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激动,额头上现出青筋,苏菲从未见过他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她一直以为陆峰是个面具人,永远藏得最深,不会有任何情绪。他掐着自己脖子,像是难以呼吸,这种感觉正像当年继父用皮带勒住自己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菲摇晃他的肩膀:“陆峰,冷静点!你童年的痛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峰脸上痛苦的表情让苏菲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痛苦中带着三分倔强,绝望中却宁死不屈。苏菲禁不住叫道:“大哥哥,别怕,有我在这里!”
陆峰长舒了一口气,将整个脸埋在苏菲怀中,如一个孩子般无助地哭起来。苏菲轻轻拍着他的头,不停喃喃道:“别怕,大哥哥,都过去了……”一个人若有悲惨的童年只会如影随形,就算老去也会阴魂不散,唯有爱才能化解这份戾气。少年陆峰就算靠小苏菲那份天真无邪的博爱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孤独夜晚。而今,陆峰在苏菲怀中肆无忌惮地哭出声来,是告别过去,还是为悲痛的未来先行痛哭?
泪水浸湿苏菲的衣襟,彼时文强生命垂危,陆峰也不过是轻声哭泣,而现在他却毫无顾忌地痛哭流涕。想必这段悲伤在他心中实在埋藏太久,半晌过后,他抬起头来:“谢谢,我好多了。”
苏菲笑笑:“将情绪发泄出来,比埋藏在心里,要好上一百倍。”
陆峰从未觉得如此畅快过,他不得不同意苏菲的结论。苏菲握住他的手说:“放手吧,仇恨只会折磨你。就算如你所愿,报完仇,也只会令你再次陷入空虚。”
陆峰问她:“如果我放手,你会一直像现在一样陪在我身边,陪我哭,陪我笑吗?”
苏菲此刻醒觉,陆峰对自己用情至深。如若不然,他不会将一件童年往事记到现在,讳莫如深的他也不会两次在自己面前情绪决堤。经历过这一切,她虽然已经将陆峰当作一位至小相识的朋友,心里对他惨痛的遭遇有所同情,但这些都无关爱情。何况,她现在心中挚爱是左岱宇。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电话铃声响起:“左岱宇电话,不,是带鱼电话!”
这是她与左岱宇一起录制的特殊铃声,“左岱宇电话”是左岱宇温柔的声音,后面“不,是带鱼电话”是苏菲俏皮的声音。今晨在医院,左岱宇见到苏菲与易保林拥抱在一起,还看到苏菲柔情似水的眼神,他误会他们旧情复炽,才会转身离去。但这整整一天,他将此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当信任苏菲,半夜辗转难眠,打了这个电话。
铃声一响,陆峰柔情的眼神就变为戏谑,他冷冷地说:“不要接。”
苏菲却接起电话:“带鱼,我现在有事,等会给你打过去。”
虽然她只是接起来说了一句话,陆峰却已经恢复镇定,站起身来:“苏侦探,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要演的戏也已演完。请你开门,否则我将告你非法禁锢。请你不要知法犯法。”
方才他是演戏?就算苏菲是傻子,也不会相信他有这样的演技。苏菲柔声道:“陆峰,你这是何苦,你明明肯放下仇恨,重新做人。”
陆峰打断她:“苏菲,你为了帮助姓左的两父子,不惜和我这个卑鄙小人谈了一夜,真是用心良苦。但我要告诉你,不管你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不会让我改变主意。所以请你少费功夫。请开门!”
苏菲只有将门打开,看着陆峰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陆峰方才失声痛哭,一来是因为童年的虐待突来袭击,二来他实在难以承受事实真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因为左雄无情,才让他们两母子露宿街头,才让他过着惨痛的童年。可到头来,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死去的人,而那个人恰恰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如果要报仇,难道要去白云山砸掉他生父的骨灰?
人,痛得极处,便会怨天尤人。陆峰不会怨天,他只会尤人,他身上所受的痛苦要在左雄和左岱宇身上十倍奉还。就算当年的事并不全是他们两父子的错,他们的宿命也不会改变。回到王家休整过后,他重新回到王氏大厦,这几个月来他趁炒卖石油,卖空期货,已经将王氏的资产提升三成,但是要彻底击败左氏,他还需要两个人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