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连忙勒住缰绳,但仍将阿萝逼得退后几步。
“啊——”她一声惨叫,疼得呲牙咧嘴。
……一只脚踏到铁夹上了!
“是你?!”娜木琪连忙翻身下马扶着她。
“怎么回事?”一个玄色衣裳、长发飘逸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见了她,脸上也是有些吃惊,“是你。”
“你认识她?”
“你认识他?”
两兄妹同时问道。
“他是我未婚夫!”
“她是我未婚妻。”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怎么回事?
俩人瞧了她一眼,又面面相觑。
“啊喂,你们先帮我将夹子掰开啊……”某人哀号声声。
策凌蹲下来,瞧了瞧她的脚,用钢爪将铁夹撬开来。
“好痛……”她搭着娜木琪的肩,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
“别动。”他扶着她在路边坐下,拉了拉她的靴子,想除下来瞧瞧她的伤势,却又疼得她连连哀叫。
他皱了皱眉,将她的脚架在自己腿上,取出匕首,将她的牛皮小靴割开一道口子,然后伸手进去,轻轻握住她的脚丫,将靴子脱了下来。
见她的白布袜上渗出些血迹,他又要去解她的袜子。
“不要……”她连忙缩了缩脚,红着脸制止他。
“别动。”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给她解开袜子,露出她的小脚丫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脚托在掌中,察看她的伤势。
她一双天足在女子间也不算小了,可还是未及他的手掌长。因为长年未见阳光,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淡粉的指甲闪着珠子似的光泽,脚趾头胆怯似的蜷缩着,又时不时抽疼得轻轻颤动……
他定了定神,将她的脚微微抬起,只见脚底有几点行路造成的小茧子,脚跟上有几个齿印,正往外渗着血。
“拿伤药来。”他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
蒙古亲卫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从马上的包袱里给他取来一个小药瓶。
他从腰间取下汗巾,给她拭了拭伤口的血,然后拔开药瓶上的塞子,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处,再细细的用汗巾裹好她的脚。
她的脸上一直红通通的。
……她这还是头一回,让别的男人见了自己的脚。
就连她的夫君,也没有这样摸过。
策凌只是在帮她,事急从权、不是有意的……她这样说服自己。
“……谢谢。”见他专注的给自己治伤,她羞赧的道了一声谢。
他没有回答,一声不吭的将她拦腰抱起,斜放在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将她搂在怀里。
娜木琪一直在一旁瞧着,惊讶得目瞪口呆。
“有陷阱。”策凌瞧了瞧不远处头顶若隐若现的渔网,侧身对身边的亲卫说道,“你们去看看。”
“是!”几个亲卫下马上前,用佩刀拨开路上的枯叶。
“啪啪啪”!
一个个铁夹被触碰到,蚌壳似的合拢,被他们用刀尖扫到路边,然后又爬上树,将渔网割得七零八落的,一片片掉地上。
阿萝僵着身子坐在马上,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破坏了自己的辛勤成果,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暗骂自己又正义感泛滥了。
做大事就要心狠手辣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方才连娜木琪一块儿杀了又怎样。
哎,这一点,她真比不上十四爷,和身边的这位台吉大人。
现在可惨了,落到策凌手上,不知道有没有活路……
她偷瞄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他脸上还是冷冷的,却是毫不避讳的圈住她的腰,握着缰绳,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行。
这回他身上没有那花香味儿了,却有淡淡的青草味,嗅起来不算讨厌,再加上有伤在身,她便也没有再挣扎,由着他带自己离开。
一行人并未进入海晏城,而是绕过海晏再往西行了十几里,在一处水草丰美的河岸边搭起营帐来。
“是怎么回事?”帐外,策凌对娜木琪问道。阿萝则是坐在一旁歇息。
不要说啊、不要说啊……若是策凌知道她是清兵,那她可死定了!
她拼命的对娜木琪使眼色。
“上回清军抓我,其中就有他!……”娜木琪压根没理会她的眼色,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的将上回径州的事儿说了一遍。
阿萝在一旁听得是胆战心惊,可说罢那些事儿,娜木琪的口气却又软下来,“哥哥,能不能不要杀他?我已被他瞧见样子了,他便是我的丈夫……。”
她本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心思还不定。当初苏哈热烈的追求她,习以为常后便觉得自己也爱上他了;他的死自然对她影响不小,也难过了好一阵子,可哥哥说他是个废物,她也就觉得苏哈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回想起那几日的事儿,反而觉得瞧见她模样的小亲兵甚是俊秀,待自己也温柔体贴,一颗小小芳心便又系到他身上。
“她是女的。”策凌忍不住浅笑,侧身对侍女吩咐道,“给她更衣。”
“我……”阿萝正想也说几句,却不由分说的被两个侍女架到帐内,七手八脚的剥了她的衣衫,然后换上一身葱绿的蒙古裙褂,又给她梳了头,戴上垂着珍珠、晃晃荡荡的发箍,这才又推她出来。
策凌打量了她一会,见她虽称不上花容月貌,可一张素颜却别有一番清灵气质,紧身的绣花小马甲勾勒出她纤瘦的身材,楚楚小蛮腰不盈一握……挺可爱的,可相对于蒙古女子来说,她还是太瘦了。
策凌微微蹙眉,上前在她臂上捏了捏,感觉到银环还在,这才面色稍缓,瞥了一眼娜木琪,见她正瞠目结舌的瞧着阿萝。
“呵……”阿萝讪笑。
不知道这两兄妹会将她怎么样?煎炒炸焖,还是生吞活剥?
……哎,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鱼,只能听天由命啦。
他们倒没对她怎么样,一会儿有侍从铺上毯子来。
策凌示意侍女扶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她身边,娜木琪一声不吭的坐在他的另一侧,脸上表情闷闷的。
三四个侍女端了马奶酒、炒米、奶皮子上来,伺候他们用膳。不远处还有随从们在烤路上猎获的野味,香气一阵阵的扑鼻而来,阿萝食指大动。
策凌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便也不客气,大口朵颐起来。
管她要死要活呢,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这时,一个侍女端着一大盘香喷喷的烤肉上来。
她跪下,躬身,将盘子放到毯子中间,然后谦恭的垂首跪坐在一旁。
阿萝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极淡玉兰花香气,不禁怔了怔,扭头去看她。
而她瞥见阿萝手上的鹿皮护腕,脸色微微一变,也抬头瞧她。
一瞬间,两个女子的目光对在一起,又极快的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