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皇帝低哑地问了一声。
他怀里的人儿如同上好的妆膏, 被热烈的日光照融了, 就化成了软浓浓的胭脂膏子, 透出非凡地艳色, 不禁让他心旌摇曳。
她‘呜’了一声, 难受狠了, 把额头埋在皇帝的肩窝里, 轻轻蹭两下。她娇小的身子缩在一起, 就像猫儿咬尾巴蜷成团儿,说不出的爱娇慵然, 粉湛湛地耳朵一跳, 又添了一抹可怜。
皇帝伸手揉着那白里透红的耳朵, 不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他就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他眸色深黯,转着幽然地深潭光亮,又仿若凝滞的水, 没有丝毫波澜,令人猜不透。
这样子,必定是让人下了药。
但会是谁做的?
后妃陷害不鲜见,但在这样的情景下就不多见了。如果是换一个场景,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多半是有人要害她, 毕竟这是择不清的事。但眼下她分明是和自己在一起, 这药一下,他倒成了解药?
他忽觉好笑, 心里的欲念就少了两分,想到了另一个猜测,说不定是她自己想……
那边云露觉得不舒服,说出口的话都多了两分含糊,“我、臣妾……”她轻吸了口气,勉强忍住了那不舒服的劲儿,紧贴着他的动作却更紧密了,让他唇边的笑微变,眼神愈加意味深长,但就在下一秒,出乎意料的,他突然听见她口里闷闷地道,“臣妾想……想出去跑两圈儿……”
皇帝本还在沉肃思索,听了这话,“噗嗤”一下就笑出来。
“什么?”
他觉得匪夷所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一时乐得胸膛微颤,颤得她有些坐不住,又愈加不舒服、不得劲,还悄悄地瞪他一眼。皇帝心里的那一份揣测怀疑,天生对女人的不信任,就像是气球还没吹鼓胀就突然爆了。不得不说,她这莫名其妙的思维像个孩子,让人哭笑不得,反把他变得如同心思多疑的君主了。
她却因为这份不舒服,整个人在他怀里揉了两下,揉得他身体绷紧,才娇气讷讷地道:“皮肤里闷,臣妾去走走透气,把热散出来。”
他一时因为她乱动微嘶,一时又因为她的解释笑得不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想出来的东西!
“你怎么就知道透透气就能好?”
“我在家里也有过啊。”她撩着眼皮微睇他,醉懒懒的目光里好似在笑话他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心脏不太好,冬天捂的多了反而叫人又燥又烦,久不运动就会觉得闷闷的难受,只想动一动。去跑跑步,做做操,出身汗把热散出来就好了。大抵是太久没出汗,闷出来的毛病……”
她说着说着,越想越觉得没问题似的,立刻就要跳下去实践了。
皇帝啼笑皆非,赶紧将人往怀里一捞,制止她说:“又是心脏不好,又是冬天捂着,歪道理一套接一套的,朕怎么不知道?你身体好的很,现在也不是冬天,哪儿来的毛病,说风就是雨。”
她振振有词,“怎么不是呢?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唔……反正,这个难受劲儿和冬天的一模一样,肯定没有错!”
皇帝还真“辩”不过她了!
“除了人闷,还有哪里不舒服?”他莫名其妙地信了她的邪,还真问起细节来了,将信将疑的想,还真有可能像她说的这样?
“口渴。”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喝水,水水水!”一副没有不让跑还没有水的样子就开始闹。
“好,喝水,喝水。”
他噙笑哄着道。
这个好满足,皇帝大手一挥,就叫了宫人来倒水。
李明胜在外面教人伺候的享受,一听里头有动静,立即就要站起来,还是良辰把他请了回去,笑道:“只是要饮水,不劳公公亲自去。”
心里道奇,要个水罢了,李公公起来做什么?又不是才刚砸花瓶的时候,那动静都没见他老人家动一动手指头呢。
好在她心里也有数,果然见李明胜坐了回去,没一定要亲自进去送,就井井有条的安排了下来,指挥着底下宫人烧水的放茶叶的。
李明胜听见只是这么桩小事,才猫了回去。心道不知为什么,今儿眼皮跳了跳,好像是有事要发生,否则他平日里也不会这样稳不住,多半睇一睇人,小事叫别人紧赶着半了,真有事才会起身来。
眼皮子跳得倒也不厉害,算了算了,他心想,在后宫里一年跳个百回千回的都见怪不怪了。
他掸了掸长袖,安然歇着了。
云露就在皇帝怀里窝着,劲儿一上来,嗓子眼干得厉害,她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装傻。这东西不是毒药,但也是忌讳,除非皇帝金口玉言说了要用,不然在他周围出现,哪儿管是谁放的,先第一个把涉案的人摁死了再说。
所以她不敢放松,这傻还得装到底,还要装的不留痕迹。
皇帝只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人进来,想是真渴了,一见宫人行礼请安好一番步骤,才托着盘子上来。他蹙眉挥了下手,没眼力价儿,催她:“快点。”宫人这还是头一回被圣上嫌弃,平日里都是当隐形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这一催一着急,水往外晃了出来。
“你……”他眉毛刚要竖起,就被云露按了下去。
她抢过水就喝,这一杯是刚烧的,还有点烫,烫的她嘴一嘶,义无反顾地灌了下去!
皇帝一愣,心里莫名添了两分情绪,不知是怜惜还是什么,他收敛起这份情绪,手去拦了拦,低声道:“慢点喝,烫不烫?”一摸杯盏,确是很烫,他立即发作出来,“不知道怎么伺候?!没看你主子都烫着了吗,还不快去换一杯!”
往常两人要饮水喝茶,还要多放一会儿,说笑两句,因此宫人也是扣好了温度端上来的,谁知这回不是了。不用等陛下说,宫人就瞠目结舌急得不行,头上汗都下来了,赶紧快步后退下去。
好在外面的良辰时刻盯着这边的情况,一见这情形,就让人备好了温水,等她一下来就亲自送了进去。
她是云露身边伺候的,皇帝还给她两分情面,没多说什么,只低头看他的云美人喝水。
往常的优雅是没有了,她急急的样子,就像小猫儿生了病,她烦,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说不出口,他也跟着一起烦起来,到后来亲手端着喂她水,给她顺着背怕喝呛住了,温情仔细得不行。她连灌下去三盏,才好像好一点,停了下来,但面上的胭脂色却更红了,像是一把柴火扔进了灶膛里,越烧越旺,她眼里含了水汽。
皇帝摸一摸她的脸,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心里早不像最开始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么排斥了。
他低着头,嘴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烧起来的温度让他心里也跟着烫了起来。他道:“要不然……”
他话才说一半,就被云露个胆大的打断了。
“陛下要是不让我出去跑,就让良辰进来煽煽吧,凉快一些也能褪下来。”她好像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症了,乖巧地道是,“或者能有冰块更好,总不能……”
总不能让他当她的解药,她何德何能?
这样的潜台词让皇帝眼睑半敛,眼神似化开了一般,她说着刚要下地,却被他轻轻松松地就势打横一抱,抱在怀里,往床帏走去。
“皇上做什么。”她不敢用力,只在空气里蹬了两下表示不满,若不是怀里空间太小,她还有翻滚两下散个热的冲动。
“身为后妃,你能不顾朕的颜面,去外面跑两圈?”
“不能……”她丧气垂了脑袋。
他忍住笑意,将她置在锦绣薄被之上,俯身哄她:“乖,自己把鞋子脱了。朕用别的法子帮你散热。”
身为皇帝,其余体贴的事他能做就做,也不端着,像脱鞋一类就敬谢不敏了。
但也不能说他什么,大夏朝就是有这样奇怪恶劣的大男子主义。有些男人偶尔对付一些不肯就范的女子,就会让她为自己脱靴、洗脚,劣性地将洗脚水踢她身上,以达到侮辱的目的。
所以脚是很特殊的部位。
云露又不是真傻,被丢到床上了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登时脸颊泛起微酡的醉色,娇滴滴像柔软地小花儿,眸里水雾漫上来,看着外面天色稍暗,才咬唇去脱鞋。
偏皇帝蹬了靴子,不知想到什么,将她两只小手一握,压在香肩两侧,在她耳边轻笑:“不能用手脱。”
……不用手,那怎么脱?
好在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耍懒,进门脱鞋总不用手,两个脚后跟一蹭,可不就下来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还玩了一点小情趣,才把床单滚了,因这次格外不一样,皇帝吃的莫名地舒坦满意。
怨不得他总想多宠她两分。
后宫女人不过解闷儿之用,价值高些的也是拿来转移注意力,她既是得他心意,能让他解闷高兴,有用无用,也就无妨了。
不过这次的药……
皇帝摩挲着云露憨恬地睡颜,垂眸想了两刻,想明白下药的人迟早会跳出来,让自己弄明白她的意图,便暂且撇去了一边。
倒是经过小妃嫔这一通搅和,让他突然升起不同的想法,对端午节的筹谋有了新的安排。
对这次状况外的事,云露当天是来不及想,没力气想,但第二天好生想了一遍,却没能想明白。那人做事仿佛环环相扣,却又不是死扣,让人糊里糊涂。
不过因祸得福,皇帝昨夜尽兴,早起就兴冲冲赏了她好些东西,还意外给了承诺,说端午节那日就给她晋分位。她知道自己这次有别于平常的表现,果然让皇帝新鲜着了。
但这招不能常用,常用累得慌,还会减效。偶尔局面不清的时候用一用,只当是护身符了。
“主子,今儿恰是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
良辰等小宫女替主子洗漱罢,梳头之时轻声提醒。
云露想起昨天自己浑身的燥热劲儿,那身不由己的举动,不由神情一凛。
日子掐得这么准。
如果自己当真是被下了药,一旦诊出来,不说宫中禁止用这些药,有心人要是添上两句,诽谤她还想给皇上也用这药,就更难办了。毕竟这些药物多有亏损身体的后遗症,这性质就和给皇帝下毒药没区别了。
但昨天的感觉也很奇怪,她那时是当真觉得跑几圈发发汗就没无事了,不是那种非要的药。
还有能在云岫阁下药的宫人……
皇帝为她换洗过一批宫人,她素日也多有震慑,再加上她得宠,原是没有大问题。但这两日因为别人声声嘲笑的事,难不成,竟让她们心思又浮动起来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没有好的家世做靠山,收拢人心也更难。别人总是觉得你缺了根基,不够可靠。
“妙小仪这脉象……”今日来扶脉的是个年轻的太医,他眼里有几分惊心,说话不免迟疑。
云露心思陡转,面上含笑:“宋太医直说便是。”
“小仪昨日可有服用烈性地……助兴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