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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儿童的工作需要

儿童不会仅仅靠休息和思辨而发展成一个成人,他是经由积极的活动而走向成人的。他必须工作,否则就会枯萎。但是成人不理解这个秘密,他们以为休息才是最对儿童有益的,因此会阻碍儿童做自己的事,要么他们会帮小孩代劳一切——洗澡,穿衣,并抱着推着小孩到处走动。他们还会帮儿童整理房间——可从来不让儿童插手。

成人对儿童行为的干涉,会使他们之间的隔阂加深。儿童和成人本应相互爱戴,和谐地共同生活,但他们之间所存在的误解破坏了这种协调,带来了无止尽的冲突。

儿童和成人的冲突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中有一些很明显跟他们的相互关系有关。由于成人在生活中有很多事情要完成。所以若要成人适应儿童的节奏和精神视野,中断自己的工作来满足儿童的需要,这对他来说已变得越来越困难。另一方面,日益复杂和紧张的成人世界跟儿童格格不入。因此,如果有可能,儿童甚至愿意循入原始人那简朴而平静的生活里,找到一个自然的庇护所。在这个社会里,儿童跟过着简单日子的成人相接触。儿童的周围就是家畜和他可以随意触摸的其他东西。他可以做自己的工作,而不必担心遭到反对。当他感到疲惫时,他就躺在树荫下甜甜入睡了。

但是,工业文明慢慢地把自然环境从儿童那儿剥夺了。

一切都规定得有条不紊,节奏迅速,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也随之出现了。这时,儿童的生活被节奏加快的成人生活彻底打乱了。除此之外,机器的出现像旋风一样刮走了儿童最后的庇护所。儿童不能再从事属于他的自然活动。

对儿童过分照料的范围越来越大,以致越来越严重地损伤了儿童。虽然这种照料的起初动机是防止他的生存遭到危险。现在,儿童就像一个遭到流放的罪人,孤立无援并受到奴役。没有一个人想为他创设一个适宜的环境或考虑他的工作和活动的需要。

由于存在儿童的和成人的两种生活方式,为此我们必须深信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问题和工作类型。

成人对儿童活动的压抑

成人必须履行自己的任务,即建立一个超自然的环境。他必须用他的智慧和努力进行生产劳动。

一个人在从事工作时,必须遵循有组织的社会规范。这些规范是人们自愿遵循的,以达到共同的目的。这些规范可能源于不同的社会习俗和文化,也可能源于自然本性。而这种规范对所有人和所有的时代来讲都是共同的。比如劳动分工,对于人类,它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不可能人人都生产同样的东西。另一条源于天性的自然规律是效益规律,按照这条规律他试图获取最大的生产效率而付出最少的精力。这条规律极其重要,与其说它体现了人们尽可能少干活的愿望,还不如说它体现了人们能以最少的努力生产同样多的东西。该规律对于机器也同样适用。

所有这些都是有效的,即使它们并不总能普遍地适用。由于一个人能支配的物质资源是有限的,这与他想使自己尽可能多地拥有财富的愿望产生了矛盾,竞争也就因此而生了。我们发现,在野兽那里也同样存在着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

儿童是生活在成人之中的自然人。他发现自己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跟成人的社会活动毫不相关。他自己的活动也跟对社会有用东西的生产毫不相关。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即儿童完全不可能参与成人的社会活动。如果我们把成人的体力劳动看成铁匠用沉重的锤子敲打铁砧,很显然,儿童不可能从事这种劳动。如果我们把脑力劳动看成一个科学家在一项困难的研究中使用精密仪器,那同样十分明显,儿童也不能对它做出任何贡献。我们甚至可以联想到一个立法者在拟定新的法律:儿童也不可能替代成人去完成这种任务。

综上所述,儿童跟成人的这个有组织的社会是毫不相干的。他的“乐园”肯定不是“这个世界”。对成人这个建筑在自然之上的人为世界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不合群的闯入者。

他既然不能适应社会,也不能对它的生产做出贡献,更不能影响它的结构。说得更确切一点,他是这个公认秩序的打扰者。儿童是不合群的,因为任何地方只要有成人,即使在他自己的家中,都会把他视为一个骚乱的根源。儿童天生好动,并且生来就不会放弃这种活动性。

成人倾向于压抑儿童的活动。由于他们不希望被打扰或被烦恼,他们就试图驯服儿童,把儿童送进托儿所,乃至学校中。儿童被判罚到那些流放地去,直到他达到能在成人世界生活的年龄,并不再会烦扰他人。只有到了那时,儿童才被接纳进社会。在这之前,他必须像一个被剥夺了公民权的人那样无条件服从成人。儿童把成人当作他的主人和君主,必须永远服从他命令,对这种命令不能抗议或上诉。

儿童必须从一无所有开始,开辟自己进入成人世界的道路。与儿童相比,成人像上帝一样伟大和强壮,儿童生活的必需品必须从他那里获得。成人是儿童的创造者、统治者、监护和恩人,再也找不出一个人像儿童依赖成人那样完全依靠另一个人。

儿童的工作就是创造过程

儿童也是一个工作者和生产者。虽然他不能分担成人的工作,但是,他有自己的任务,即造就人的任务。即使对新生儿来说,虽然他孤弱,不能随意走动,但是这个幼小的儿童终将长成一个成人。如果成人的智慧通过精神的征服而变得丰富起来,并闪烁着精神的光芒,那只是因为他曾经是一个儿童。

只有儿童才有成人。一个成人不可能完成这项工作。与儿童被排除在成人的超自然的世界之外一样,成人也明显地被排除在儿童世界之外。儿童的工作完全不同于成人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这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它使人想起《圣经》对正被创造出来的人的描述。但人究竟是怎样创造出来的呢?人来自一无所有,他是如何获得智慧和力量的呢?我们可以在每个儿童身上看到这种惊人的事件的所有细节。我们的眼睛每天都在注视着这一奇迹的发展。

人一旦获得生命,在创世纪初时所发生的事情都会再现出来。因此,我们可以不断地重复说:“儿童是成人之父。”成人所有的力量都来自那帮助儿童完成秘密使命的潜能。儿童不会仅仅靠休息和思辨而发展成一个成人,恰恰相反,他在从事积极的工作。他通过不断的工作在进行创造。我们还必须记住,他是运用成人使用和改造过的同一个外界环境来进行这种工作的。儿童通过练习得以生长。他努力地经营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神圣事业,儿童通过不断的实践和运动获得经验。他协调自己的运动,把他在跟外部世界接触时所体验到的情感记录下来。这一切有助于形成他的智慧。通过集中注意地听并做出一些初步的努力,儿童勤勉地学习说话,就这样不懈的努力,终有一天他成功地学会了站立和到处奔跑。

在生长的过程中,儿童就像那些最认真的学生一样遵循一种进程表,就像星星按照同样不变的轨迹运动。实际上,我们可以在儿童发展的每个阶段测量他的身高,并会看到他的身高总会落在预测的范围之内。我们也知道儿童在5岁时会达到某一个智力水准,等到8岁时又会达到另一个水准。由于儿童服从自然为他确定的计划,我们也可以预测他在10岁时的身高以及智能。依靠他不断的努力、经验、失望和通过对困难的尝试与斗争而达到的征服,儿童慢慢地完善着自己的能力。成人虽然可以帮助儿童去适应环境,但是切记,儿童的生活主要是靠他自己完善的。他就像一个不停地奔跑的人,总能达到他的目的。因此,一个成人是否完美取决于他在儿童时所做出的努力。

我们成人依赖儿童。在儿童的活动领域里,我们是他的子嗣和扈从,正如在我们的特殊工作领域,他是我们的儿子和仆从一样。在一个领域里成人是主人,但在另一个领域里儿童就变成主人。

所以可以这样说,儿童和成人都是国王,只是他们统治的是不同的王国。

成人要选择正确方式去帮助儿童

在调查儿童工作的起因和模式之后,我们可以拿它们跟成人的工作进行比较。从表面上看,儿童和成人都对他们的环境进行一种直接的、有意识的和主动的活动,但是,这种相似到此终止,因为他们的工作各自都有不同的目的要达到,但是这种目的无法直接知道并下决心去达到。所有的生命,即使是植物的生命,都是以环境为条件得以发展的。但生命本身是一种能量,它在环境中生长也能不断地完善环境,并使能量自身不衰以保持创造的平衡。例如,珊瑚虫从海水中提取碳酸钙,由此建造保护自身的覆盖物。这是它们活动的直接目的,但是,在创造的总进程中,它们也建造了新陆地。由于这一终极目的远离它们的直接活动,所以,我们甚至不提新陆地的问题就可以得知大量有关珊瑚和珊瑚礁的知识。对所有的生物,特别是对人来讲,道理也是一样的。

每个成人都是儿童创造性活动的产物,这个事实证明儿童有一个明确、可见的终极目的。然而,尽管我们可以从多个角度去研究儿童,了解他的各个细微方面,我们仍然不能觉察出他的终极目的,即他将变成的成人。

然而,珊瑚虫建造保护自己的覆盖物的两个相隔很远的目的表明了:工作有赖于环境。

自然有时可以十分简单地揭示它秘密的某些方面。例如,对于同为昆虫生产劳动的产品,我们可以辨别到真正有价值的产品。比如有一种是丝,这种光亮的线被人编织成珍贵的织物。还有一种是蜘蛛的网,它由脆弱的丝组成,人们急不可耐地要破坏它。然而,丝是蚕的产物,蚕是一个尚待成熟的生物,而蜘蛛网是成年蜘蛛的产物。这种比较有助于我们认识到,当我们讲到儿童的工作,并把它跟成人的工作相比较时,我们知道这两种都是真正的活动,但目的截然不同。

对我们来说,了解儿童工作的性质十分重要。儿童并不是为了获得某些进一步的目的才工作的。他工作的目的就是工作本身,当他重复一项练习,使自己的活动达到一个目的时,这个目的是不受外界因素支配的。就儿童个人的反应而言,他停止工作跟劳累也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为了更新工作,重蓄精力罢了。

所有这些都表明在儿童和成人的工作之间有一种基本差异。儿童并不遵循效益规律,而且正好相反。他并没有未来的目的,却把大量的精力消耗在工作中,为了完善每个细节,他发挥了所有的潜能。而在环境和儿童内心生活的完善之间存在着一种引人注目的关系。儿童好比一个已经升华的人,他并不会被外界事物迷惑住。他仅仅在适当的时间为了完善他自己的内心生活而利用它们。跟这种人相对立的是,庸俗不堪的成人往往会被某些外在的目标迷惑住,以致不惜任何代价去追求它们,有时甚至以健康和生活为代价。

在成人的工作和儿童的工作之间,存在着另一个明显的差异是;儿童并不会象成人那样寻求获利或帮助。儿童渴望独立进行并完成工作,没有人能挑起儿童的担子,代替他长大。儿童也不可能加快他的发展速度。一个成长中的的生物特有的性质之一就是,它必须遵循一种进程表,既不允许推迟也不允许加快。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对由于功能歧变所引起的点滴不服从的行为它会给予严厉惩罚。

儿童拥有一种不同于成人的趋动力。成人总是为了某些外在的目的而行动,这种目的迫使他奋发图强和艰苦努力。但一个人若真想做成某事,他必须具备力量和勇气,而这些东西在他身为儿童时是从不馈乏的。

另一方面,儿童对劳动从不厌倦。劳动使他成长;劳动让他更具活力。儿童从不要求减轻他的劳动量,他喜欢独自完成某件事。因此,甚至可以这样说,不劳动,儿童的活力就会走向衰竭。

成人若是不理解这个秘密,就不能更好地理解儿童。

成人以为休息才是对儿童成长的最好帮助,因此在儿童的工作范围内设置种种障碍;为儿童包办一切,却不让儿童按他自己的想法活动。成人喜欢用最少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某件事,由于他们比儿童更有经验,更敏捷,因此他们也就理所当然试图帮孩子打点一切,洗手,穿衣,抱着或用小推车推着孩子到处走动,帮孩子整理房间而不让孩子插手。但是,只要留给儿童一些余地,他们就会欢呼起来:“我要干这个”!而在我们的学校中,提供了一种适应儿童需要的环境,儿童会说:“让我自己做,这是对我的帮助。”这些话显示了他们的内在需要。

在这种矛盾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深刻的真理。即成人必须帮助儿童独立工作而非为其代劳一切。这条真理显示了儿童对于独立活动的需要,也告诉我们,儿童应该沐浴在一种生气勃勃的环境中,该环境并不会培养儿童的侵略性,也不会让孩子肆意玩乐,相反,儿童生活在这个环境中,各项能力都得到锻炼。当然,只有深谙儿童内在需要的成人才能提供上述环境。可以知道,我们的儿童教育理念不仅不赞成为儿童包办一切,更进一步的也不赞成让儿童置身于一个完全缺乏活力的环境中。

因此,仅仅准备一些在体积上跟儿童相适应,或符合他们需要的东西还远远不够,成人还必须更新自己的思想来帮助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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