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两旁树林在月色下犹如披上了一层轻纱,枝杈隐隐约约,偶尔从缝隙间漏出山下的一点灯光,陈枫和刘胖踏在路面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着。两人朝着停车的方向走了一会,陈枫忽然停了下来,刘胖见状有些诧异的望了过来。
“怎么了,陈枫,有东西掉了?”
“胖子,你有没有去过叶老爷子住的山庄?”
“去过啊,不过高中之后就没去过了,怎么了?”
陈枫想当面问问叶老爷子,于是胡诌道:“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们去看看?”
刘胖犹豫了一下,居然也点头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叶老爷子很凶的,今天你也看到了。”
“我一定要去看看,不然今晚肯定睡不着,带我去吧,胖子。”
“好吧,谁叫你是我哥们呢。”刘胖有些不情愿的转过一个方向,向上山的大路走去。
跟小路上叶立菲单独住的西式小洋楼不同,叶家的荣威山庄光明正大的建在大路旁边,说是旁边,其实是条大理石铺成的迎宾台阶从大路分了一支直通山庄大门。山庄门口盘踞着两头瑞兽,左麒麟,右貔貅。从外面看,里面亭阁耸立,灯火万千,几可与天上群星比齐。
刘胖上去拍了拍门环,过了一会,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一个身材健硕,门房装束的人走了出来。
“谁啊?嗯,刘哥!”
“王元,你怎么当起门房了?这可是苦差事啊,你受罚了?”刘胖熟络的拍了拍门房的肩膀。照刘胖之前在路上介绍的,这门房模样的应该是管家王峥的儿子王元,刘胖小时候一起的玩伴,被叶老爷子收为徒弟,不过为了避嫌,没有在荣威集团任职,而是回到叶家担任山庄的管事。
“没呢,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刚我爹一回来就扶着老爷上阁楼去了,还让我亲自守门,这不我就站这儿了。这位是?”王元说完,又指着陈枫对刘胖问道。
“嗯,我介绍下,陈枫,我大学同学,铁哥们,和我一起来拜访叶伯父,你带我们进去吧。”
“那好,刘哥,陈先生,我带你们俩先去大厅坐会吧。”王元拉开门把我们领进去。
进门后别有洞天,山庄里各设殿堂,绕过照壁,来到中间的会客厅,只见厅堂前高挂“有朋远来”的匾额,四方红木桌椅列在两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等招呼我们落座,王元又吩咐几个小厮奉茶。
“我刚才已经吩咐人帮刘哥通传了,不过估计叶老爷子是不会见刘哥你的。”王元坐在边上对刘胖一脸苦笑道。
“发生什么事了?”刘胖诧异的问道。
“我爹刚回的时候,搀着叶老爷子直奔阁楼去了,闲杂人等,一律退让,连我也吃了闭门羹。不过,刘哥你也好长时间没来了,要不跟我说说最近过的怎么样了?”王元拉着刘胖闲聊了起来。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一旁的陈枫闷头喝茶,一时觉得有些无聊,正想起身活动活动。门外急冲冲的走进一位老人,头扎发髻,颔下长须,鹤发童颜,身着灰白色麻袍,手提鹿头杖,腰间别着个葫芦,由于身形走的太快,腰间的葫芦砰砰的发出一连串低沉的撞击声。
陈枫有些奇怪的望着这个老人,这装束怎么像是从戏园子走出来的。
“小元,快把药库的钥匙拿给我。”这位老者抓住王元的手催促道。
王元赶忙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老者用手推开,说道:“不是这几把,是那把密库的钥匙。”
王元惊呼一声:“岐药奉,家里有人受重伤吗?居然要用到密库的药材。”
又急忙从衣服内口袋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钥匙一端是排列成梅花形状的五个小圈,另一端呈表面凹凸不平的圆筒状。
被称作岐药奉的这名老者顾不上答话,一把夺过钥匙,匆忙跑出会客厅。
见这老人来去匆匆,叶家管事王元对这老人的态度也毕恭毕敬。陈枫不禁开口问道:“王元,这位岐药奉是什么人啊?密库又是什么啊?”
一旁的刘胖插嘴道:“这我知道,岐药奉说白了就是叶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好像叫做岐伯雷,我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他帮我看好的。至于密库?”刘胖也面带疑惑朝王元望去。
“不错,岐老是叶家的药奉,精通岐黄之术,据说从祖上开始就是医药世家,叶老爷早年好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具体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岐老为了报恩留在叶家,专门帮叶家人看病,虽然岐老甘愿为仆,但叶家上下都对他很尊敬。岐老醉心医术,为了取药制药方便,他大量收罗各种药材,那个存放药材的仓库就是药库,而密库则是叶家历代祖先存放传家宝的地方,不过叶家传承了很多代,密库也开始存放一些珍宝,其中包括一些名贵的药材。我印象中今天叶家并没有人生病啊。”
听到这,陈枫不由得想到之前在叶立菲院子里看到的情形。这,难道叶家受重伤的是叶老爷子?
“难道真的是叶老爷子……”刘胖脱口叫道,看来他也想到了。
“叶老爷子怎么了?”王元问道。
陈枫一脸凝重看了看刘胖,点了点头,“恐怕今个受重伤的是叶老爷子。”
陈枫和胖子把今晚的情形说给他听,王元的脸色也立刻变了。
“这,这,居然有人能伤到叶老爷子?不行,我要去看看。”王元拔脚向门外走去。
刘胖见王元要去见叶老爷子,连忙拦住他央求着和他一起去。王元碍不过刘胖的执拗,答应带着陈枫和刘胖一起去阁楼见叶老爷子。
于是,三人一起走出会客厅,向东边偏殿的阁楼进发。
东边的偏殿为三层木质结构,下宽上尖,在月光照耀下,瓦楞分明,檐角高耸。殿门前,只见两个身着黑色紧身背心,块头魁梧的护卫正守在殿门左右。王元走到右边的护卫跟前,低声的说了几句,护卫脸上一阵诧异,看了看陈枫和刘胖,转身将殿门打开。
偏殿的第一层空间很开阔,中间挂着一张太上三清中的玉清元始天尊的画像,两旁立着一些架子,摆了一溜烛台,烛火分明,整个殿堂被映照的红彤彤的,画像前的案几上放置了香炉果盘,地上有几个蒲团,这分明是一个道堂。这年头在宅院里吃斋礼佛的比较多,一般都是单设佛堂,道堂倒是不多见,难道叶老爷子信道?陈枫来不及多想,瞥了几眼后紧跟着王元刘胖上了楼梯。楼梯通到偏殿第二层的过道,过道是半开式,一侧是几间厢房,另一侧则是齐腰高的栏杆,可以看到殿前的院子。绕着厢房走了一圈,三人来到通往偏殿三层阁楼的楼梯,管家老王在楼梯口焦急的来回走着,时不时抬头向上看去,连有人走近都没发觉。
王元朝着老王走上前去,喊了一声。
“爹,发生什么事了?”
“咦,小元,还有你们两个,你们怎么上来了?我不是吩咐过,谁也不得靠近的吗?”老王生气的喝问道。
“这事等会儿再说,爹,叶老爷是不是受伤了?”
“谁,谁说的?老爷好的很,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先回去,快走,快走。”管家老王边说边把我们往回推。
这时,楼梯上方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铮,老爷的内伤压制的太久了,普通的银针效果太慢了,你赶紧去取我的金针来。”
正是先前那个岐药奉的声音。听到这话,管家老王倏地变了脸色,知道瞒不住了。
他反手抓住王元的手,郑重的吩咐道:“小元,不错,老爷确实受了重伤,岐老正在上面帮老爷疗伤,但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否则叶家怕是会大祸临头。听着,你们几个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我去去就回。”
说完,老王就赶忙跑下楼去。
“叶老爷居然真的受伤了,是谁这么厉害,难道是那个叫什么士礼的,他的功夫有可能比老爷还厉害吗?这,这简直难以想象。”王元听到他爹的话后,一时呆站在楼梯前,口中自言自语到。
“喂,有什么不可能的,什么功夫厉害的,你从刚刚就在嘀咕些什么呢?”刘胖将手在王元眼前晃了晃。
王元抬起头,看着刘胖,忽然问道。
“刘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下雪,叶老爷喊我们过去,说要教我们拳脚功夫……”
“有这事?我想想,叶老爷子好像还真说过。这事有什么关系?”
“刘哥,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从王元的口中得知,原来叶老爷子居然有不弱的拳脚功夫,在王元和刘胖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俩想不想学拳。刘胖从小就贪吃,当时就问学会拳后能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叶老爷子照实说了习武之人需要注意饮食,锻炼体魄的同时还要辅以药膳。当时刘胖以为药膳就是吃药,想想那良药苦口,立马拒绝了。至于王元,在那几个孩子间年龄最小,老是被欺负,为了出口气,反而同意跟叶老爷子学拳,老老实实的学了十年拳法,算是叶老爷子的不记名弟子。
“……别看叶老爷平时杵个拐杖,其实老爷的功夫非常厉害,远比那些电视上所谓的功夫高手厉害多了,但是听老爷说师门有规矩,不能在平常时候显露。我后来跑到部队,被推荐去参加全国的散打比赛,一路打进了决赛,就是在决赛夺冠时,也不过拿出不到一半的实力。这件事刘哥也是知道的。全国散打冠军,这实力应该很不错,可就是这样,我跟叶老爷动手时也走不过十招。”
陈枫忍不住插嘴道。“真的假的?叶老爷子这么厉害?”
“不错,可能叶老爷子比我说的还要厉害,我总感觉跟他过招时,他并没有使出全力。而且叶老爷有次说过我天资有限,迫于规矩,不能正式收我为徒授以真传。”王元肯定的说道。
“可照现在的情形看,叶老爷子应该是被那个叫士礼的打伤了,那个士礼的功夫岂不是更厉害?”
“是啊,听你们说那个士礼自称小侄,年龄应该不大,我自问练功也算勤奋,可也实在无法想象有什么年轻人能强到打伤叶老爷子啊。”王元又不由惊叹道。
这时,蹬蹬蹬几声踏楼梯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正是那个鹤发童颜的岐药奉。
“咦,你们怎么来了?王铮呢?”岐药奉朝王元问道。
“回岐老的话,爹去取金针了。叶老爷子的伤怎么样?”
“老爷的外伤倒不重,不过他先前运气强压下剧毒,受了反噬,反而造成了内伤。现在虽然解了毒,但内伤难以控制,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目下我也要好好思量一番。等王铮拿了金针回来,小王你就让他马上上来。”说完,岐老正欲转身,忽见他一拍额头,又接了一句:“嗯,等会,小王你们也都上来,两个人可能不够。”然后,岐老蹬蹬蹬的又走了上去。
什么两个人不够?王元望着岐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纳闷的想着他最后一句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等了一会,只见老王急匆匆的小跑了过来,王元赶紧拉住他叫道。
“爹——,我们……”
“让开,什么事等会再说。”王管家正准备推开王元的手。
“不是,是岐老……”
“岐老?岐老说什么了?”
“岐老说我们也上去,说什么两个人可能不够,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王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檀木匣子。
“这样啊,那,你们也一起来吧,那个,陈枫是吧,我能相信你吗?”老王盯着陈枫问道。
“陈枫是我同学,人品绝对没问题,王叔,你还不信我吗?”刘胖抢道。
看着老王仍望着这边的样子,陈枫只好肯定的点头道:“嗯,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那好,你们跟我来。”
老王带着三人上了阁楼,甫一踏入房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这刺鼻的腥臭味传来,阁楼不大,叶老爷子正躺在中间的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左手手臂上缠了一层纱布,上衣也被解开,袒露胸膛。岐药奉正站在床前的手推架上忙着,手推架上不锈钢盆里盛着乌黑的血水,浓烈的刺鼻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岐老,这是你要的金针。”老王走到岐药奉的面前。
“好,来的好。老爷的伤不能再拖了,为了保住老爷的手臂,祛除内伤,看来要冒点风险。”岐药奉接过檀木盒子,放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