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陆思宇相认之后,兄妹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有时候不能一起吃饭,也会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幸福,至少在宋晓曦看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比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都重要。
陆思宇提过让她搬去跟他一起住,她笑笑,说,算了,等你把忆晚找回来之后要过二人世界,我可不想打扰你们。
他摸摸她的脑袋宠溺的笑着,不再强求。毕竟他心里清楚,晓曦她也有忌讳的事,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这对陆家对陆思宇以及过世的郑依敏和陆国升,都不是一件好事。
忆晚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分开了这么多年,突然得知其实自己可以和她长相厮守,心里那阵难耐的悸动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可是无奈,一向以大局为重的男人,此刻要出国一趟,公司的事情不可以放下不管,爱人,只要她还在,就一定会有机会抓住。而他也深信,就只有几天的时间,忆晚能够等他,正好他也可以想想,她究竟躲在了哪里。
秦岭的婚礼办得很热闹,新娘也很漂亮,忆晚看着那穿着白纱脸上漾着幸福嫣红的女子,她也开始向往自己的那一天。垂眼轻笑,她没有自信,最终为她披上白纱的男人,究竟会是谁。
婚礼过后第三天,秦岭和他的妻子小燕来找忆晚,告诉她,她让他们查的事,有了结果。
秦岭两夫妻走关系托了好些人,终于是翻遍了浙江省的户口档案管理部,好在姓单的人本就不太多,所以查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那日,他们开车带着忆晚去了一个小镇上的农村,车子一路颠簸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忆晚有些忐忑,更多的确实紧张,原来,自己是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其实很美,山清水秀没有一丁点的污染,安静的听不到城市里的喧嚣,其实忆晚是喜欢这里的。
她唇角微微向上扬起,高跟鞋踩在石子上跟着他们一步步往前走,终于,在一户农家门口停下了脚步。
此时正值晌午,闻得到炊烟的味道,深深的吸一口,忆晚觉得惬意。
“有人在家吗。”
除了木鸡咯咯咯的叫声,这里很清静,于是秦岭只得试探性的推开门,礼貌的询问。
不多一会儿便有人从内屋出来,那是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妇人,满脸的皱纹粗糙的皮肤,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年纪。
忆晚心里一震,双手握在一起,心跳有些加速,她不敢肯定,这个妇人是不是她的……
“您好,我们是市里来。”秦岭伸出了手,满脸的微笑。
老妇人有些恍惚,不解,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才跟秦岭握了握,“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有磁性,在忆晚听来,跟郑依敏的嗓音差不多,都有母性的慈爱。
小燕蹭了蹭他,示意他别乱说话,然后笑着也去握妇人的手,“哦,快过年了,市里派我们过来慰问一下乡亲们,看看大家今年有什么好的收成。”
闻言,妇人笑了,让开了一条路,“进来坐吧,这还是头一次呢,家里脏,你们别嫌弃。”
忆晚在门口愣着,要不是秦岭拉了她一下,她都忘了跨过那座门槛。
“家里一共几个人啊?”小燕一进屋,只看见竹凳上坐着一个男人,整埋着头在削红薯。
“就我们一家三口。”妇人吆喝了一声,屋里出来一个男人。
忆晚的手,紧紧抓着衣服,一直没有吱声。秦岭背着其他人,轻轻拍了拍她,忆晚抬起头,他眼睛里在说,没事。
忆晚笑着点点头,转眼,目光落在竹凳上的男人身上,他,好像见到客人,都没有一点反应的。心里紧了紧,终于开口。
“他……怎么了?”忆晚问。
妇人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天生的残障,一出生就这样了,什么都不懂。”
忆晚心里有蚂蚁在爬,忙不迭的蹲下了身去,伸出手,在空中停了停,最后还是落在男人的背上。接着,他转头,傻傻的对着她笑。
“他身上可脏,你当心。”
见忆晚穿得一身白净如雪,妇人倒有些怕儿子把她给弄脏了。
忆晚没有理她,笑着跟男人说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说话,就望着她笑。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很开心。
“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忆晚耐性很好,等着他,她相信他会跟她说话的。
“忆生,单忆生。”
终于,他开口了。忆晚笑着,眼角偷偷的藏着泪。
小燕有些动容,心里憋得慌,想要哭却不敢,只得死死拉着秦岭的衣角。
忆晚站起身,走到妇人身边,看了看她,又看看她身后那个似曾熟悉的男人,“就……就只有这个孩子?”
夫妇俩一时沉默,半晌,男人开了口,“还有一个,多年前,送走了。”
“为什么?”她淡淡的问。
“没钱,养不起,家里有一个傻子,拖累着,只好……”说到最后,男人没了声,低下头去继续裹着旱烟。
“你们舍得吗?”忆晚说这话,声音在颤抖。秦岭怕她把持不住,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男人没再说话,一直沉默。可是妇人眼尖,像是看出了什么,“你……”
这时忆晚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会露馅儿,于是恢复了从容淡定的表情,“哦,我就是好奇。”
她这么说着,可是妇人似是不信,一直盯着她的脸。她突然觉得,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似乎在哪儿见过。
忆晚转身,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给秦岭递眼色。秦岭点点头,从小燕的包里拿出一叠被牛皮纸包好的钱,递到妇人手里。
“阿姨,这是我们市里救济扶贫的款项,你们家后院可以开采来做果园,以后生活就会慢慢好起来。”
老妇人惊愕,“可是……”
“收下吧,这是政府的钱,很多贫困户都有的。”小燕走过来,将她推回来的手又推了回去。
“放心,不是白给你们的,以后你们挣了钱也得回馈政府,记得缴纳税金哦。”
由始至终,忆晚一直都沉默,站在门口垂着眼,不时的抬头去看看那个叫做单忆生的男子。那个,才是她的哥哥,亲生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他那么可怜,她却束手无策。
眼泪就要掉出来,转身,迎着风,背对着所有人,装作像是拿下眼镜揉眼睛那样,偷偷的将泪水拭了去。
可是那个聪明的妇人,视线硬是绕过秦岭和小燕,将她那些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动作给看了去。
她的心里,开始莫名的不安。
走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叫住了忆晚,在门口,她拉住她的手,半晌,才鼓起了勇气,“你……是不是……忆晚?”
忆晚低下头,望着死死握着自己的那双苍老的骨瘦如柴的手,她缓缓的抬起头,笑着摇头,“我姓陆,叫我小陆吧。”
说完,在妇人惆怅的目光中慢慢的朝着秦岭的车子走去,她在笑,无比轻松的笑着,没有再回头。
后来回去的路上秦岭问她,“你就一点不恨,还给了他们十万块钱?”
小燕也不解,她要他们配合着演这场戏,却不与他们相认。
忆晚说,“你让我怎么恨,你们都看见了,这样的情形,若是我还在那个家,我大概是早就被饿死了。他们不要我,不是因为不爱,是身不由己。
那个男人,好可怜,大概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活着,相比之下你们看我过得多好。他是我哥哥,我很心疼很想帮他,可是我却做不到,因为我被抛弃,都是因为他。他们最终是选择了留下他,而放弃我的。
相认,我不敢,也没有勇气,因为面对曾经抛弃过我的人,我实在是喊不出一声爸妈。可是,若是没有他们,又哪来的我?他们也很难,其实我也担心,到最后,他们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自己,却没有孝子送终。”
说完,忆晚将视线转去了窗外。
秦岭叹气,小燕也叹气,刚才的情形他们都看见了,如果换做是他们,恐怕也是于心不忍,毕竟,是血浓于水,再不相认,再难以原谅,也无法怨恨。
新年一天天逼近,秦岭和小燕是新婚夫妻,所以他们一次次的邀请忆晚去他们家做客她也都婉拒了,还跟他们开玩笑,“见我单身一人,你们是想让我眼红啊?”
秦岭没辙,只好由着她。
年三十儿,忆晚和院长一起为孩子们包饺子,这一年的年夜饭,似乎吃得特别开心。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然后,他在吻她,缱绻缠绵。
天一亮,醒了,捂着脸使劲的笑出了声,对着镜子说,陆忆晚你可真不害臊。
大年初一下午一点多,陆思宇孑然一身走出机场,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唇角轻轻上翘,心里想,忆晚,你一定在这里的,对不对?
然后,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往前走,拦了一辆车,对司机说了那个地方,他和忆晚最初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