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梓潼求见。”主厅里的森严氛围，被这句话有些突兀的打断，还没有得到应允，梓潼就总角微微散乱有些喘息的出现了。
从清冷的梧桐苑走前院的主厅，这是段不算近的距离。梓潼走的很快，裙裾飘飘，连着系在腰间的丝绦也不住的往后打着旋，更像是在跑。
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稚童成长为一位亭亭少女，但是按着女子的规矩，没有来初潮的女子还不能将总角放下，去梳那些少女的发髻。所以梓潼乍看去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只是依旧看的出日后的绝俗风采。
梓潼嘴里说的老爷其实就是贺家的家主，照理说她该是叫这家主叫爹爹的，只是爹爹这叫法，她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加之她早知道自己只是小妾的养女，就更是叫不出口了。
总算是理顺了呼吸，梓潼这才注意到前厅里坐落的一群人，向来是在谈正事了。想到她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闯进来，而且还仪容不整，顿时觉得尴尬的无地自容，低着头在贺家家主贺恒之不满的凝视下，勉强的行了个周全的礼。
“老爷，请您再找个大夫来吧，娘亲，娘亲她……”想到还卧病在床的娘亲，梓潼总算是开口说明来意了。只是话一开头她葡萄般亮泽的眼，马上就蒙上了蒙蒙的水汽。
说来也巧，美妇人是在六年前太子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卧病的，而且自从那之后太子就再也没有来过贺家，美妇人的病也是那时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老爷求您了。”腾地跪在了地上，梓潼眼眶泛红，仿佛随时都能大哭出来一般。
本来内府家眷的事儿都是由着家里的女主人来打理的，虽然正室还没有定下来，但是这内眷还是有二夫人管着的，所以梓潼应该要找的人，其实是二夫人。
但是，她直接越过了二夫人所在的院子。
二夫人的手段其实也是很高的，而大家族里，手段高自来也是和心机重心眼坏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基本上，去找二夫人这个念头梓潼是想都没有想过。
“准备后事吧。”虽然失礼的出现在大厅，但是梓潼却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只是当梓潼屏息等待诊脉的结果，却是让她寒心震惊。
大夫的话好像是预言一样，没几天，美妇人就死了，躺在床上，却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一个大家族里死了个小妾，这事儿根本就不算事儿，所以下葬也是极为简单的。
只是小妾的死不算事儿，一个孩子尤其还是一个被抱养的弃婴却是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了。
披着一身素白孝服的梓潼再次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原因无他，财产而已。
“老爷，您找我？”梧桐苑，简易的灵堂前，梓潼已经跪了一天，哭了一天，但是此时贺恒之来了她也不好当做没有看见似的不去理会了。
捡起裙子，勉强起身，梓潼想去点一支香递给贺恒之，但是却被淡淡的拒绝。凝眉，不是来祭拜的。“老爷是有什么事儿吗？”
负手而立，贺恒之一直是一副冷淡的神色，尤其是看着已经换上了黑白搭配的灵堂，眼神更是冷，背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
这些梓潼是不会知道的，哭了一天，她哭的有些虚弱，站起来之后也是面对贺恒之的气势，自然而然的就温顺了许多许多。
“梓潼，你，你娘亲死前，没有说过什么吗？”贺恒之的声音有点低沉，说不上难听，也说不上好听，可最让梓潼疑惑的却是贺恒之这次说话的态度，好像是有点低落。
疑惑，却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梓潼想要后退，却终是稳住了身形，迟疑了半天还是操着有些沙哑的声线回答。
“娘亲临去前，只说让梓潼不可荒废了学业。”
好像是意料之中，却又好像是被抽干了气力，贺恒之的表情有点茫然呆滞，手向后摸索，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
“您……您没事儿吧？”犹豫着，但最终梓潼只是身子微微前倾却没有上前。
“算了，你下去吧。”缓慢的挥手，但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对了，以后你也不用搬去其他院子了，梧桐苑就划给你了。”
临出门槛前，贺恒之又说了这么一句，梓潼脚步一顿，慢慢回身，看着贺恒之还是很恍惚的，到嘴边的感谢又吞了回去，福了福身，倒退着离开。
这个人对娘亲其实还是有情的吗？
不得不说，贺恒之的态度确实是让初初懂得人情世故的梓潼疑惑了，但是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
虽说是一个院子划给了梓潼。但是梓潼的生活也就困在了这个院子里，索性一直以来梓潼就是一个人独自行动的多，这样的生活倒也没有什么。
“小小姐，您都十三了，快是大姑娘了，怎么这懒懒的性子倒是和那些个老大娘似的。”拎着菜篮子，跨进了院子，张妈就看到梓潼拿着书卷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
“老婆子今儿可是听说了，那前院吴夫人院子里的小姐，比您还小两岁都定亲了。”菜篮子放在地上，走到梓潼的面前，一脸的焦急，尤其是看到梓潼依旧是淡然表情的时候，更是无奈。
“好了，张妈，我年纪还小，何况，我终归是姓乔，不是他们贺家的孩子，那些来提亲的这些事儿还会拎不清？”梓潼摇摇头，“何况我还有三年孝期，就这么过也好。”
张妈这才想起梓潼还在孝期，可是就这么看去，一身素白衣裙的梓潼却更多了一丝清逸脱俗。只是十三岁，却依稀能看出日后的清丽绝俗。这样一张脸却连庶女都不如。想到这里张妈不由叹了口气。
终是拎着躬身菜篮子走开了。
张妈一离开，梓潼就放下了书，“今儿又是初五了，五殿下的信也该是到了吧。”
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的浅笑嫣然。然后起身向里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