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雪夜惊变
“旅长，不好了，出大事了”五仙庙的大门被人咚咚的重重捶击，左凌峰上前拉开门栓，一条人影裹挟着飞沙走石蹿进来刹不住一下子扑倒在桌边大口喘气，“大春，小声点，这么大呼小叫的，把弟兄们都快吵醒了，别着急，慢点说。”这个名叫大春的汉子四十来岁，一脸风尘，抖了了破棉袄上的灰，颤声到：‘鬼子屠村了，上辽，东集，西营的乡亲全被杀光，房子烧成一片焦土，连个**蛋都没剩下啊，”左凌峰听到东集村的字眼，脑袋嗡的一下涨大，两眼通红，走到大春面前一把将他提起，吼道：“你他娘的扯淡，再说一遍，重复一遍。”大春身材矮小，两腿离地乱扑腾不停，挣扎说道：“左营长，千真万确，谷口就能看见火光，”左凌峰只觉得气血上涌，随手一掷将大春甩向一旁，眼看脑袋就要撞上立柱，高旅长早一步挡在柱前，大春直接撞入其怀中，“我不信，我不信，”左凌峰一边吼着一边朝谷口冲去，高旅长赶忙跟了上去，居高临下向东集方向眺望，虽然隔着茂密松林，但冲天的火光伴随着浓烟滚滚在远处的天空翻涌，虽然相隔甚远，但那火却像烧在左凌峰心口上一样灼热，刀像砍在自己脖子上一样锋利，呆了半晌一下子瘫坐在地，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喃喃自语：“一家十三口，全村一千多条人命啊，小鬼子我日你祖宗，”
谷口的骚乱惊醒了的部下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向大春询问具体情况，大春激动直跳脚，手乱舞乱摆，哇哩哇啦嘴里含糊不清。高旅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让大春先理清头绪再说，大春定了定神，猛地咂了口烟，说道：“旅长让我下上打探消息，我就跟往常一样奔东集左营长家，还没到村口，远远就看见乖乖的十几辆坦克车把村子前后出路堵了，乌压压的一片日本兵还牵着大狼狗挨家挨户砸门抓人，顺手就泼汽油烧房子，几个老乡拿着菜刀上去拼命，全被一阵机枪突突了，没死透的就被鬼子拿刺刀透胸钉到墙上，赤着身子直接冻成血柱，嘴里还丝丝喘着气，妈的，一想起来就碜得慌，老子也不是没杀过人，和小鬼子的手段比起来就，哎，”大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发一言，第七旅的兵大都来自沈阳近郊农村，上辽，东集，西营也有不少子弟兵，都急着听下文，吵吵起来，“后来呢，大春，你咋怂了呢，见到鬼子尿裤子了，半天蹦不出个屁来，说话啊。”旁边一个黑壮汉子看不过去了，护到大春身前，一指众人；“别埋汰我哥，我哥当兵吃粮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谁尿裤子了，爷们屌死你，信不。”高旅长喝一声：‘都给我住口，自家兄弟，吵个没完了，有劲没处使明天多杀鬼子，都给我停了，小春，你也别躁，大家也都别急先听大春把话说完。”
大春头捂在胸口破棉袄上嗡声嗡气答应一声，抬起头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继续说道：‘小鬼子把全村人集中在场上戏台子边，一个小胡子军官呜哩哇啦说一通鸟语，翻译再喊中国话给乡亲们听，大意说他们是刚从日本国内增派的关东军，得到情报东集是东北军第七旅的大后方，大本营，粮食药品供应大大的，帮助第七旅极大破坏了帝国在辽宁的统治秩序，但是皇军知道乡亲们是被胁迫威逼的，只要保证日后不向第七旅提供一粒粮食，一块纱布，并写规劝信自家当兵投诚的皇军不但赦免罪责还奖励大洋十块，有第七旅活动的消息马上通报奖励白面一袋，后面还有很多条总之就是威逼利诱，说了半天见乡亲们毫不动容，小胡子军官急了，蹿到人群里把村长拉出来，乱吼一通，翻译成白话就是选合作愿意帮助皇军就点头示意，老村长硬气啊，一句软化都不说，被小胡子一刀劈了，连着杀了好几个人，翻译都吓傻了小胡子军官的刀都快卷刃了，劈在一个老乡脖子上还剩一半连着，那个血嗤嗤往外冒，捂都捂不住，这才罢休，把剩下的人集中起来要送去黑煤窑苦役吧，还到处张贴告示，说帮助第七旅反抗皇军统治，破坏东北安定局面的一律严惩，我撕了一张拿回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塞到高旅长手里。
高大成接过草草浏览一遍，这个公告和以前的东北军安民告示一样打土匪，办贪官，催税款。但是今日第七旅却成了日本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土匪盗贼了，不由感叹时局转逆只在一瞬之间，要是当时东北军先发制人，给日军迎头痛击也不至于落到今天上山游击这步田地啊。”看到右下角的“东北治安军第一军慕青城”的朱印心头巨震，九一八时慕青城刚好回山东老家扫墓，此后消息全无，算是铮铮铁骨的好汉与自己并称“双城将”，随大帅战中原，拓东北，三十岁不到便成为嫡系第一旅旅长，为人老成持重善用伏兵奇袭，现在被日军招安来日与其沙场对阵高大成也没有五成胜算。
正沉默走神，左凌峰的哭嚎声小了下去，慢慢直起身来，背对高旅长冷冷说道：“当兵为了保家卫国，现在家都没了，还卫个屁国，旅长，弟兄们伤亡这么大勉强困住日军，现在驻朝鲜关东军增援，我们孤军作战取胜无望，撤吧，不然打下去日本人又要屠多少村子泄愤啊，再说抗战也有底线，不能，。”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一众部下默默无语，信念也在在高旅长和左营长之间摇摆不定。高旅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小鬼子屠村必将引起民众的拼死抵抗，这也对我们招募壮大队伍有好处，分发武器，武装民众，到时候攻取沈阳就是一呼百应，小鬼子的尾巴长不了，”左凌峰打断道：“武器弹药的筹备要钱，民众训练要花时间，我们退出沈阳携带的黄金这几个月从土匪流寇手里买军火耗去大半，他们趁乱发财，坐山观虎斗，有谁真心实意帮我们打鬼子，老乡们手无寸铁不是会上子弹开枪就是合格士兵，没有三五年的系统训练，上战场见血就傻眼，就是割草一样倒下，就是溃败。”“我也知道时间和金钱对我们很重要，对鬼子又何尝不是，我也同情无辜死难者，但打仗就会流血，会牺牲，我的抗战底线就是：“血不流干战不休，说到底还是你怕了，”左凌峰转身走到高旅长身前，手指胸膛，四目相交：“屠村之仇，灭门之祸永记在心，正因为如此，时局不利，后援断绝才要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我不想大仇未报身先死，我死不瞑目啊，将军。”说着双膝一软，跪倒在高大成脚下。高旅长惨然笑道：“好好好，你们要走我不勉强，入关还是退到中苏边境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松林笔直挺立默默注视这群东北汉子的喜怒哀乐，数百条汉子的痛苦嚎叫声传的很远，引得密林深处的野狼嗷嗷直叫。曾经强盛有天下第一旅之称的第七旅的军心离析崩溃只在一夜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