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坤率先上去，他也遭了殃，两个女人，谁也不分，谁挡着他，谁就是她的仇人，对着他，又打又拉又抓。
我们两个，胖子那边几个，赶忙把两个女人拉开，两个女人没再纠缠在一起，又掀起骂战，小敏大声骂：“臭婊子，老娘才不怕你，有本事你过来。”
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像个汉子，骂说：“贱货，不要脸的东西。”
小敏被志坤抱着，她和对面的那个女人一样，披头散发，被撕扯的衣服，已经不能拿衣服来看待，倒像布条，也不知道，平常看似柔弱的她，哪里来的力气，几次都差点挣脱志坤，跑过去和那女人继续干架，要不是我和惠平两个协助，早就被她钻出去，她嘴上也不饶人，说：“我就是贱怎么了，我贱能让人把你开除，你能吗？”
那女的听到，气的说不出话，像吃了激素似的，挣扎比小敏还激烈，嘴里大叫：“不要拦着我，都不要拦着我。”
胖子见势不对，招呼手下几个人，拉着那个女人赶紧离开，小敏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还不忘嘲讽：“有本事你过来，我在这等着，快点过来啊。”
志坤看到那女人离开，一把推开小敏，不满说：“够了，你能少得瑟点吗？”
小敏转过身，一巴掌扇向志坤，近乎怒吼说：“你干什么吃的，你女朋友被人打了，你就站在那里。”
志坤盯着小敏，眼球布满血丝，这只有他生气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况，当我看到，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志坤一巴掌回敬给小敏，小敏瞬间懵了，但马上回过神来，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野狼，厉狠说：“你竟然打我，我爸妈都没打我，你竟然打我。”
她话一落，一把推开我们两个，扑向志坤，冲着他，没有一点留情，用在那个女人身上的招式，全部用在志坤身上，志坤没有还手，我和惠平两个，赶紧上去，惠平把小敏拉开，我则是把志坤拉到另一边，就在我认为事情可以暂时平息的时候，哪里想到，小敏不知道从哪里捡起高跟鞋，直接朝志坤扔过来，然后，我看到志坤的头，鲜血从浓密的头发里面流出来，顺着脸颊，沾染到他的衣服，和滴在地上，我惊慌说：“你流血了。”
志坤听到我的提示，摸摸自己的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才知道自己流血了，小敏听到后，似乎这一刻她才完全冷静下来，发出尖锐的嗓音说：“快，快拿纸，捂住伤口。”
惠平挡着她，她看到地面的卷纸，赶紧拿起来，推开惠平，卷出一大圈的纸，想要帮志坤止血，而我，这时也刚好拿到一捆纸，志坤把小敏当做空气似的，无视她递过来的纸，从我手上接过纸，慢条斯理卷出一圈，一点儿不在意自己头上的伤口，缓缓擦拭自己脸颊上的鲜血，然后，缓缓揉作一团，用力扔在地上，对我和惠平说：“我们走。”
我看着志坤离开，又看看愣在那里的小敏，示意惠平，两人跟着志坤离开，没走两步，一团纸飞到我们前面，小敏带着委屈的哭腔骂说：“林志坤，你混蛋！”
随即，她整个人坐在地上，嗷嗷大哭，像窦娥冤似的，声音传出老长，又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我载着志坤，在一处亮光的地方停下来，惠平说：“你满身是血，回家要怎么交代？”
不止他的衣服是血，衣服其实在刚才的劝架中，已经破了，不仅如此，他的脖子上，和两条手臂，都是那两个女人留下来的爪痕，那痕迹彷佛殷红的血，随时都有可能流出来，志坤脱掉衣服，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头，将血衣扔在地上，坐在我车上，我载着他回家。
自己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了，洗了个澡，爬上床就睡着了，不过，自己就好像睡了一会儿，太阳光刺激我紧闭的双眼，拿手机看时间，原来天已经亮了，坐在床上，脑袋晕晕沉沉，起床洗刷完，换了一身工作服，原本是崭新的衣服，上面都是水泥留下的污垢，洗也洗不掉，走下楼，妈妈阿叔早就已经醒了，阿叔正在吸着烟，妈妈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阿叔抽烟，生气说：“抽，抽，整天就会抽，你到底还要不要命！”
阿叔默默掐掉烟，空气中弥漫稀薄的尼古丁丁，我打了一碗粥，吹着气，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妈对我说：“后天我们去福州，往后几天，尽量呆在家里。”
我点头，心里蓦然荡起一波兴奋的水圈，但是，这只是一会儿的，因为我不得不往坏的想，如果手术失败，那我面对的将是一具尸体，冰冷的尸体，我记得父亲死的时候，摸着他的身体，没有一点余温，那种绝望，那个时候，我只能用自己的眼泪哭诉，父亲生前的惭愧，随着他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一切杂念都烟消云散，留下抹不掉的记忆，也只有我们生的人，如果说，人有魂魄，那么日夜在远远的门口，默默守护我们的人，应该就是你，你能听见你儿子的祈求吗？我真的不想再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宁愿那具尸体是我，因为生的人，有太多的执念不能忘，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吃完早饭，骑着电动车，去接志坤，他除了手臂和脖子上的抓痕，已经变暗，浓密的头发，遮住他头上的伤口，看起来没有受过什么伤，车子沿着沿海大通道，速度加到最大，耳畔除了狂吠的风声，就什么也听不见，来到工地，师傅他们已经来了，坐在那里悠闲喝着茶，享受最后一点空闲的自由。强哥他从不会迟到，相反来说，他很勤劳，每次总会很早过来，然后大声招呼大家开工，每次，他总会说，早点开工，早点下班，但是每一次，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却总会拖个一刻半小时的，即使没事做，他也会找出活儿来，因此，在这样的顶头上司面前，大家都很默契，从来不表现活跃，要不然，这一天就会被他使唤的累趴下。
强哥招呼我们开工，他眼睛一瞥，问我说：“惠平呢？”
我说：“他车子在半路抛锚的，正在修理。”
强哥说：“叫他快点过来。”
我掏出手机，拨他的号码，声音那头传来只有手机的响声，好一会儿，才传来他蓬松的声音，我说：“你快点过来，强哥要发飙了。”
从早上到现在，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丢下手中的活儿，舀了一杯茶，热腾腾的茶水，冒着热气，一阵凉风吹来，原本凉爽的风，吹的我现在全身感到寒冷，全身不断冒着虚汗，强哥从楼下走上来，为了不让他看到我懒惰，我赶紧跑到自己的岗位，强哥对我说：“惠平怎么还没来。”
我应付回答说：“快来了，他刚才说已经在路上了。”
强哥没有说话，我继续搬砖头，但是，一块一块砖头，就像一只一只绵羊，从一开始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便失去知觉，什么也不知道，突然，强哥咆哮的声音把我一震，我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竟然站着睡着了，强哥在呵斥惠平，说了两句，强哥便没有说话，沿着一个墙角，不断在往下看着什么，他对我说：“把铅垂线拿过来。”
从工具箱找出铅垂线，赶紧拿给他，自己则借机休憩一会儿，把原先放在那里的茶，想要拿起来喝，发现上面漂浮着一层灰尘，轻轻吹了两口，将漂浮在上面的灰尘吹散，求个心理安慰，把茶喝的只剩下一点点底，又舀了一杯，放在原先的位置，强哥又在那边大骂起来：“该死的，线又缠住了。”
骂着，强哥一直扯着铅垂线那根线，就是拉不上来，强哥对我说：“你去二楼，把缠在竹排上的线解开一下。”
顺着楼梯，小心躲避掉下来的水泥，走到二楼窗口，看到线正缠绕在竹排上，手伸过去，够不着，只能爬上窗户，踩在嘎嘎直响的竹排上，幸亏不是第一次，也因此，习惯了这玩意的柔软，在农村，一般都用竹排搭个外框架，用来贴砖，我蹲下来，耐心将缠绕在竹排上的线解开，很快，强哥拉着线上去，我也算完成任务，站起来，不知怎么了，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堆里面，躺在地上。
接着，我听到强哥的声音：“有人摔下楼了。”
我躺在草丛里，想要动弹，四肢不听使唤，楼上的人匆匆往下赶，志坤率先下来，顺着窗口看到我躺在草丛，立马攀窗跳出来，省去走后门的时间，他用力拉起我，这时，我才恢复知觉，四肢勉强能动，后面的人也上来了，几个人手忙脚乱，把我搀扶到一楼客厅，一群人围着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强哥急忙说：“走开，都走开，保持空气流通。”
强哥的话果然有权威，围着的人走开，借着这个插曲，脱下头上的草帽，当做扇子，扇着风，趁着这个插曲，好好乘凉。我的手臂，上面除了有草的染料痕迹，还有很多伤痕，都是擦伤，但是，绝对没有志坤手臂上的划痕狰狞。
强哥问我：“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
我摇头，说：“没事，只是头有点疼。”
强哥眉头顿时舒展，不过，还是镇静说：“今天你别做了，还是先回家吧。”
他看了眼志坤，说：“你送他回去，再回来。”
然后，他看了周遭的工人，大声吆喝：“你们愣着干嘛，赶紧干活去。”
志坤载着我，耳旁的风呼呼直响，偶尔有汽车呼啸过去的声音，同时，伴随着是一股留下身影后的气浪，吹的衣服瑟瑟直抖。
我贴近志坤的耳朵，说：“你和她的事打算怎么办？”
志坤大声说：“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
我说：“你打算就这么耗着，不打算做点什么？”
志坤大声回答：“做什么，又不是我做错什么。”
我说：“你就嘴硬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志坤说：“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说：“那跟她的合作呢？”
志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再说，她应该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说到后面，志坤明显底气不足，回到家，志坤并没有进门，我牵着车进去，大黄狗看到我，殷勤的摇着尾巴，车子刚牵进去，大厅除了妈妈和阿叔，还有奶奶。
奶奶，她并不是我亲奶奶，很小的时候，可以说，我刚学会说话的时候，爸爸就要我叫她奶奶，爸爸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爷爷就把爸爸寄养在她家里，因此，爸爸算是她们家里的半个儿子，因此，我们家的兄弟姐妹，通常亲切叫她奶奶。
看到奶奶，让我想起一只狗，一只很小巧的哈巴狗，那时，爸爸和大多数村里男人一样，都去海南淘金，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一只小狗，我至今记得它的样子，全身白色的绒毛，夹杂棕色的斑点，尤其是它的耳朵，全是棕色，而且，还拉低着耳朵，看上去更可爱，不过，它突出的下颚，露出一排小牙，尤其是犬牙，削去它的几分可爱，爸爸刚抱它回家，我爱不释手，但是，它不给我面子，一天，我像平常一样，想要抱起它，可哪里想到，这家伙突然给我一口。
因为它这一口，我和它的恩怨算是种下了，于是我剥夺了它的名字，每次看到它，总是追着它打，打的它嗷嗷直叫，大多数它是在求饶，可也有生气的时候，它就会朝我龇牙咧嘴，但是，每次就会被我打的没脾气。
但是，这并不是我记住它的原因，真正让我记住是离开海南回家的时候，那时，爸爸抱着它带着我去奶奶家，奶奶他们在城里面，去她们家，是我最喜欢的事，因为每次去她家，她就会给我很多零食。
我们要回家，坐的是旅游大巴，也就是不能带宠物，奶奶她对狗过敏，她家里不能养狗，爸爸没有办法，只能找个人卖了，现在想起那个人的样子，矮矮的个子，很胖，挺着着个颤抖的肚子，每走一步，就会抖一下，穿着泛黄的背心，尤其是他那辆摩托车，后面有一个铁笼，黝黑的铁笼，散发着油光，现在想来，我想他是一个屠夫，他给我爸爸钱后，我爸爸把狗放进铁笼。
那狗似乎知道我爸爸要抛弃它，在笼子里不安的嚎叫，那是哀求的叫声，它见哀求没用，就用自己的牙齿，咬那铁笼，当它知道这一切都是白费，不安的在笼子里一直叫，那一刻，我竟然看到那狗流泪了，我很恨那狗，毕竟，它咬过我，但它流泪的时候，我对它的恨消失无踪，我央求爸爸留下它，可是，爸爸并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而改变立场，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狗流着泪哀鸣，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也因为这件事，我把它深深记在脑海里面，每当我想到它，我不禁看到那些嘴脸丑恶的亲戚，因为他们，连那狗都不如，至少狗知道，它有一个主人，无论主人对它多坏，它对主人还是有忠心耿耿，而我那些亲戚，即使我与他们有血缘，但却好像是八辈子以前的事。
