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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琵琶引

翌日,冷无双便被安排进了一处宅院之中,据马奇给她提供的资料,这家宅院的主人也姓冷,祖父是进士出身,只不过传到了冷公南这一代,便成了商人,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处大宅。

冷公南有两位夫人,关系处得不大好,大夫人生了一位女儿,在去年年底不幸病故,如今,冷无双便是要做这位已逝之人的替身了。

冷公南的二夫人于十二年前产下一名男婴,从此地位早早超越了大夫人。

那男孩名唤冷兀,深得冷公南的宠爱,虽年幼,却十分顽劣。

冷无双才一踏入这座院落,便被一颗石子击中,抬眼望去,只见假山后躲着的小男孩正吐着舌头冲她扮鬼脸。

瞪了一眼小男孩,她走上前去:“你应该也有十二三岁了吧?怎么还这般不懂事,欺负我赤手空拳,哪里有半分男子汉气概!”

小男孩冷哼一声:“你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这么跟本少爷说话,小心我的弹弓不长眼!”

“兀儿,不得无礼!”冷公南的声音自走廊里传出。

冷无双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棕色绸缎袍的中年男人怒声喝斥道,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鲜艳的美少妇,不用多想,这位少妇必定是冷公南的二夫人了。

轻轻一俯身,冷无双见礼道:“爹爹,二姨娘。”

冷公南看到冷无双的容貌,不由怔了怔,一时竟也忘了回答,倒是他身后的二夫人,掩嘴轻笑,上前一步扶起冷无双,道:“好玉儿,快快起来罢,你爹爹怕是欢喜过头儿了……”

冷无双含首轻笑,也不接话。

别过冷公南和那位调皮的小少爷,二夫人带着冷无双来到左厢房,命丫头打开房门,在门边对冷无双道:“玉儿,再过半月,选秀的日子就要到了,这段时间,你就好生在家待着,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二娘开口,二娘保管替你办得妥妥当当。”

“多谢姨娘好意,不过,玉儿暂时不需要,只是,这府里也不小,小茑对这儿又不熟,玉儿想向姨娘讨下使唤丫环,不知……”冷无双轻声开口。

不待冷无双说完,二夫人便冲身侧的小婢女道:“小桃,从现在起,你就负责侍候小姐,你给我听好了,若是小姐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婢女小桃一脸惊恐,小脑袋连点不停,生怕惹恼了这位新主子,弄得自己没饭吃。

二夫人原本还想再叨唠几句,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少说一点比较好,于是一脸笑容地冲冷无双道:“玉儿,二娘这便不打扰你休息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把这儿呀,当作是你自己的家罢。”

“嗯。”冷无双轻应一声,目送二夫人离去。

待二夫人走后,冷无双冲小桃笑笑,道:“小桃,麻烦你去帮我弄些点心来,我有些饿了。”

小桃领命,一阵小跑去往厨房准备糕点。

小茑见外人都走了,扶着冷无双进屋,随后又把房门关上,边替她倒水,边担忧地道:“小姐,你先喝点水,奴婢这就给你拿药。”

轻轻扶了扶额头,冷无双眉心紧锁道:“没关系,从小时候起,每次只要我疲劳过度便会觉得头痛,痛一阵子就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小姐,你只要一伤脑筋就会头痛,爷明知道你有这样的病,怎么还忍心让你进宫呢!”小茑替冷无双抱不平。

吃下药粉,头痛的感觉渐渐轻了,冷无双摇了摇头,无奈道:“他总有他的道理,小茑,以后别再抱怨他,当初他救下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小茑摇了摇头,去将行李放好。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冷无双已被接入皇宫,和她一同被选进宫的秀女还有九名,但都是出身高贵之人,不屑与她交谈。

对此,冷无双不以为意。

到达皇宫后,又经过了一系列的检验,众秀女被一同安排进纤芳殿中居住,从此,她们也便算是皇上的候选女人了。

忙碌了一天,总算能够静下心来休息片刻,冷无双静静地倚在窗台,支起下巴,遥看天上皎皎月色,思绪却是静不下来。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叩门,并唤道:“玉姑娘可在?”

冷无双紧了紧眉,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位小太监,这太监一见冷无双开门,先是递来一封密信,随后压低声音道:“奴才小安子见过玉姑娘,这是王爷交给姑娘的。”

接过密信,冷无又一言不发,目送小安子离开,又将房门关上。

回到房里,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密信,一看字迹,便知是叶烨亲笔所写。

信中言道:皇上今夜便会从别宫赶回,待你离开纤芳殿之时,便是与小茑相见之期。

无落款,无闲言。

这,便是叶烨!

“虽然没有我想看到的话,但,我已很满足了……”幽幽低叹,冷无双将信纸放在火盆中,亲眼看着信纸燃为灰烬。

褪去外衣,冷无双入榻,却是难以入眠,回想起叶烨差人递来的密信内容,忽然心头一怔。

宫中传出的消息是皇上明早才回宫,叶烨却在方才告诉她皇上其实今夜便回来了,莫不是想让她出奇制胜?

思及此,她再无睡意,轻轻起身,随意披了件月白披风,娶了琵琶便推门出去,寻了个清静的地方,轻轻坐下,轻拂弦,随手奏起一曲《高山流水》。

叶澜刚刚回到寝宫,没成想,那缠人的陈妃便派人传话说要来给他接风洗尘,铁定是从他爹那里探来的口风。无奈,他只好先她一步溜出来散步了。

虽然这深秋的夜,寒凉入体,却也比面对她要来得好上几分。

想到这儿,他不由暗自摇摇头。

当初只是遵母后的意思,纳她为妃,没成想,如今两人之间竟弄到这般地步,不得不说,这是一大悲哀!

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不也拐了几个弯,穿过了几条回廊,经过了几座宫殿,忽然听得一阵清远琴声,细听之下,竟是一曲高山流水,脚下步子亦不由自主地巡着琴音而去。

琴声越来越近,他听得出来,这定是上好的琵琶,音乐清婉,弹奏之人的琴技定然差不了。

终于,绕过了一扇宫门,寻到了弹琴之人。

月下有佳人,怀抱玉琵琶;

琴音瑟瑟鸣,雪衣纤纤舞。

但见一女子,月白披风随风而摆,长发未盘,风起发舞,手抱琵琶轻挑弦,远远望去,不染纤尘,仿若月宫仙子一般。

绕是像叶澜这般见过大世面之人,亦不免要叹上一叹,移动脚步而去。

轻轻来到女子身后,却是不忍出声打断她。

冷无双惊觉到背后有人,一曲罢了,搁下琵琶,也不转身,低声道:“阁下怎么会出现在此?”

“姑娘知晓我是谁?”叶澜微微吃惊地道。

“不知,但,未经允许,外人是不得随便出入纤芳殿的。”冷无双淡淡回道,心中却在思量来人身份,应当不会是当今皇上才是,现在的皇上,应当是在某位妃嫔的殿里歇息吧?!

“在下既然进得来,自然不是外人,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叶澜绕有兴致地盯着冷无双的背影,轻轻绕到她前面来。

本欲一睹芳容,却被冷无双先一步躲了开来,不着痕迹地坐于一旁石凳之上,顺手将琵琶放在石几上,冷冷道:“若你不报上身份来历,于我而言便是身份不明之人,自然不可能告知姓名!”

“我乃禁卫军统领马奇。”叶澜毫不犹豫地拿了马奇的身份作掩饰,却怎也料不到冷无双早就见过马奇,而且,还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她入宫之事。

冷无双兀自觉得好笑,若是眼前人借别人的身份倒还好,却独独借了马奇的身份,不巧得很,偏偏前些天她还与这位禁卫统领打过交道。

但是,她转念一想,在这偌大皇宫中,有谁敢大胆到借禁卫军统领的大名还敢这般光明正大?!

莫非,他便是当今圣上!

见眼前女子没回应自己,叶澜不由有些怪异,正欲追问,却见她转过身来,道:“竟然是马大人,恕冷玉眼拙,未认出大人尊驾。”

一张倾城丽颜撞入眼帘,叶澜的呼吸稍稍滞了滞,但很快平复下心态,轻咳道:“原来是玉小主。”

奇怪,这冷玉二字听着怎么这般耳熟?

还有这眉眼,看着也分外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一般!

忽地,叶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艳丽容颜。

那场声势夺人的舞;

那华贵而张扬的身姿;

还有那曲《凤求凰》……

原来,原来,竟是她!

不曾想,这般近距离地看她,依旧觉得她就是空中那遥不可及的明月……

“阁下居然冒充马大人,不知夜闯纤芳殿是何居心?”冷无双冷声质问,不过是想看看来人的反应。

叶澜哑然,却也没打算将真实身份告知于她,毕竟,关于她的事,马奇曾私下警告过自己,切不可盲目行事。

“玉姑娘好琴技,夜深露重,姑娘怕是得回房歇息了,毕竟,明日还得整妆面圣!”说罢,不待她回答,叶澜先一步离开纤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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