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流夏推门的手有着片刻的停顿,却也只是瞬时的迟疑,便进到了里面,声音平常无奇,却带着丝丝的绝望:“麻烦,剪短。”
理发师再三询问:“你确定吗?发质很好呢,而且留这么长也很不容易,要不我帮你修修?”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剪吧,有多短剪多短。”
在一声一声的可惜声中,清秀的侧脸浮现了哀伤,剪短的头发散散落下,一地的黑色,镜中的女孩子,分明哭了。
熟门熟路的去了他家,门依旧虚掩着,客厅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气,仿佛里面不曾有人一般。旁边的那个小房间不时传来碰碰的响声,一时间慌了神,快速的走了进去,房内的女人,披头散发,双眼散淡无神,不时的用头去撞锁着的门,一看到门打开就要冲出来,流夏迅速的拦住了她,不时的小声安抚着她:“阿姨乖啊,不要调皮哦,小夏给你糖吃好不好。”
女子看到流夏的脸仿佛看见仇人一般,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愤怒的睁大眼睛,嘶喊:“你个杀人凶手,是你害了我们,你个贱人,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流夏憋红了脸,气已经喘不过来,伸手想要推开,无奈使不上力气,脖子上的青筋已经隐隐爆了出来,脸挣的通红,唇也显示青紫,胸腔里的气已经消失殆尽,可是隔壁的房间依旧没有动静,只能绝望的等待,等待黑暗的慢慢来临。
女子却突然全身开始抽搐,瘫软在地,口吐白沫,一下子慌了手脚:“阿姨,阿姨,你没事吧。”迅速的翻找抽屉,找出药瓶,顺着让女子吃了下去,很快女子便安静的睡着了,唇边还有淡淡的笑意,很刚才狰狞的判若两人。小心翼翼的扶着身体让她躺倒在床上,女子真的太瘦了,骨瘦如柴不过如此。
流夏经过这般的忙碌,也失去了力气般,慢慢坐在了床边,每天每天都是这样的,每次都是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该怨恨自己还活着,伸手握住女子皮包骨的手,声音已是满满哭腔:“阿姨,对不起……”
起身,推开隔壁的房门,依旧是满室的烟味,一地的烟头,床上的人只露出一截黑发,看不清脸,拉开厚重的窗帘,屋子一下子大亮,床上的人似乎有了动静,只是微微的往里钻了钻,并没有起身的打算。早已习以为常,可是流夏每天都还是期待他能看自己一眼,看来今天依旧不会了。
昨天的饭菜依旧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动都没有动过,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揪住,喘不过气来,不知名的疼痛在心里蔓延。语气满是温柔,眼底却是哀伤:“怎么能不吃饭呢,多少都要吃点才行呢。”
依旧没有人回答,空空的房子只有自己孤单的声音,那件事以后,一直都是这样的,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在意,鼻腔里酸酸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偏偏不能哭出声音,用手背抹掉眼泪,拿来扫把清扫地面的烟蒂,依旧自言自语:“烟要少抽,最近怎么抽的越来越厉害了呢?饭也不吃,这样下去,胃怎么能受得了呢?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呢。今天外面的太阳很好呢,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理睬,流夏几近贪婪的看着他的背影,如若不是牙齿死命的咬住了唇,估计就要哭出了声:“今天做什么菜比较好呢?糖醋排骨好不好?或者红烧鱼也行,要不两个菜都烧吧,你等会,我马上就好了。”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
床上的人,在门声响起后,终于有了动静,露出了他毫无惺忪睡意的眼睛,眸里一片清澈,静静的看着窗外,似乎在思索,耳朵却听着外边的动静,回想刚才她隐隐的哽咽,听起来多么无助,嘴角却慢慢掀起了苦笑,自己又怎么能够帮得了她,因为,此时的夜沥律心中也尽是迷茫。
厨房的动静停止了,夜沥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之前一成不变的模样。流夏端着饭菜进来,香气扑鼻,可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准备好碗筷,依旧没有响应,语气温柔,耐心的劝说:“吃点饭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流夏僵直的站在一边,最后坐在了他的身边,已经许久没有触碰过他了,还记得事情刚刚出来的时候,自己心急如焚的跑过来,几乎想要抱住他,给予他支撑,可是他惜字如金,厌恶的说了:“滚!”那样决绝,就是那时候,猛然明白,他是如此的恨自己。
流夏轻轻地将头碰在了他的身上,夜沥律的身体变得不自在,他以为只是一会儿,她便会自己离开,像以前一样。可是许久许久,身边的人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就在夜沥律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清清淡淡的声音钻进了耳朵,在脑子回响,放大,她说:“阿律,我们分手吧。”
猛地起身,却看见了她齐耳的短发和她此刻绝望的神情,怒火从此刻开始升腾,出手猛地钳制住宫流夏的下巴,语气是满满的讽刺:“宫流夏,难道你那亲爱的人们,没有告诉你,你虚假的让人恶心么?”想说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似得,狠狠的松开了手。
宫流夏只是垂下了眼眸,没有反驳任何一句,连表情都有些迷糊,只有声音虚虚实实的传来:“烟酒少碰一些吧,对身体不好,饭也要按时吃才行,阿姨的病,如果无暇顾及,就送去医院吧,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夜沥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坐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的盯住对面人开开合合的嘴唇,此时他什么都思考不了,听着她淡淡的嘱咐,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庞,他很想要问问原由,或是找点其他的话题,但是心中一片苍白,到最后问了一句最无关紧要的话:“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流夏突然笑了,笑的璀璨,像是急于获得表扬的孩子:“好看吗?我一直想要尝试看看,可是不敢,现在我终于鼓起勇气了。”片刻的笑容,让夜沥律瞬间的慌神,可是下面的话,再次将他拉回现实,那么残忍,那么冰冷。
“你很恨我吧,没关系,你恨吧,我不介意,真的。”宫流夏用着最轻快地语气,听着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内容说的却是那么的沉重。
夜沥律眼底的诧异就这么显现了出来,看着女子脸上此时的轻快,心中那潜存的不舍以及留恋,都是对自己满满的讽刺和嘲笑,咬牙切齿:“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一无所有,狼狈不堪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宫流夏依旧在笑,只有藏在身后的那双手,一直的颤抖,血似乎都凝聚在了血管里,堵在心坎里,满嘴的血腥味。
夜沥律墨黑的眼里是浓厚的哀伤,惨笑:“是,我是一无所有了。”恨意霎时浮现,咬牙:“但是不要忘了,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宫流夏却在此时起身,站立,转身,几乎没有迟疑,只有腿在慢慢的发抖,似乎是怕了男子的愤怒,一遍遍的警戒自己,绝对不能回头,一回头所有的一切就再也没有终点了。飞速的跑开,没有给自己后悔的余地,其实多想抱抱他,多想听听他关心的语气,只是那也成了奢侈。
背后凉凉的声音传来,冰冷毫无感情:“宫流夏,我会叫你,乃至你的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流夏的手猛地紧缩,随后慢慢合上门,夜沥律似乎定格在了那里,恐慌接踵而至,自己都说了一些什么,该死的自己都说了一些什么?!
起身走到窗前,他如此在意的那个女子飞扑进了另一个男子的怀里,脑子来不及思考,光着脚迅速的追了出去。不要,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有多么舍不得只有自己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话,只是怕再说一句,又会伤害她,为什么不肯见她,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想着自己应该是恨她的,可是偏偏恨不起来,每日在矛盾彷徨中度过,看着她绝望,失落,痛苦,隐忍,自己的心也是被慢慢凌迟,不要,无论是怎样的折磨,只求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就好,就好……
空空的路上,早已没有她的踪迹,连最后一丝的气息也消失殆尽了,明明今天她还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于我也再也没有意义了,只这一次,给我一个挽留的机会,给我一个宽恕所有人的机会。
只是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契机,你就那么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无踪迹,失去的撕心裂肺,恐怕只有我自己能够体会,那时的你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而我光着脚寻了你很久很久……
五年转瞬即逝,结局何去何从早已无人知晓,那些事情,却成了所有人心中难以愈合的伤,不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