何会如此认为?”某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这……”龚宥春脸色灰白,知道中了他的计,脚一软,颓然的瘫倒在地。
其他的涉案官员见主心骨倒下了,知道大势已去,也都默然的认了罪。
十四抬起头来,紧抿着唇,脸上已变得冷肃凌厉。
他重重的一拍惊堂木,“来人,摘了他们顶戴,除下官服,……斩立决!”
此话一出,下边哭喊声震天,“饶命啊、饶命啊十四爷……!”
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可不管他们怎么哀求,一个个按着他们身子,剥衣除帽,不一会儿,二十几顶蓝宝石至素金的顶子,还有孔雀、云雁至鸂鶒的补服,便整齐的呈到了十四案上。
“嗯。”十四瞧了一眼,满意的微微点头,寒森森的哼笑了一声,“拖下去。布置法场,今日午时三刻,街口问斩。”
这居然是个圈套?!
阿萝这才意识到方才误会了他,又在他身后撇了撇嘴。这可不能怪她,谁让他出这样的鬼计谋嘛。
可是……那当真是他写给什么牡丹姑娘的信么?
她的心里又有些发堵。
亲兵们将那二十来个官员一个个绑了,正要拖下去时,大堂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随之一个红宝石顶戴、仙鹤补服的壮年黑脸男人怒气冲冲的大步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列盔甲鲜明的兵卒。
“总督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