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姚夏和朱俐安她们也都赶来了,见忆晚在陆思宇怀里哭成了泪人,姚夏心里揪得慌。
听说陆爷爷逝世了,本是没有见过他,但一想到是自己哥哥的爷爷,所以宋晓曦也跟着跑来,看着陆思宇和忆晚难过的样子,她很是觉得无助和孤立,一个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一个又是自己最疼的人,可是,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姚夏看她也跟着哭,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把她揽在胸口,压低声音说,“人家死了亲戚你跟着哭什么?”他心里想,你好像也不认识陆爷爷吧。
晓曦也意识到有些突兀,于是抬起头瞪他,“我看着别人伤心我也难过,不行啊,你这冷血的男人,你给我走开。”
姚夏很是无语。
说完就过去和陆思宇一起抱着忆晚,陆思宇也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奇怪,只是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谁了,忆晚哭成这样,该如何是好。这丫头怎么这么爱哭?
不一会儿,爷爷就被推走了,可忆晚和思琪两丫头非要跟着去,众人根本拉不住。姚夏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咬咬牙连拖带拽的将忆晚拉了开,然后跟大家说了几句之后便把她带走了。
上了车,忆晚又哭又闹,揪着姚夏的衣服喊得声嘶力竭,“姚夏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要我去看爷爷,你让我下车你让我下车!”
姚夏有些生气了,抓住她的双手吼道,“爷爷他现在在停尸间,你要去看其他的尸体吗?好,你要去我现在就带你去,今晚你可别做噩梦!”
闻言,忆晚收了声,转开了脸缩在一边小声的抽泣,口里含含糊糊的喊着,“是我不好,爷爷那么疼我,可我回来这么久也不去看他,你说他是该有多心寒呀……”
她这么一说,姚夏的心又软了,侧过身子去抱她,“没事,忆晚,爷爷他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姚夏,你说我是不是没心没肺的,不就是陆思宇一个人对不起我吗,我怎么能辜负那么多人呢?”
姚夏抱着她,没再说话,眼睛望向车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在想,思宇他没有对不起你,真的没有,忆晚,若是可以,我宁愿把你送回他的身边。只是,我不敢,他也不敢。
爷爷下葬那天,忆晚本想等大家都走后再去给爷爷放一束花,因为她知道陆思琪不想看见她,也不想与她在葬礼上闹得不愉快。可是那天,陆思琪居然亲自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忆晚,你是爷爷的孙女儿,是陆家的人,你要跟我们一起参加葬礼。
大概没有人知道,就在爷爷去世那天,陆思琪突然想透彻了很多事情。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活得痛快吗,可又有多少人能像爷爷那样痛快呢?她爱姚夏,爱得没有理智,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却依旧死守在原地,直到三十岁了还不嫁人。可是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他不会感动不是她为他做的他看不见,而是因为就算他看见了,也不会为之所动,因为他心里就是没有她。
一直都迁怒与忆晚,从大伯母的死开始,她一直觉得她是个不吉祥的人,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女人,可是她却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忆晚她确实是个值得任何人喜欢的女人。她漂亮她聪明,她看似脆弱却有情有意。她对爷爷的感情,不是假的,只有那种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才会留下这么多的眼泪,才会哭得缩成一团颤抖着身体。她的眼睛,不会骗自己。
莫名的,她不恨她不怨她了,她答应了爷爷,从今以后要把忆晚当成陆家的人。
所以,这个葬礼,陆家的人,都该参加。
离开公墓的时候,陆思琪在大人们先离去后拉住忆晚,她说,“其实我不应该讨厌你的,一切,都是一念之差。”是啊,若是那一年大伯母没有死,说不定,她们已然是一对好姐妹。
忆晚点点头,“我明白。”
“那,忆晚,让我抱抱你?”
忆晚笑着倾身上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听她说,“我要走了,下个月,我去澳洲。”
忆晚永远都不能忘记那一天,思琪在车上跟她挥手时那个灿烂而暖暖的微笑,那个微笑,哪怕是在很多年后两人坐在一起喝着咖啡听着音乐怀念过往,也总能让她再一次如沐春风。
思琪能放下,忆晚固然更是能看得开。爷爷死前告诉她,不要恨小宇,其实他才是最苦的那个人。
她不恨他,或者,在那天之后就已经不再去想之前的事了,他要把她当妹妹,那就妹妹吧,还有什么事比离别更难过的呢?
至于也要说,他是最苦的那个人,她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庄子文约她出去,本想着拒绝,但是凡事也有最后一次,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要当面告诉他,以后他要做的任何一件事,她都不会再参与其中,虽然她根本就从未参与。
“说吧,约我出来做什么?”忆晚端着马克杯,眼睛根本不看他。
庄子文倒是一直盯着她,最近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越发的漂亮,情不自禁被她所吸引。只是他感慨,这样的女人怎么就没有落到他的手里。
“听说,陆家老爷子丧礼办得很简单?”他喝了一口咖啡,抬了抬眉。
忆晚心里一缩,点点头,“是,陆家一向都不喜欢铺张。”
庄子文笑了笑,转了话锋,“话说,你介绍给我的那个人,还真是好用。”
忆晚抬头看他,见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你就那么信任她?”
“本来还对她有所防范,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给我搞了一个东西,就凭这个,陆思宇都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陆忆晚半眯着眼睛,问,“什么东西。”
庄子文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然后按下开门按钮,接着,她边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是陆思宇。
“黄局长,这件事情就有劳您了……区区一点小意思何足挂齿……你以往帮陆氏做的那些事其实应该值更多……咱们来日方长……”
庄子文收起录音笔,陆忆晚呆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了神。她懂的,她是懂法律的,这个,是行.贿。
若是判下来,不知道得在监狱里呆多少年!
一阵风吹来,陆忆晚有些清醒了,“庄大哥,你必须要这样做吗,置他于死地对你就那么重要?”
“是,是很重要。不过我告诉你,就凭这个,我还真没准能治他,我还指望着李峤再给我搞一样东西?”
瞧他说得自信满满,忆晚急了,“什么?”
“账本。”
他要陆氏的账本,然后偷龙转凤做一本假的放回去,这一招实在是狠。
她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他的,反而她一时有些昏了头甚至想从这件事着手,让陆思宇回到她身边。
至于怎么做……忆晚唇角泛起了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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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俐安从巴厘岛出差回来,打电话给陆思宇说给他捎回了礼物,正巧碰到他晚上没有约会,于是两人相约吃晚饭。
饭后,他送她到楼下便离开,她一转身,却看见庄子文靠在电梯口跟她打招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看见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不叫他上去?”他上前一步,跟她说话的语气带着极尽的讽刺。
近些年,朱俐安越发的发现这个男人做事越来越没有原则,甚至有些偏离了轨道,为此,她已经尽量的与他保持了距离。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作势从他身边经过,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庄子文你干嘛?”
一下飞机就给陆思宇打电话,到现在她都还没能休息,着实有些累了,被他这么一纠缠,全身毫无力气。
“俐安,你真有那么爱他?”他阴霾着一张脸看着她,眼里写满了危险的信号。
俐安也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嘴硬的说了一句,“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心里只有他。”
“是吗?”庄子文放开她,冷笑了几声,然后拿出了给陆忆晚听的那只录音笔。
当朱俐安听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她是记者,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权衡利弊她比忆晚要清楚得多。
“庄子文,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朱俐安握紧了拳头,垂着脸不住的喘气。
“算不上威胁,但是如果你愿意用自己来换陆思宇的平安无事,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她仰着头望着他那张嚣张的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半晌,一个巴掌给他挥过去,却被他利索的抓住了手。
“俐安,你不是口口声声爱他吗,若是你跟了我,不,就一个晚上,你就跟我一个晚上,我保证陆思宇和陆氏从此相安无事,若是你不愿意……明天,这段录音,还有陆氏的那个假账簿,就会一并送到商业调查科。”
“庄子文你不要脸。”
朱俐安气急败坏,望着他无奈的摇着头,想着十几年前那个俊毅的少年,如今已是渐渐走远。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怀揣梦想在异国他乡跟她谈理想的庄子文了。
“我是不要脸,可是俐安,我这不要脸,也是拜你所赐。”
“滚,你给我滚。庄子文,我不要再看见你,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如果,如果思宇真的犯了法,我……我……没有人能救他……”说到最后,她已然力不从心。
“好,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陆思宇,他究竟怎么死,而陆氏,也将成为我父亲的祭奠品。”
说完,庄子文大笑着扬长而去,朱俐安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有多久没哭过了,哪怕是上次陆爷爷去世她也应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这次,思宇要坐牢,她怎么能忍得住。
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隐约的记得那扇门,仿佛开了好久才打开,然后关上门,无力的瘫在地上,屋子里漆黑的一片,静寂的恐怖。
她抱着脑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想着思宇那内敛而浅淡的笑,就在一个小时前还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现在,那个恶魔告诉她,不久之后这个有着好看笑容的男子,将要去监狱。
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不,不能这样,思宇的人生怎么能被他一手毁灭,陆氏,是他一生的心血,又怎么能去做谁的陪葬品?
她突然颤巍巍的站起来,哆嗦着摸手提包里面的电话,可是手越抖就越是摸不到,到后来,她急了,索性将包里的电话全都倒了出来。终于,找到了她的手机。
她按下了先前才打的那个号码,然后,就听见那男人那么温润如水的声音,“俐安,到家了?你也累了,早点洗澡歇息吧。”
“好,你、你也是……”她的手在抖,音调也有些不稳,尽量的不让陆思宇听见自己哭的声音。
“呵,我还在路上,就这样吧,我开车呢。”
“好,你小心。”
挂掉电话,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黑夜的空洞与恐惧像是要将她整个灵魂吞噬一般,她真的很害怕。
哭过之后,她擦干了眼泪,再一次拿起电话,望着那个恨入骨髓的名字,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你在哪儿,我过来。”
他跟她说了一个地址之后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之后,眼泪就像她手里滑落的电话,一滴滴的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这,注定是一个堕.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